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簡直就是在虐貓!

小貓兒一邊東躲西藏, 一邊斷斷續續地跑路,好容易快到貓舍了, 結果才剛行至距院門不遠處的道上,便被蘇靖帶人給拿下了。

蘇靖提起小貓兒的後頸,然後将他囫囵塞進了自己懷裏,緊接着又扭頭對身後的下屬道:“你們先回去禀明陛下,說小貓主子已尋到了,我将它送回貓舍, 一會就來。”

“是。”身後內衛們應答道。

等人都退去了,蘇靖抱着那小貓兒,輕輕撓了撓他背上的毛,然後很鄭重地對他說:“往後主子可別再淘氣亂跑了, 惹得這麽多人都為您奔波不說, 還惹得陛下為您擔憂。”

小貓兒簡直有苦說不出, 他多冤枉啊, 明明一整日都待在大明宮裏沒怎麽動過,還被人說是到處亂跑。

而此時此刻的貓舍裏,婉兒自回來起便沒進過屋, 一直待在院裏揣着手徘徊, 只要聽見有人的腳步聲, 她便猛地推開那虛掩着的院門,往外一探頭。

前幾回探頭除了把路過的宮人給吓了一跳以外,沒有任何收獲,但最後這回不一樣,她探出頭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那位倒黴的貓主子。

婉兒差點就要喜極赧梤而泣了, 眼裏含着淚花, 嗚咽道:“主子!”

蘇靖很見不得姑娘哭, 于是連忙将那小貓主子往婉兒懷裏一塞,然後便匆匆告辭了。

婉兒倒是很克制地沒在院裏掉眼淚,等把那院門一關,屋門一閉,她眼眶裏含着的淚水這才緩緩滑落了下來。

小貓兒見狀,便慌忙用前爪的肉墊替她抹了抹臉,不料卻把婉兒一張白淨的臉抹得髒兮兮的。

方啼霜沒想到會這樣,于是微微一愣,婉兒立馬就反應了過來,小聲驚呼了一聲:“您回來還沒洗爪子呢!”

她連忙起身,捧起妝奁上的一方小銅鏡照了照,小貓兒以為她要怒,沒想到她卻頓時破涕為笑。

方啼霜聽見她的笑聲,一時也很想笑,但奈何這只貓的身子并不允許,臉上的動靜不比人的靈活,所以只是龇出一雙虎牙,然後擺出了一張看起來很兇惡的笑臉來。

婉兒笑累了,就抽起手帕把臉上那些髒污連着淚水一抹,然後道:“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您這回是在陛下面前顯了形嗎?”

雖然不是她說的那樣,但方啼霜感覺也差不離了,所以只是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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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陛下怎麽肯放您回來的?”婉兒繼續問。

方啼霜先是用前爪指了指自己,然後“喵”了一聲,最後很無奈地搖了搖頭。

“哦對,您現在不能說話,”婉兒面上有些疑惑,“不過您都能變作人身了,還不能說人話嗎?”

她問得很真誠,但小貓兒總覺得自己好像被鄙視了,似乎他在婉兒眼裏,不僅是只貓妖,還是只妖力衰微,控制不好妖術的低等妖怪。

小貓兒嘆了口氣,婉兒也嘆了口氣:“算了,奴婢也不為難您了,等哪日您能說話了,再同奴婢說吧。”

“喵嗚~”方啼霜應了一聲,随後就往窩裏一滾。

雖然他今日也沒做什麽事,但小貓兒還是覺得自己累慘了,鑽進貓窩裏之後,他就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不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而與此同時,大明宮裏。

一群宮人與內衛把大明宮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皇帝口中可能存在的那條暗道。

裴野百思不得其解,若宮裏沒有這條暗道,那方啼霜是怎麽光着身子……也未必一定是光着來的的,說不定還有人來接應他,可他究竟是怎麽離開這大明宮的?

曹鳴鶴那邊他也遣人去問過了,院裏的宮人們都說方才他一直都和他們待在一起,沒有離開過。

假若是一個人撒謊,尚可以得到解釋,可總不能這麽多人都被收買了。

所以……難道禦前還有他想不到的人是方啼霜的同夥?

過了片刻,戚椿烨忽然上前來禀:“聖人,蘇将軍帶人回來了,說是小貓主子已尋到了。”

裴野此時身上只着裏衣,肩上披了一件略薄的披風,聞言稍一擡眼,淡淡然應道:“知道了,請他進來說話。”

蘇靖屏退了下屬,而後孤身進殿面聖,他照舊先向皇帝行了個禮,然後才起身道:“陛下,卑職方才已親自将小貓主子送回貓舍安置下了。”

“嗯,”裴野又吃了口濃茶提神,“它沒受傷吧?”

“貓主子一切安好,是在貓舍附近尋到主子的,想必是淘氣跑出去閑逛了幾圈,還是知道天晚了要回去的。”蘇靖答。

裴野稍一點頭,然後吩咐道:“往後大明宮內日夜禁嚴,若有可疑之人出現,便直接将其押到這裏,孤親自問話。”

他頓了頓,接着又道:“還有,從內衛裏挑兩個機靈些的去盯着曹鳴鶴,一旦他有什麽可疑舉動,立即來禀明孤。”

蘇靖颔首而應:“是。”

說完裴野又看向了身側的戚椿烨:“椿烨,你一會兒将那套方啼霜穿過的衣裳呈送去給曹鳴鶴,就說下次別再讓他弟光着來了,有傷風化。”

戚椿烨連忙應下。

是日清晨。

小貓兒稍微睡過了一點頭,但貓舍宮人們礙着皇帝的囑咐,也沒誰敢來叫他起床,只有婉兒在端水進屋時刻意弄出了一些動靜來。

待那小貓兒微微掀開了眼皮,她就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聲道:“別睡啦,奴婢昨夜看書上說,你們妖怪都是要起早貪黑、披星戴月地修煉的——你知道要怎麽修煉嗎?”

方啼霜呆愣着一張貓臉,很無語地看着她。

“就是要去找個風水好的地方一坐,然後就開始呼吸吐納、吸收日月精華,”她神秘兮兮地說,“您就是太懶散了,修為才會這麽低的,書裏的妖怪們,個個都是法力高強,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呢。”

方啼霜聽她絮絮叨叨地說着一些不着邊際的話,感覺腦子裏是一團亂,心中又浮起了幾分被吵醒的煩悶,于是他便和婉兒較起了勁:“喵、喵、喵、喵、喵!”

我不是妖怪!

“欸,您吵什麽,不要您修煉就是了,”婉兒嘆了口氣道,“可您再這麽懶散下去,萬一哪天青天白日裏也變作了人身,那還往哪兒躲?”

她見小貓兒不吭聲,便頓了頓,又道:“吃一塹長一智,就算是妖怪,也還是要學點東西才好保命的呀。”

小貓兒再往貓窩裏一翻,這回徹底放棄掙紮了。

當小貓兒是挺好的,可惜就是不能說人話,他再努力地瞎叫半天,也抵不上婉兒連珠炮似的唠叨。

不一會兒,澤歡便端了小貓兒的早膳進屋。

方啼霜在這宮裏的樂趣不多,吃好喝好便可以算是他最大的愛好了,然而今日他一低頭,卻瞧見那餐盤裏的食物足足要比昨日少了三分之一!

就連那張面餅子都小了一圈,還不及他一張貓臉大呢。

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小貓兒頓時就甩臉子不肯幹了,這貓舍簡直就是在虐貓,簡直是其心可誅,喪盡天良!

他把前爪往食盤上一戳,然後很嚴肅地看向婉兒和澤歡二人:“喵?”

婉兒見他一副“你們膽敢拿這麽點吃的來糊弄我貓大爺?”的模樣,忍不住便掩嘴笑道:“您也別這樣瞪着我們,這都是陛下吩咐的,他說您太沉了,咱們大明宮裏不養豬,以免您再吃下去長成了今歲的年貨,所以便要貓舍小廚房在飲食上給您清減些。”

方啼霜一拍爪子,頓時撩出了兩顆虎牙:“喵!”豈有此理!

他以為裴野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這樣狠心!

澤歡聽完也笑了,并夥同婉兒,兩人頓時笑作了一團。

因為樂的太狠,澤歡還被嗆到咳了幾聲,接着他撫胸問道:“陛下真這樣說的?”

婉兒笑着點了點頭:“聖人原話就是這般。”

澤歡笑得直喚“哎呦”,瞧見那小貓兒一臉要發火的模樣,他也不收着點,依舊繼續笑道:“哎呦我的娘呀,咱陛下的嘴也太毒了吧?”

“不過咱陛下說的确實也在情理之中,要說以前咱主子好歹也是只苗條的小白貓兒,可現下這活脫脫的就是只大白豬,往豬圈裏一放,指不定多少豬爺豬娘都跑過來認崽崽呢。”

他一旦笑開了,這嘴裏的話便收不住了,可把小貓兒氣的火冒三丈,連早膳也不用了,掀爪子就飛過來要撓死他。

澤歡躲得飛快,一邊逃命一邊讨饒,這會兒嘴裏又什麽好聽的話都說的出來了。

“貓主子,你英明神武,奴婢就是個卑鄙小人,不堪入目,主子您就別和我一般計較了,就大貓有大量,饒過奴婢吧——啊!”

方啼霜根本不吃他這一套,飛将上前就給他手掌上來了一口,力度克制得很好,沒見血,只留下了一排整齊的牙印。

他雖然是胖了不少,但身姿依然要比兩足的人要敏捷得多,見澤歡疼得龇牙咧嘴,鼓着嘴連連往手掌上吹氣,小貓兒頓覺心情舒暢,最後還要挑釁地沖澤歡叫一聲:“喵!”該!

“婉兒姑姑,你看主子他,”澤歡伸長了那只被咬的手,皺着臉賣慘道,“咬得也太狠了吧。”

婉兒倒是很樂見其成:“你就是該!你這嘴賤的毛病早該改了,也虧的是在咱們貓舍,若是擱在其他貴主兒宮裏,你這雙腿只怕是早被打斷了,何止才被咬這麽一小口,都沒見血,算咱們貓主子看得起你了。”

小貓兒深以為然,于是也在婉兒身旁罵罵咧咧地幫腔作勢。

罵完了讨貓厭的澤歡,小貓兒風卷殘雲地把那份喂仿佛耗子吃的早膳給用完了,然後由着婉兒替他擦臉洗爪、梳理毛發。

等一切整理妥當後,婉兒這才将小貓兒送到了在院裏等待多時的蘇靖手上。

他臨走前婉兒還忍不住叮囑了他一句:“主子,記得早去早回。”

小貓兒朝她晃了晃前爪作為應答。

早去他倒是勉強可以做到,可至于早回……那就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當然,最主要還是得聽裴野的意思。

蘇靖最近大概是覺得自己和這小貓兒已混熟了,而且小貓兒也不會把他的事兒拿去四處八卦,于是便打開了話匣子。

路上他先同小貓兒說了自己最近當差時的趣事,然後又講起了自己那個未過門的媳婦。

“卑職聽媒人說,她溫婉賢淑、貌若神女,誇得像是天上地下,只此一人了,可卑職甚至都未親眼見過她……”

小貓兒聽他說着,忽然就想起了裴野,他生得比女人還要标志,也不知将來要找一個怎樣的妻子做皇後。

要按他的想法要求,美不美倒在其次,但這位皇後一定要愛貓,否則他在往後這宮裏的日子,說不定就要不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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