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事

少年一身利落短打，剛剛練了一套劍法，額頭起了薄汗，因為太過年輕漂亮而顯得雌雄莫辯的臉有些泛紅。

“小姐，小姐，劉姨娘來了。”和少年差不多大的婢女急急忙忙地喊着，撲到少年身邊，想要救少年于危難之中。然而，她還是慢了些，緊接着，就有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走了過來，看到少年的裝束，皺起了眉。

“娘。”少年，也就是林钰，叫了聲。他之所以這麽穿，是因為他這娘親很少過來看他，哪想到今天的運氣那麽不好，竟然被撞上了。

“你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穿得和個男人一樣，成何體統？”婦人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林钰，林钰不說話，心裏想着，他不過是富貴人家的庶女罷了，有誰管他？而且他發現自己和其他的女子都不一樣，他覺得他應該是男人，只是無處求證。

婦人看到林钰不說話，知道這麽大的孩子多是有自己的主意，不願意聽話的，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做計較，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林钰見婦人沒有責怪他，一肚子反駁的話都憋回了肚子，只能在在心裏默默嘟哝了幾句，算是心裏舒爽了些。婦人是他父親的妾室，他的親娘，娘家勢力不強，在府裏素來是不受待見的。他嫡母卻是确确實實的天之驕女，有一子一女，女兒和他一般大，兒子則比他要小兩歲。

因為他是庶女，所以雖然不受寵，卻還是過得安安穩穩的。林钰想，如果他的嫡母知道他是男人，不知道要怎麽對付他呢，不然，他早就去找人求證了。

“去把衣服換了，有些事，進屋去我和你說。”婦人道，語氣緩和了下來。若是婦人繼續惡聲惡氣也就算了，她一下子溫柔了下來，反而讓林钰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就到屋子裏把衣服換了。

“前些日子楚将軍差人來提親，你父親已經答應了這樁婚事，婚期已經定下來了，就在下個月。”婦人說道。

“向我提親麽？”林钰皺了皺眉，這等事情怎麽會落到他一個庶出的身上？

“嗯，楚将軍年少，以後一定大有所為，你嫁過去便是正室，還有比這更好的麽？”婦人對林钰說道，林钰卻沒有絲毫的開心。他知道如今邊關多事，楚将軍有勇有謀，正是被重用的時候，他區區一個庶女，能嫁過去做正室實在是太過于幸運。然而如果他真的是男人，那麽這樁婚事就不是幸事，而是禍事。

可是雖然婦人對他并不是非常好，可她畢竟是他的親娘，如果讓他父親和嫡母知道他是男人，不知會惹出多少禍事呢。

于是，林钰一念之差，選擇了出嫁，便讓自己的命運走向了一個不可預測的方向。許許多多的艱難險阻就在前行的道路上迎接着他，而他現在，還什麽準備都沒做。

第二天，林钰讓貼身婢女看好了，若是他娘來就趕緊讓人告訴他，順便拖住她。都吩咐好了，放下了心，他才又換上男裝，到了屋後的空地，這裏，一個中年男人，也就是他的師父，鄭姚正在等着他。

林钰過來沒有說說話，直接拔劍向男人刺去，鄭姚不慌不忙地一擋，擋住了林钰的進攻，同時出招，幸虧林钰反應很快，躲過了對方的劍。

二人你來我往，一直未見勝負，過了半個時辰才停下來歇着。

“進步了。”鄭姚說道，贊許地笑了笑。林钰跟着他學了五年的功夫，他的努力很進步他都看在眼裏。

“還不夠。”林钰搖搖頭，“我本想着接住師父你五十招的，可才接了四十招，差得太多了。”

鄭姚沒有說什麽，林钰對自己的要求向來是很高的，只要不過分，他就不會去幹預。

“昨天我娘告訴我我爹已經給我定下婚事了。”稍稍歇了會兒，林钰将前一天的事情告訴給師父，倒沒有想和他商量什麽。

“是哪家的丫頭？”鄭姚問道，有些疑惑，林钰才十五，男子二十歲成年，到時才會娶親，林钰怎麽會這麽早就成親？

“是楚少陽楚将軍。”林钰回答。

鄭姚面帶詫異地看向林钰，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你們都是男人，怎可成親？”

林钰聽了師父的話，心中震驚，但更多是猜想被證實的釋然以及接下來的苦澀。他的懷疑沒錯，他果真是男人。

“我父親并不知道我是男人。”林钰的聲音還算是正常，因為他懷疑這件事已經很久了，所以對于這樣的結果并未感覺到太多的詫異。他只是在心中冷笑，從小到大，他父親來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又怎會看出他的是男人？

“那你想怎麽辦？”鄭姚雖然下意識想要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但還是問了林钰，畢竟林钰才是當事人。

“就算是留在府中，我嫡母怕是也不能容我，不如嫁過去，或許還有轉機。”林钰說道，他已經想了一晚。這家裏并沒有什麽值得他眷戀的，他也無法從這裏脫身，像是鄭姚一樣做一個自由自在的大俠。不如離開這裏，畢竟天無絕人之路。

鄭姚沒說話，林钰望天。在經歷了發現自己是男人的沖擊之後，被嫁出去這件事竟然不能夠刺激到他了。或者說，從小被當作女孩子教養，出嫁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其實很正常。

這邊林钰已經接受了将要出嫁的事實，并且積極為此做準備的同時，楚少陽楚将軍家，也并不平靜。

“他們竟然這般自作主張。”楚少陽強忍住了将杯子摔到地上的沖動，眼中要冒出火來。楚老太太看着自家兒子這樣，心裏也非常不舒服，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如果退婚，無疑會損害楚少陽的聲譽。楚少陽才二十，前途不可限量，怎能被這種事情拖了後腿？

“就算他是我的叔叔，又有什麽權力決定我的終生大事？”楚少陽不想把火氣撒到自家娘親身上，便克制了些，但楚老太太還是能夠感受到他的痛苦。

“為娘知道這事對你不公平，但事情已經這樣了。”楚老太太說道，她并未再多說什麽，她也不想楚少陽就這樣接受了這門親事，可是她也沒有做主的權力。

楚家是将門世家，然而他父親去得早。按照大齊風俗，若是一個人的父親去了，有叔叔的便由叔叔來管着，沒有的才能讓母親做主。所以雖說當年楚少陽的父親已經和他的叔叔們分了家，可現在楚少陽還是被他們管着，甚至被他們強行安排了這樁婚事。

以楚家的實力，楚少陽最少也應該娶林家的嫡女的，可是他的好叔叔們竟然讓他娶了人家的庶女，還要她做他的正室。

若不是前些日子邊關動亂，他被皇帝派去鎮壓，怎麽會讓他們趁此機會做了這樣的事情？楚少陽心中憤恨，連帶着也對自己即将娶的人也沒有任何期待，反而生出了厭惡的感覺出來。

可是無論他再不想，親已經提了，事情也已經定下來了。雖然每日楚少陽都會在軍中或是宮中忙至深夜才回來，卻仍能看到府中越來越多的刺眼的紅。

而林钰雖然做好了準備卻還是異常忐忑，他想要的轉機，到底要怎麽才能來？

奈何時光不等人，轉眼間，婚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