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噬心蠱

有一種蠱,名曰“噬心……”

是苗疆之地的一種邪術,據說豢養此蠱,須得是在女性嬰兒剛出生時,便把蠱母種于嬰孩體內,作為供體,若動了情欲之念,此蠱便會反噬,噬心挫骨,生不如死,而被下蠱之人,一旦動了情念,更是如萬箭穿心,不得片刻安寧,中蠱之人被下蠱之處會出現一條紅線,當紅線蔓延至心髒,病人便會力竭而亡。

睿王府上。

慕子衿看着床上原本眉眼如畫氣質高華的男子,如今被噬心之蠱折磨得氣若游絲的樣子,心沒來由的被蟄了一下。

但是看着他床頭與旁的女子十指緊扣的樣子,她只是淡淡一笑,這一笑,竟像是盛放之後的鮮花,轉瞬之間,便蒼涼了許多。

“我知道你醫術了得,救他!”那個女子回頭,目光如矩的看着慕子衿,盡管此刻心急如焚,可未損女子半分美容,那精致姣好的五官,再配以如今的模樣甚是楚楚。

何絮兒。

這個女子呵!

慕子衿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

雖說她貴為睿王府的主母,床上這個男人的妻子,可是與何絮兒相比,她反而更像是個外人。

何絮兒為睿王付出一切,如今這般模樣,竟讓她這個情敵生不出半分怨恨。

情敵?

慕子衿忽而笑了,她算是情敵麽?

自然是不算的。

“賢妃娘娘可知……我若要救他,須得搭上自己的命……”慕子衿幽幽開口,語氣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

聽得“賢妃”一詞,何絮兒的身體驀然僵了一下。

“我愛他,你亦愛他,我能為他做到這個程度,你亦能……”真不愧是賢妃,說話端莊委婉,即便是指責,都說的如此委婉。

“可他愛你,所以你值得……”慕子衿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亦會如此善妒。

一陣難言的靜默之後,病榻之上的睿王忽然吐了一口鮮血,那妖豔的紅刺得何絮兒心裏一痛,刺得慕子衿心裏一涼。

“求你,救他!”

哎!慕子衿長長一嘆,罷了,既是命,何須掙!

“把他衣衫解了,扶他坐好!”慕子衿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沒再多看一眼旁的人。

何絮兒走過去解了睿王的衣衫,睿王侍衛剛哲扶了他坐好,慕子衿看了一眼睿王胸前那不斷往心髒處游移的紅線,終是不忍,取了銀針封住了睿王胸前膻中穴和身後靈臺穴。

慕子衿深深的看了一眼睿王,對剛哲說,“我今日為他過了蠱後,你不必尋大夫與我治病,這病無藥可醫!”

“王妃……”縱是剛哲這般木讷剛強之人,似也不忍子衿如此萬念俱灰。

“不妨事,我生亦無可戀,可他卻還有大好河山,還有如嬌美眷!”慕子衿說起“如嬌美眷……”四個字的時候,語态平和,了無波折。

剛哲不語。

何絮兒亦不言。

慕子衿又說,“待睿王醒後,每日還需用雞蛋為他驅餘毒,方法是取穿有紅線繡花針一枚,紮于雞蛋尖頭,并以紅線繞之,從頭到腳用雞蛋滾過全身每一處,一日三次,每次雞蛋用後需放置于盛有糯米的甕中,三日後取出銀針,将雞蛋焚燒,如此反複,直至餘毒清淨。”

慕子衿的聲音飄飄渺渺,何絮兒與剛哲凝神聽之。

子衿福了福身,道了一句,“睿王殿下,得罪了!”

說完便以唇咬住睿王胸前紅線,并吮之。

她這是要……

難怪她說要過蠱,原來竟是要把睿王身上的蠱毒過到自己身上。

方才她那一聲“睿王殿下……”便是斬斷了她與睿王之間三年夫妻情分麽?剛哲有些不落忍。

而何絮兒,只是靜靜的看着,不言不語。

大約一刻鐘後。

睿王胸前紅線慢慢消退,從胸前一路回退,退至手腕處時,子衿一面吮着毒,一面取了銀針封了他手腕處的曲池穴。

睿王痛苦的神色方得緩解。

何絮兒一顆心全放在睿王身上,剛哲扶了睿王躺下,回頭卻見慕子衿搖搖欲墜,剛哲閃身到子衿那處,說了一句“得罪了王妃!”便将子衿摟住,讓她免于跌落。

可此時,慕子衿早已虛脫,哪還顧得上這許多矜持。

剛哲看了子衿面色,只見一條紅線隐隐約約從慕子衿下颌處慢慢往心髒游走。

“你這便送她回去琉璃閣安歇吧!”何絮兒沒有看慕子衿,只淡淡的說。

可一向木讷的剛哲此番居然沒有聽她一言,而是将慕子衿放到睿王榻上,冷硬直言,“我家王妃,理應居于王爺榻上。”

“呵,何必呢?她生前未得崇睿半分寵愛,你又何必污她清白!”若是這樣的話從旁的人口中說出來,或許子衿不會如此不堪,可偏偏,是由何絮兒嘴裏說出來。

睿王,果真是個情深意重的人呵!

恍恍中,慕子衿似乎察覺到身旁之人動了一下,她掙紮着想讓剛哲把自己帶走,可噬心的毒性太強,她不如崇睿有功夫防身,此番疼痛,卻終是讓她堕入沉沉黑暗之中。

崇睿緩緩的睜開雙眸,因染了病,那平素深如古井的眸子,如今竟有幾分說不清的混沌,似慵懶,似疑惑。

他首先看到立于床邊的何絮兒,然後……

“她……”轉過頭去,便見慕子衿雙眸緊閉着,沉沉的卧于他左側,崇睿不是不驚疑的,這個女子她恬淡恪守,知道崇睿不喜歡她,她亦從未靠近他半分。

剛哲“砰……”一聲筆直跪下,“殿下,王妃為您過了蠱,她……”

“如何?”睿王開口,昏迷了十二個時辰的他,嗓子幹涸,說話的嗓音低沉破碎,卻依舊沉穩。

“無藥可醫!”剛哲将慕子衿的話,原數說給崇睿。

大月國國歷183年春。

征遠大将軍慕良遠府邸。

慕子衿渾渾噩噩的張開雙眼,渾身像是被車輪碾壓過一樣,除了痛,她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感受。

忽然,她的目光驚愕的看着周圍的一切,這間屋子怎麽如此簡陋,這是哪裏,我為何會在這裏,我不是應該……床上的小人兒虛弱的想坐起來,可終究太過疲乏,跌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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