35 你們還是人嗎?!
因為這場事故, 皇帝給小貓兒放了大半月的假。
也不知怎麽的,平日裏要他出門去時, 方啼霜就一副不情不願、痛苦萬分的模樣,可等到真拘着他不讓他出院子了,小貓兒又覺得自己閑得腦袋頂上都要長菌子了。
小貍奴每日裏至少要越上三次獄,但這貓舍裏各處都有宮人看着,連那扇小門都給他嚴嚴實實地封死了。
因是皇帝下的命令,宮人們不敢有半點懈怠, 任憑這小貓兒如何撒嬌打滾、軟硬兼施也都不管用。
等到小貓兒得以重新上崗的那日,天氣已經轉暖了,芙蓉園裏春桃将謝,梨白緊接着四月的尾巴, 鋪了滿園的梨香春雪。
小貓兒今晨一出門, 便在蘇靖懷裏伸了個懶腰, 而後抖擻出了一派神清氣爽的精神氣。
方啼霜最愛這樣的節氣, 不冷也不熱的,讓人很有出門玩耍的動勁。
不過如若他此番出門是要去踏青,而不是要到禦前當值, 那便更好了。
小貓兒與皇帝多日不見, 乍到禦前時竟還有幾分認生, 裴野看上去似乎又長高了一些,臉上稚氣幾乎已經脫盡了,看上去更向大人的模樣靠齊了些。
他來時聽婉兒說了,今日乃是皇帝的誕辰,可方啼霜見他的衣着打扮, 和往日裏并沒有什麽不同。
面上還是不愛笑, 看起來一點也不快樂的樣子, 小貓兒有些疑心今晨是不是他聽錯了,亦或是婉兒記錯了日子。
“身子可養好了?”裴野擡眼問道。
小貓兒低聲應了一句:“喵嗚~”早好啦。
蘇靖則笑着應答道:“卑職去接主子時,聽婉兒姑娘說,貓主子的身子早好全了,成日在貓舍裏飛檐走壁,可勁鬧騰,鬧得貓舍裏沒一日安寧日子。”
他都沒好意思說,方才婉兒把這小貓主子送到他手上時,面上就像要将瘟神請走一般的喜悅。
裴野面上閃過了幾分轉瞬即逝的笑意,而後對那小貓兒招手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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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啼霜很順從地跳進了他懷裏,然後偷偷打量着侍立在下首的曹四郎,多日不見,他總覺得阿兄似乎也長高了些,面頰上有了一點肉。
想必他在這禦前的日子混得還不錯,皇帝也沒有難為他。
裴野把這小貓兒接進懷裏的時候,只覺得自己是抱住了綁在一起的幾塊磚石,好在這“磚石”是軟的,好歹砸不疼人。
他順手掂量了一把這小肥貓兒,發現這一場大病不僅沒讓它清減下去,還叫它比原先又養胖了不少。
“貓舍的夥食想必是很好。”裴野感慨道。
他才單手抱着這小貓兒沒一會,便覺得有些手酸了,他是日日晨起、風雨無阻都要練劍的人,眼下也覺得小貓兒近來确乎有些太沉了。
現在說它是小貓兒都有些不太恰當了,應說是大肥貓兒才對。
蘇靖也點頭道:“卑職也覺着,這小貓主子是愈發沉了。”
雖說民間皆以肥胖為富貴之态,小貓兒這樣是很有福氣的吉祥樣,但他們這些自小衣食無虞的貴家子,還是很知道吃多了容易得富貴病的道理的。
小貓兒不僅愛吃,平日裏還很不愛動,那一身肥肉都是虛的,對身體康健很有損害。
方啼霜聽他們這樣說,整只貓兒都要不好了——他哪裏就變沉了?一定是這蘇靖近來疲于鍛體,變得太嬌弱了,連他這麽只“輕飄飄”的小貓兒都嫌重,這叫什麽道理!
“椿烨,下令讓貓舍裏的小廚房稍清減些小貓兒的膳食,再每日牽上繩兒拉他出去轉上兩個時辰。”
戚椿烨微微颔首。
方啼霜頓時一副遭到天打雷劈的倒黴模樣,可這些人不僅沒一個顧及到了小貓兒的心情,還非常慘無人道地開始讨論起了給他減重的計劃。
“陛下,奴婢聽聞貓舍裏還設了一些爬架,奴婢以為,總有些雨雪大風天氣不能出門,這爬架設在院裏,也方便得很,”戚椿烨笑道,“不如到時先督主子爬上擱幾十圈兒,然後再讓開飯。”
裴野深感同意:“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那就在孤這院裏也搭一個吧。”
戚椿烨:“是。”
小貓兒滿臉震驚地看着這些壞人,憤怒道:“喵!喵喵喵!”
你們還是人嗎?!
眼見那裴野一副真要把那些“酷刑”付諸實踐的樣子,小貓兒心下一涼,又急中生智地一晃,腳下一軟,裝出體力不支的模樣,最後往裴野懷中一栽。
裴野倒并未像婉兒一般慌神,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病了?”
方啼霜總覺得自己仿佛一眼便被他看穿了似的,渾身的不自在,但還是硬着頭皮,很虛弱地點了點頭。
裴野略一皺眉,露出了一副很惋惜的樣子:“唔……那恐怕又要叫秦太醫給你開些苦藥了,那些湯藥又有諸多要忌口的食物,怕是那些好吃的,你又都不能吃了。”
小貓兒一聽這話,頓時便從他的懷裏跳将了起來,然後聲若洪鐘地“喵”了一聲,表明自己這突發的惡疾忽然就好了。
戚椿烨見裴野難得有興致說笑,于是也笑道:“看來啊,還是咱們陛下的龍氣養貓,這是病也不用看,藥也不必吃了,只需陛下金口一開呀,就什麽病都好啦。”
裴野笑沒笑不知道,但他這一番打趣,蘇靖和宮人們憋笑倒是都憋得很辛苦。
小貓兒真是有夠煩這些人的,不幫他就算了,還總幫着皇帝一道來欺負他,實在是很可恨。
就在此時,外頭忽有一宦一婢并排入內。
妙齡宮婢款款上前,朝着上首行了一禮,然後開口道:“陛下,下頭來人通報說,花萼樓的歌舞宴席已經備下了,只待午時再擺設——各地送來的壽禮也一應都清點入庫了。”
另一位宦官則言:“陛下,馬車也已備下了,只待陛下午時出行。”
“孤知道了。”裴野淡淡然應。
戚椿烨看了眼那小貓兒,忽然便開口問道:“陛下一會兒要帶雙兒主子一道去嗎?”
裴野:“外頭人多眼雜,就不帶它了。”
戚椿烨颔首道:“是。”
小貓兒聽着他們這一番對話,就知道今晨他并未聽錯,今日果然是裴野的誕辰。
說實話,裴野平日裏雖然時常要捉弄他玩,但大部分時候對他還是很好的,他如今能過的這般舒坦,還得仰仗着他的賞。
這樣說來,他要是不準備點賀禮,就多少顯得有些沒心沒肺了。
可他身無長物,吃的用的一應都是裴野給他的,實在沒什麽能送給裴野做賀禮的。
方啼霜絞盡腦汁想了又想,幹脆就從裴野懷裏跳下地,然後大搖大擺地跑進院子裏去,打算去撲只漂亮蝴蝶來上貢。
裴野只以為他是在屋子裏待膩了,所以想跑出去玩,故而便遣了一宦一婢去外頭看着他,還囑咐了一句:“仔細別讓它磕碰着。”
不必他提醒,宮人們也知道這小白貓兒如今可是皇帝的寵貓,身上的一撮貓毛都比他們的性命要貴重,自然是不敢懈怠的。
殿外院裏種了好些花草,陽光灑落下來,便見金光側影之間,有幾只粉蝶在花間飛舞。
方啼霜輕手輕腳地走着貓步,而身後那兩位“笨手笨腳”的宮人便也緊跟着他往前。
眼看着他們快要把他看上的那只豆粉蝶驚跑了,小貓兒很兇地一回頭,對身後兩人龇出了一對小虎牙:“嗷!”別跟着我!
可這兩人與他不怎麽熟,并不明白小貓兒此舉的含義,依然在他身後緊跟不舍。
方啼霜嘆了一口氣,心說這兩人可真是榆木腦袋,于是又退了幾步,将他倆引開了些,然後走到他們面前,用前爪圍着兩人劃了一個無形的圈。
最後他再用小短腿不輕不重地敲了敲地面:“喵嗚!”
他形容得繪聲繪色的,兩人即便是再笨也該懂了。
那小宮婢點了點頭,然後蹲下身同他道:“您的意思是,讓奴婢就在這兒待着,是嗎?”
貓大爺拍了拍她的手背,滿意地點頭道:“喵嗚~”孺子可教。
安置好那兩人,方啼霜這才又折回去,繼續貓貓祟祟地找尋方才那只豆粉蝶的蹤跡。
不過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操練的緣故,方啼霜被這只豆粉蝶耍得團團轉,他的耐心很有限,失敗了幾次,挫敗感一上來,就不肯再去追它了。
于是便退而求其次,改去撲其它的粉蝶。
可惜他學藝不精,下手又太重,一不小心便撲殺了兩只粉蝶,一爪子把人家拍到地上,紙一樣薄的蝴蝶轉瞬就不動彈了。
小貓兒跺了跺腳,露出一副很失望的模樣。
不遠處那兩人還看熱鬧似的,很激動地盯着小貓兒的動作,不出聲地替他加油鼓勁。
小貓兒摩拳擦掌,準備今日就和這只豆粉蝶杠上了,要是不捉住它,他今日幹脆連午膳都不用了!
于是方啼霜又在花叢中折騰了好半晌,不遠處的宮人們等得腳都酸了,只聽見小貓兒忽然發出了一聲按捺不住的驚叫——他終于撲着那只豆粉蝶了!
而且憑着這傳上來的觸感,它應該還活着。方啼霜小心翼翼地用兩只前爪一起壓住了它,還沒等他将其從地上刨起來呢,便聽後頭忽然傳來了開門的動靜。
緊接着,他聽見裴野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小貓兒呢?”
宮人回答道:“陛下,主子在那兒撲蝴蝶玩兒。”
方啼霜想是裴野要走了,要到那花萼樓去赴誕辰宴,若是這樣的話,他那費了千辛萬苦才捉住的蝴蝶不就白費了?
小貓兒心念一動,立刻發出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吼叫:“喵!嗚!”
裴野果然被他的聲音吸引了過來:“怎麽了?”
那兩位宮人也被他吓了一跳,還以為這小貓兒是出了什麽事了。
等裴野走到他面前,小貓兒就獻寶似的,捧上了那只看起來半死不活的豆粉蝶:“喵嗚!”送你的!
“孤還以為你叫這蝴蝶給咬了,”裴野的眼睛彎了彎,“叫這麽大聲做什麽?”
跟着皇帝一道上前的戚椿烨原本想抽出帕子去接,畢竟裴野大概率不會去碰這東西,可聽見陛下的聲音,卻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小貓兒見他動也不動,以為他是不稀罕,于是便不太高興地“喵”了一聲,打算把那只豆粉蝶收回去。
不想那小皇帝卻忽然蹲下身,從袖口中抽出一方綢帕,而後将他貓爪裏的那只蝴蝶裹入了手帕中去。
他很淺地一笑:“承蒙惠贈。”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和訂閱~
一個小通知:因為11號要上夾子,所以11號停更一天,補在12號晚上零點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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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