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叢念

兩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那麽點兒隐晦的心思，有些暧昧，有些羞人，然而并沒有開端，自然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誰都沒有将自己的心思表現出來，面上只是微笑，便繼續一個講故事，一個聽故事。然而不自覺的，楚少陽越來越把自己說得英明神武，端的是大将風範。進而揮刀斬敵，英雄氣魄盡顯；退而運籌帷幄，決勝于千裏之外，智慧卓然。

而林钰竟然都沒有聽出任何不對，只是覺得有趣，且覺得自己認識了另外一個楚少陽。他想着若是自己坐上了楚少陽的位置，會不會也如此英勇，越想就越覺得熱血沸騰。

兩人聊到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來，用着一個杯子，完全喝光了一壺茶，才上了床。

然而故事實在是太長了，講了一下午也沒有講完。而林钰還想聽，楚少陽還想講，兩個人便并排躺着，楚少陽接着講故事，林钰接着聽故事，一直到了很晚，故事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林钰才心滿意足地睡了。

楚少陽見林钰躺下不久呼吸就均勻平穩了起來，想來是睡着了，可自己卻不是很困。用了半日的時間将這次仗的前前後後都講了一遍，心裏自然是釋然的，放下了許多動力，心裏卻還是有些地方不太舒服。

他以前不是沒有打過敗仗，反而是打過不止一次的敗仗，但那時他還不是将領。大齊獲勝，其實也就是近幾年的事情，不然蠻人不可能如此猖獗。

曾經，他看着遍地的屍體，也曾經哭過。那時他還是少年，渾身都是血和噴濺的腦漿，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他從死人堆裏救出了叢念和另外一個人，帶着他們，從敵人的包圍中逃了出來，找到了大齊的軍隊。

夥伴們看到他的時候以為是見到了鬼，當時的将領已經将楚少陽死了的消息發回了長安城，老太太大病了一場，如果不是後來楚少陽回來了，她可能就那麽去了。

這次他是将軍，情況也不像當初那般慘烈，可是太過于勞心勞力，稍有不慎便會出狀況。他當時的心情遠沒有給林钰講的那般輕松。

不過他倒是覺得經歷了這麽一次，自己的心境似乎是有些變化。從前的他因為家庭的原因，似乎是有些少年老成，而如今，他倒覺得自己年輕很多，尤其身邊還有一個活力滿滿的林钰。

楚少陽借着月光看了看林钰，微微笑了笑，幸虧林钰是睡着了，不然非得吓得睡不着。

大概都過了午時，楚少陽才睡着。

多虧皇帝給了楚少陽幾天休沐的時間，而老太太想着這小夫妻見面*肯定起不來，也好心地沒讓人叫。

林钰就和楚少陽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這一覺睡得心滿意足。等到玲月進來服侍他們洗漱的時候，看到兩個人都精神奕奕的，就忍不住暧昧地笑了笑。

林钰倒是沒有注意到玲月的笑，因為他的注意力在別的更有趣的東西上。楚少陽卻是看到了，他表情不變，轉過身，避開了玲月的目光，同時看到門外有一只大型物體蹲在那裏，雙手支着下巴仰着頭眼巴巴地看着林钰。

林钰知道這是楚少陽的副官，昨天他看到了，也注意到他一直看着自己，但他的習慣是越上趕着的就越不能理，就沒有理他。

如今看到他蹲在自己門口，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也許這位比他想象的更執着一些？

叢念看到林钰終于注意到了自己，忍住想笑的沖動，大眼睛眨啊眨。因為老太太說了今天不用過去，林钰幹脆就直接穿了男裝，頭發還是簡單綁着，卻還是雌雄莫辯。

然而一心撲在嫂子身上的叢念并沒有發現林钰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也沒有注意到林钰比他矮不了太多。他只是在心裏默默感嘆，嫂子實在是太漂亮了，穿男裝穿女裝都這麽漂亮。為什麽楚少陽可以娶到這麽好的妻子，他以後也要找一個一樣的，嗯！

林钰應當是有姐妹的吧，他覺得可以考慮一下，和嫂子打聽打聽她們是不是和他一樣好。

叢念今天的目的就是和林钰套近乎，或者說，從現在一直到過年之後的全部時間，他的任務都是和林钰套近乎。明明還有很長時間，但他有點兒迫不及待。

“嫂子好。”叢念見林钰看着自己，仰起頭，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林钰，妄圖以此打動林钰。

其實叢念這招簡直是屢試不爽，如果對方是有同情心的人的話，就會同情他，進而答應他的要求。

如果對方是沒有同情心的人，沒關系，他打動不了他也能惡心死他！

叢念眨巴着眼睛，看着林钰，捉摸着他是要打動他還是惡心死他，要向哪個方向使力好。結果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看到林钰好像根本沒見到他一樣，從他旁邊直接走了過去。

楚少陽見狀，跟在林钰後面也走了出去，順便給了叢念一個同情的眼神，可是他心裏怎麽這麽想笑呢，終于找到能讓叢念吃癟的人了。他在軍營裏可是被叢念惡心了好多次，有時候就想，他當初不應該把叢念救出來的，哪想到看起來那麽乖的孩子竟然有這等惡癖。

叢念癟癟嘴，沒有想到這嫂子竟然直接無視他。他哪知道，對林钰，絕對不能用對尋常人的方式揣測，不然肯定會死的很慘。因為林钰他比較喜歡開玩笑，回林府這麽久了無聊，這回終于有個人能逗了，不開玩笑簡直可惜。

叢念眼巴巴地看着林钰的背影，雖然覺得很委屈，但并沒放棄，很快就站了起來，跟在楚少陽身後。三個人一起去吃了早飯，邊吃着，叢念便看着林钰，繼續發揮優勢，眨眼睛，惡心不死他也煩死他。

叢念的眼睛确實是又大又亮，而且還水汪汪的，像是幼犬濕漉漉的眼睛，很容易喚起母性。老太太就挺喜歡叢念的，因為覺得叢念這孩子單純。然而，林钰并不是女的，所以只有惡心，同情不起來。

“我有些事要做，你先陪陪叢念。”吃了早飯，楚少陽看到叢念還是可憐兮兮的，也被惡心煩了，就找了個借口，把叢念推給了林钰。走的時候給了叢念一個眼神，叢念會意，在心裏對楚少陽感激涕零。林钰點點頭，愉快地接受了這個任務，同時對着叢念笑了笑。

初冬的天氣很晴朗，明媚的陽光從窗子射.了進來，不會刺眼，也不帶着外面的涼氣，暖融融的，帶着秋天的餘溫，輕輕拂在臉上。

陽光照在了林钰臉上，叢念明明沒有被曬到，卻感覺到了陽光的溫暖。嫂子對他一直是冷冰冰的，還無視他，此時竟然對他笑了！

“吃好了？”林钰問道，突然覺得嗓子有些不舒服，努力克制着才沒有發出奇怪的聲音。好在叢念的注意力完全被嫂子竟然和他說話了引走了，沒有注意到的他的異常。

“嗯，好了。”叢念笑着說道，不再眨眼睛，而是專注地看着林钰，完全忘記了男女之防什麽的東西。幸虧林钰是男的，不然早就揍他了。

“你會武功嗎？”林钰喝了口茶，壓住喉嚨裏的怪異感覺，才又問。

“會的。”叢念忙不疊地點頭，他和楚少陽學過的，雖然沒有楚少陽厲害，但還是很厲害的，軍隊裏好多膀大腰圓的漢子都打不過他。

“那我們去試試？”林钰微笑着問，弄得叢念一愣，這嫂子貌似有點兒暴力。人家第一次見面不應該關懷地問問他多大了，家裏怎麽樣，有沒有喜歡的姑娘麽。怎麽這一上來就想練。林寬他是文官啊，按理說，這不應該啊。

林钰看出了叢念的猶豫，毫不留情地陰下臉來，看得叢念心髒一陣抽抽，天啊，嫂子竟然生氣了。不就是陪着他練練麽，練練就練練。

叢念沒有再猶豫，和林钰一起到了院子裏，這裏已經被林钰打造成了練武場，裏面有許多兵器，叢念順手選了一個。林钰還是執劍，單刀直入，沒有多說就開始了。

叢念本來想着要讓着一點兒，千萬要全了林钰的面子，卻沒想到，林钰出手直接狠辣，就算是他用盡了全力，也是要被步步緊逼的。此時，沒有過幾招，他就被林钰逼到了絕路。

林钰看着叢念，将他的兵器給他。

“再來。”他料到了叢念肯定是不肯用全力的，就先逼他一逼。

果然，這回叢念不再矜持了，直接出招。他師從楚少陽，實戰經驗多，還是有幾分手段的。林钰感覺到他的路數和他師父非常不同，心裏期待起和楚少陽交手了，想必他能夠給自己更多驚喜。

不過，出神也只是一瞬，林钰馬上就回到了如今的戰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