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暖玉

林媛和林湘從小到大都沒見過林钰幾面，不是大的節慶林钰幾乎都不會來，就和他娘一起呆在那個破敗的小院子裏。

所以上次見面，還是林钰回門的時候。

這才區區幾個月，林钰便長高了不少。此時她的頭發被盡數挽起，頭上的金銀玉飾可是比林媛多得多，而其中有一對金釵還是皇帝賞賜的，嵌着紅寶石，做工精致，端的是雍容華貴。

林钰樂呵呵地看着驚呆了的林湘和表情十分不自然的林媛，剛才她們說的話，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沒有想到自己離開林府這麽久了，妹妹們還是這麽惦記他，真是不容易啊，突然覺得有點兒感動呢。

“你，你怎麽進來了？”還是林湘先開了口，這林钰怎麽就直接進來了呢？

“我才剛到，便見到了母親，母親說媛兒妹妹想要見我，我就不請自來了。”林钰笑着說道。他這麽突然地來其實也不是故意的，卻正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平日裏只見到了妹妹們的冷眼，沒有聽過他們的冷言冷語，這次也算是開了眼界。

“姐姐進來吧。”林媛倒真的是教養好的，不過一刻便恢複了平常的神色，微笑了起來，十分溫柔得體，讓林钰在心中都有些吃驚。

他其實真心不喜歡這個嫡妹，因為她是女的，卻和自己長得太像了，旁的倒是沒有什麽可讨厭的，反正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麽利益糾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是了。

“嗯。”林钰依舊笑着，看着林湘，走了進來。

“給姐姐搬把椅子來。”林媛吩咐道，婢女搬來了椅子，林钰坐下了，而林湘卻還是在站着。如今這三個人，頂數她的身份最低，這讓她忍不住又憋了一口氣在心裏，卻又不好向林钰發作。實際上，就連林寬看到林钰，也是要忌憚幾分的。

林钰看着表情別扭的林湘，心中默默感嘆，狐假虎威果然是挺不錯的，只要自己是那只狐貍，不過不知道楚少陽能做多久那只老虎。

“這幾個月我府裏的事情都有些多，也沒有常回來看看妹妹們，如今妹妹竟是也要成親了。”林钰笑着說道，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話聽到別人耳中是什麽感覺，沒有感覺無所謂，有不好的感覺那更好。

“自然是比不上姐姐的，不過這也是小時就定下來的親事，今日才送來了這個。”林媛裝作不經意地拿起了那個首飾盒，打開來，露出裏面金燦燦的金飾來。

“呦，這是方大人家送來的嗎？”臨湘看到這金飾，感嘆了聲，方家是林媛的夫家，方大人便是林媛未婚夫的父親。

“姐姐真是有福氣，這麽精致的首飾，怕是整個長安城都沒有幾件。”臨湘驚嘆地說道，說完了，還細細觀察着林钰的臉色。

方家是大家族，林媛未婚夫的父親是管理財政的，自然是十分的有錢。而将軍府，不過是孤兒寡母的地方，說沒錢還是擡舉了，根本就是窮酸，當初的聘禮也是根本沒法和林媛這次的比的。

林媛和林湘一唱一和，林钰看不出她們的目的才怪，幸虧他早有準備。

“妹妹果然是得了良婿，我還準備了件小東西給妹妹，和這一比，根本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林钰笑得依舊十分得體，看的臨湘牙癢癢。

“姐姐竟為我準備了禮物？”林媛一副驚訝的樣子，其實話中表達的，其實是姐姐家裏怕是也沒有什麽錢，怎麽還為我準備了禮物？

“不是什麽好東西。”林钰說着，轉過頭，沁雨拿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到林钰手上。

林钰将盒子遞給林媛，林媛接過了盒子，打開來，想看看林钰口中的不是什麽好東西究竟是什麽東西。

盒子被打開，裏面是一塊羊脂白玉的玉佩，雖然雕刻得十分精致，卻是沒有什麽太特別的地方，林媛也有不少這樣的玉飾。她看了眼，見果然是不是什麽好東西，便關上了盒子，心中卻不無得意，林钰果真是不出她所料，也沒有準備什麽好東西。

“還是謝謝姐姐有心了。”林媛說道，随手便要将盒子放到妝臺上。臨湘看到林钰給林媛的禮物不過如此，心中嗤笑，手上一動。

林媛的手一個不穩，盒子落到了地上，蓋子翻開來，那塊玉佩也摔在了地上，裂成了兩半。

林钰清清楚楚看到了林湘和林媛兩人的動作，雖說林湘是一時起意，林媛卻十分地配合她，幹得真是不錯，只是可惜了這麽一塊玉了，這可是他這次準備的最好的禮物了。

“呀，怎麽就掉了呢，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啊。”林媛嘴上是十分抱歉，心裏卻是覺得十分爽快，不過是一塊玉而已，能下下林钰的面子，也不錯。

“可惜了。”林钰一臉惋惜。

而林钰身後的玲月心裏冷哼，沁雨的表情十分卻是十分擔憂，眉角都低垂着。

玲月非常主動地過去将玉佩的碎片撿了起來，然而剛剛觸碰到，便驚呼了一聲。

“這玉怎是熱的？”她故意将聲音放大了些，林湘皺皺眉，從玲月手中奪過了一塊來，入手果然是熱的。

“這……”

“我想着妹妹從小便體寒，特意讓人去尋來這暖玉，請了長安城裏最好的工匠雕琢的。”林钰還是在微笑，言語中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然而林媛在接過了林湘手中的碎片的時候就變了臉色。

這樣的暖玉，世間能有幾塊？林钰竟然拿了這樣的東西送她，難道是計劃好了的？

“是妹妹太不小心了。”

“沒關系，若是妹妹還想要，改日我便讓人再送來一塊。”林钰說道，可恥的覺得爽了。其實這暖玉的成本并不高，原是将軍府有一間鋪子正是賣玉的，也是機緣巧合，一個鄉間少年抱着一塊石頭來賣，說是裏面有玉，要賣了買藥救他母親，可是他去了好幾家店，都沒有人要，說這只是石頭。

林钰當時也是一時起興，加上少年的要價并不高，就幹脆買下了，還讓人找了大夫去給他娘看病。

他本來是想着這石頭裏面有什麽都無所謂的，哪想到開出來一塊暖玉。

林钰并沒有将這事告訴少年，畢竟這玉已經是他的了，這并不違背道義。不過他還是讓人給少年多送了些錢去。

給林媛這塊，只是取了一塊邊角，其他的邊角已經讓人去做玉枕了。

若是林媛知道了真相，相信她一定會瘋的。

林钰施施然地走了，留下了林媛和臨湘心裏懊悔。

鄭氏已經讓人給林钰準備了房間，本是可以住在他原來住的地方的，只是那個院子實在是不符合林钰如今的身份，便沒有讓他回去。而林钰突然覺得有些懷念，吃過了午飯，便回到了自己原來住的院子。

他離開林府之後，師父就也離開了，直到現在也沒有音訊，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這裏的記憶其實還是很愉快的，現在想來，還有些懷念呢。

玲月陪着林钰在院子裏逛，而沁雨已經被林钰支走了。雖然直到現在沁雨都是循規蹈矩的，但是林钰還是沒有讓她離自己太近，或許是因為她不像玲月一樣從小就在他身邊，還是不能信任。

林钰坐在自己床上，因為太久沒有人住，已經落了灰，玲月簡單清理了下他才進來坐下。玲月回到這裏，也是有些感慨，只是她素來是沒心沒肺的，沒有林钰想的那麽多。

“你回來了。”

林钰沒有坐多久，自家娘親就過來了。劉氏還是老樣子，雖然并沒有因為林钰的出嫁而得到太多實質性的東西，但似乎過得挺滋潤，臉色很不錯。

“娘。”林钰叫了聲，便沒有再言語。

劉氏板着一張臉，看着林钰，突然笑了起來。

“将軍夫人此時是忘記了他還有娘呢，是吧？”劉氏的話中帶刺，看着林钰，面帶譏诮。好像林钰真的是個不孝順的孩子。卻沒有意識到，她，并不是一個慈愛的母親。

“娘需要什麽，改日我讓人送來。”林钰下意識想要反駁，卻還是将情緒壓了下去，平心靜氣地和劉氏說道。

“我可受不起将軍夫人的恩惠。”本來林钰說的話算是滿足了劉氏的要求，可是劉氏，突然又變了臉。林钰和這娘親素來不親厚，也看不懂她的臉色，更摸不透她心裏想着什麽。

“那娘親，你想要什麽？”林钰笑着對劉氏說道，本來還是生氣來着，看到劉氏這樣，他突然有點兒想要笑。

“接我到将軍府，我要離開這裏。”劉氏說道，語氣不容人質疑，可是林钰卻樂了。

“娘親不要忘了，我是嫁出去的，又不是兒子，怎麽能接您出去呢，您安心在這裏安度晚年吧。”林钰依舊是笑眯眯的，可是劉氏的臉卻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