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仇人
等了不多時,一個身穿白袍,打扮古怪的老頭走進來。這老頭包着頭巾,手上提着個箱子。進來後便在距兩人有十餘步的地方停下來,雙手合十道:“舍脂,可想好了?”
合德也對老頭雙手合十,禮罷望了薄子夏一眼,點頭說:“不必多問,請動手吧。”她似有些不放心,又問那老頭:“當真不會有痛苦?”
老頭陰森一笑:“些許有些疼,不過姑娘若非是細皮嫩肉的閨閣嬌女,也能忍受。”
薄子夏聽兩人對話,心中發慌,想要從椅子上站起來,被合德按住,她側身坐在薄子夏的大腿上,壓制住薄子夏的掙紮。
“乖,聽話,很快就……就好了。”合德湊到薄子夏的耳邊低語。
能很快就好才怪。薄子夏看到老頭已經蹲下身打開了箱子,但合德擋住了薄子夏的視線,也看不清箱子裏都是什麽東西。随後腳上一涼,鞋襪被那個老頭脫去,褲腿也被卷起來。她身上被合德按着,動彈不得,便胡亂踢着腿掙紮,老頭便捉着她的腳踝。
“合德!”薄子夏提高了聲音,幾乎喊出來,“我待你不薄,也未曾虧欠你的!當年道主托我照顧你,一個月才多給我加一兩紋銀的食宿,我自己又掏錢貼了你許多,那時候給你扯的衣服,一套就是兩封錢,你……”
合德低頭,也不管那老頭還在看着,就吻住了薄子夏的嘴唇。這回薄子夏掙紮得格外激烈,合德幾乎按也按不住她。待合德一扭頭,卻發現老頭還在端詳着薄子夏纖細的腳踝,時不時伸手按按。合德不悅地對他道:“要動手就快點,亂摸什麽?”
“舍脂女此言差矣。”老頭擡起頭咧嘴笑道,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我要确定姑娘筋絡經脈,這樣一刀便能将腳筋切斷,傷口僅有半寸,不到月餘就可愈合。只是腳筋既割斷,姑娘就沒法逃走了。”
薄子夏喘了口氣,又嚷嚷起來:“怎麽說我也照顧了你兩年,你摸着自己良心想想,我哪裏對不起你了?你不報恩就算了,我不計較,你這又是怎麽回事?”
合德看到老頭的箱子中放着一把三寸來長的小刀,刀刃閃着寒光。不知何故,她輕輕嘆了口氣。那老頭聽着薄子夏的話,笑着對合德說:“這不正是舍脂女想要的嗎?”
“沒錯。”合德閉上眼睛,睫毛輕輕顫了一下,“這正是我所想要的。”
合德感覺到身下的薄子夏已經不再掙紮。大概是她認命了,或者就此絕望。合德看着薄子夏,見她臉色發白,緊咬着下唇,冷汗從額頭滲出來,似乎在承受着極大的痛苦。合德低頭,吻去了薄子夏額頭的點點汗珠,輕聲地安慰着:“不怕,很快就過去了。不能走路沒什麽可怕的,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只要你不離開我……”
薄子夏的喉嚨裏傳出來嘶嘶的喘氣聲,嘴唇被她咬出了血,渾身哆嗦着。老頭尚未動手,但薄子夏卻是十分痛苦的模樣。合德有些奇怪,站起身去查看,老頭從箱子中取出刀,一邊用白布擦着刀刃,一邊說:“我要下手去斷筋了,請舍脂女按着姑娘。”
合德答應了一聲,正準備繞到椅子後面去按住薄子夏的肩膀,忽然間,薄子夏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身體還沒站穩,就先出腳踢向那老頭,随後一彎腰穩住身形,奪過那老頭的刀刃,動作快如閃電,一氣呵成,根本不給老頭以反應的時間。合德有些吃驚,她分明是将薄子夏雙手上的鐵環扣在了一起,薄子夏又是如何掙開的?
只是不容她多想,薄子夏已經握緊了搶奪來的刀刃,上前一步,刺入那老頭的喉嚨中。老頭并不會武功,大概也沒想到薄子夏還能反抗,驚愕之下,只來得及叫了聲“哎呀”,聲猶未盡,血已經帶着泡沫從他喉嚨中湧出來,前後不過一息的時間,老頭便倒地抽搐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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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過來。”薄子夏轉身面對着合德,右手将刀橫在身前,左手藏在身後。她衣服上和臉上都濺了些血,眼神充滿了憎恨和厭惡,即使是合德與她對視,也有些心驚,随即又湧出一陣棋逢敵手的狂喜。
她愛煞了薄子夏這般拼命掙紮,卻不得不認命的模樣,有若修羅女的驚鴻一瞥。
薄子夏的右手手腕上還套着兩個連在一起的鐵環,左手卻藏着,想來是受了傷。合德笑了起來,她明白方才為什麽薄子夏會露出痛苦的表情了。薄子夏将左手的大拇指掰脫臼,硬是将手從鐵環中脫出來。
合德往前逼近一步,薄子夏就往後退一步,直到合德踩到了腳下的血跡。她低頭看了看老頭的屍體,才擡頭對薄子夏說道:“此人是修羅道中的行刑官,也是醫者。你殺了他,我如何同阿修羅王交待?”
薄子夏不說話,依然瞪着合德。合德感覺得到,薄子夏在害怕。她害怕合德,怕得厲害。
“你又何必怕我?”合德輕聲地說着,“你不是也殺了人嗎?低頭看看你的手,難道上面沒有沾血?”
薄子夏苦笑着低下頭,眼淚落到地上跌得粉碎,刀刃仍橫在身前。
“合德,厲鬼道被滅門的前一天,在山下的廟裏見到你,你告訴我,合德已經死了。那時我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現在我總算是明白了……”薄子夏擡起頭,眼淚順着臉頰淌下去,“合德的确已經死了,一年前就死了。你是舍脂,是厲鬼道的滅門兇手,是仇人。我不應該還信你,落在你手裏,我早就應該自盡。”
“你把我當仇人嗎?”合德反問道,輕輕笑了一下,“也對,你應該把我當仇人的。”
合德的面目瞬間變得猙獰起來,滿室蠟燭不知何故突然滅了大半,光線驟暗。薄子夏心覺不妙,然而對此地不熟,貿然逃離也不知能不能跑得出去。她別無他法,只能與合德相對峙着。
“你我若是仇人就更好了,我只用待仇人的方式待你就可以了,何必再顧慮那麽多。”合德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起來,“薄子夏,你聽明白了嗎?”
仿佛有風從室內吹過去,暗河的水流聲大了起來,所有的蠟燭一瞬間忽然全部又點着了,只是這回,火苗全部成了幽綠色。合德的臉被火光照得綠瑩瑩的,活像女鬼。薄子夏慌張不已,左手大拇指掰脫臼的地方還疼着,右手手腕上懸着的鐵環叮叮當當又十分礙事,如果真打起來,恐怕自己是一點便宜都占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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