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湖

趙瑩被關進了祠堂，每日被管教地苦不堪言，而同時，她也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林钰來将軍府已經很久了，她的日常起居的一些記錄都是要通過她的手的，然而其中，似乎是沒有月信這一樣。

這……

趙瑩驚喜地發現自己抓住了非常關鍵的一點，便深入地想了下去。最後，她得出了一個結論。

林钰要麽是有病，要麽……是男人。

趙瑩很開心地想要将這個結果告訴老太太，可惜，直到她離開也并沒有能和任何人說出這件事，這麽令人吃驚的事情，竟然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不過，她預感這早晚會派上用場的，她可以落魄地離開這裏，可是有朝一日，她一定會風風光光地回來。

林钰和楚少陽，最終都會匍匐在她腳下！

***

家裏的事情處理好了，楚少陽也要出征了。林钰和老太太一起為楚少陽穿上一身戎裝，出于義務，林钰還與楚少陽喝了一杯送別酒。

林钰沉默着不說話，而老太太的眼睛有些濕潤。她雖然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可是楚少陽的父親就是在一次出征的時候出事而去世的。戰場上刀劍無眼，每天都不知會死多少人，更何況，戰場之上，也并不只是明争，也有許許多多的暗鬥。

而楚少陽的父親死後，懷着楚少陽的她孤身一人九死一生，才保住了他們母子的命，順利将楚少陽撫養長大。當年的事情，真是一言難盡，然而盡管有很多的仇怨，她不願意去提，也未曾告訴楚少陽。

兒孫自有兒孫福，如今楚少陽與林钰小兩口感情好，林钰又是個能幹的，而楚少陽在事業上也是一帆風順，她已經覺得很滿足了。不過，如果林钰能夠早日給她生個孫子就好了。

“小钰，幫我照顧好娘，也照顧好自己，我會盡快回來，不會很久的。”楚少陽說道，林钰點點頭，而老太太看着自家兒子，笑了笑。

“我會照顧好娘，你也照顧好自己，不要心急。”其實，林钰是很想和楚少陽一起上戰場的，雖然易生驚險，但那卻是一個會讓人熱血沸騰的地方。他是一個男人，他喜歡快意江湖的爽快，也喜歡保家衛國的熱血。

只可惜他如今被這身份困着，若是……哪天他可以擺脫，他一定回去參軍，好好歷練一番。

楚少陽穿着林钰親手做的衣服離開，林钰和老太太站了很久，直到看不到楚少陽的背影，才回去。

老太太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林钰每日都會來和她吃早晚，然後就出去，等到晚上回來，陪老太太吃晚飯。

府中的總管之位已經換了人，但趙江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只是剛剛出了那樣的事情，趙江自然是不敢做什麽，而其他人暫時也不敢和趙江交往過密。然而，雖然這件事是趙家人罪有應得，卻總是有人歪曲事實，把這件事變成了林钰的一次誣陷。有人相信林钰，自然就有人不相信他，特別是幾家店鋪中的人和管理将軍府田産的人。

林钰自然是要在這些人中立威的，他不僅要将不聽話的閑雜人等換掉，還要讓他們信服自己，但這要一步步來。

楚少陽走之後，林钰便常常呆在成衣鋪，因為玲月并不方便帶着，他便将蔣明英弄到了這裏。他這段日子已經讓人去查了蔣明英的底細，發現他只是出身于普通的商賈人家，父親做生意失敗自殺，才會讓他欠了債，因此在大街上被打，其實他幾乎沒有錯處。

欠債自然沒什麽，更何況欠債的并不是他，只是父債子償而已。而且林钰看這蔣明英十分好強，自尊心強的很，這種人一般是不會甘于做壞事的。

所以他将他調到了身邊，而蔣明英雖然沒說什麽，卻很是勤奮，雖然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幹得比別人都要多一些。林钰便給他加了些工錢，也方便他盡快将欠的債換上。不過，林钰也看到店中其他人排擠蔣明英，因為蔣明英是他的人。

但蔣明英向來是忍着，當面從來都不會說什麽。可是林钰看到了他眼中的恨意，那種恨意很深很深，蔣明英将自己的恨都埋在了心裏，所以能夠保持平靜，很難想象，當他将恨意釋放出來，會是什麽樣子。

林钰卻是沒有恨意的，他不恨誰，無論是從小對他不聞不問的父親，還是缺乏母愛的母親，或者是各位弟弟妹妹或是嫡母。他不需要他們的愛，所以也不需要恨。

不過他突然覺得，他很期待蔣明英釋放出恨意的那天。

“這賬目怎麽這麽奇怪？”林钰看了好久賬本，還是沒有看出什麽，只覺得頭痛欲裂，懊惱地放下了賬本。

他在外面情緒總是更外露一些，畢竟他只有十五歲而已。

“這東西确實不太好看。”正好過來給林钰送茶的蔣明英聽到了林钰的話，笑着說道，“如果公子不介意，不如給我看看。”

“嗯。”林钰點點頭，将賬本遞給他，自己看着窗外在風中搖搖晃晃的樹枝，輕輕揉着太陽穴，緩解疼痛。

等到林钰都已經不疼了，回過頭，看到蔣明英竟然還在看，而且表情非常……輕松愉悅，似乎是在做着什麽開心的事情一樣。林钰撇撇嘴，果然是我知□□人之蜜糖，沒有想到蔣明英竟然喜歡這個。

蔣明英沒有看完，林钰也沒有打擾他，只是靜靜端詳着蔣明英。蔣明英長得并不及楚少陽英俊，然而也算是清秀，他體格也沒楚少陽健壯，很瘦，林钰猜他身材大概都沒有自己好，也就是比自己高一些。

此時蔣明英穿着一身下人的衣服，倒是有些埋沒了他的感覺，他自然是可以提拔他的，但是他也沒有做什麽，這件事還要徐徐圖之。蔣明英是他的人，他自然是要多多關照的。

等到林钰端詳過了蔣明英，又看了些別的東西，蔣明英才從賬本中擡起頭，笑着看着林钰，端的是胸有成竹，就等着林钰誇他呢。

“這賬目确實有問題，不過處理得是真的不錯，若不是我熟識這些，怕是都會被騙過去。”蔣明英說道，林钰點點頭，他竟然随手撿了寶？

蔣明英将賬本中不對的地方悉數指給林钰看，林钰便一直點頭，他覺得奇怪的地方蔣明英都給他解答了，這賬本是真的有問題。

“我還有許多的賬目，你便都看了吧，手上的事情便先不用做了，我會讓賬房給你漲工錢。”林钰說道，既然蔣明英有這樣的才能，他自然是要好好用的，萬不能讓他被埋沒了。果然他是直覺很準，當初聽到牆外的哭聲，他也是憑借着直覺選擇跳了出去，而蔣明英，也是他憑借着直覺撿回來的。雖然碰運氣不是一件穩妥的事情，但有好運氣怎麽能不利用呢？

就像是……他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趙瑩和楚少陽抱在一塊兒的時候回到了房裏，趙瑩的愚蠢給了他絕佳的機會。

蔣明英和林钰一起看了好久的賬目，林钰也和他學了些技巧，只是他終究是不喜歡這些，便淺嘗辄止了，并未深入下去。

賬看得差不多了，林钰也知道了店中誰是趙江那一邊的，誰是哪邊都不站的，誰是見風使舵向他投誠的。

而且，趙江所做的事情，遠遠不止包庇自己的幹兒子而侄女這麽簡單。

不過他還是不着急，他現在在暗暗培養自己的心腹，順便拉攏趙江那邊的人。他只是将軍府新來的少夫人，趙江卻是将軍府的老人，想要扳倒他，并不是那麽容易的。

時間轉眼就過去了，距離楚少陽出征，已經快要兩個月了，天氣漸漸涼了起來，秋高氣爽，天空蔚藍，就連星星也比其他季節要好看許多。

林钰正在成衣鋪中撥弄着算盤珠子，卻突然闖進了一個人。

“你是老板嗎？”那人過來就沖林钰問道，林钰有些不明所以，然而馬上就聞到他身上有血氣，再看他，應是習武之人。

“是。”林钰點點頭，他是這裏最大的那個老板。

“可否行個方便，有人在追……追我。”那人眼中閃過一絲林钰看不清的情緒，似是有一些猶疑，但還是開了口提出了要求。林钰看着他，鬼使神差地又點了頭，讓他進了後院藏起來，許是，許是他給自己的感覺，太像他師父了。

男子藏好，林钰就回到了前面，繼續撥弄着算盤珠子，面上輕松，心裏卻在想着別的事。

那人一看就是江湖人士，如今被追……更可能是被追殺吧。剛才他臉上閃現的那一絲不忍，應是因為不願連累林钰，可是為了保命，他又只能連累林钰。

雖然他師父是個江湖人，他也很向往着江湖，但他畢竟是官宦人家出生的，自然是不大能理解江湖人士的那些恩恩怨怨，今天就權當做了件好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