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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siode 8

旅行劇團“白井”,全名是“白井家庭戲劇團”,團如其名,是個家庭氛圍非常濃厚的小藝術表演團,團內所有成員的感情都非常深厚,雖不至于所有人之間都有血親關系,但這并不妨礙這個表演團看上去宛如一個熱鬧的大家族。

每年有九個月是白井家庭戲劇團在全國範圍內進行巡回演出的時間,因為有演技精湛的“臺柱子”、主要登臺表演的成員們的顏值又都在平均線以上,甚至連活動資金都很充足——所有條件都齊備,他們大紅大火簡直是再順水推舟不過的一件事,聽說去年還“受邀海外”,在歐洲的一個小電影節上大出了風頭。

“……就這麽一個小劇團,連團長到主演到打雜幕後宣傳的所有工作人員加一塊都不到七十人,運營操作方向也不是普遍那些娛樂圈團體明星——比如傑x斯、AKx48之流的套路,非常簡單粗暴。但是效果居然出乎意料地好。”太宰治将手中的宣傳手冊合上,一臉若有所思,“聽起來有可操作的餘地,明天周一上班的時候要不要讓市場部的人也做一份這樣方向的企劃呢?涉足一下娛樂圈?”

“娛樂圈啊,包裝推出一兩個明星,然後利用演出live來洗錢?我覺得還不如投資電影和海上賭場來得大量且順利,還省時省事。”中原中也走回來,手上拿着兩個甜筒,“喏,你要的冰激淩。巧克力和抹茶要哪個?”

奶油的甜香和抹茶的清淡微苦混合在一起飄過來,萦繞在鼻端。太宰治深吸一口氣,把宣傳手冊卷吧卷吧随便往風衣外兜一塞,眉開眼笑地探頭過去,就着中原中也的手咬了一口抹茶味的,于是那支冰激淩頓時少了一個顫巍巍的綠尖尖:“我要這個。”

中原中也兩只手一左一右,舉着不同口味的冰激淩面無表情:“那就拿過去自己吃,我是你的部下,不是你的老媽。”

這句話不知道哪裏取悅了他那心思一貫捉摸不定的,上司、搭檔和情人三種身份融于一身的年輕首領,于是黑發的英俊青年笑眯眯地把那支抹茶味的接了過去,彎腰順勢在中也的嘴角飛快蹭了一下,給了他一個冰涼抹茶味的吻,并意有所指地暗示:“當不成老媽,別的身份也可以嘛。”

中原中也用空閑的那只手推開他,笑罵:“滾蛋。”

推開的這一下根本就是敷衍了事地裝裝樣子,還沒中原中也在早晨快遲到的最後一分鐘沖出公寓時摔上家門的力氣大。太宰治嬉皮笑臉地捏住了那只手腕将人拉近,湊過去說了幾句悄悄話;然而不知道他在中原中也耳朵邊又說了什麽讓人可以報警的東西,總之十幾秒後中原中也抽着嘴角捋起袖子準備以下犯上,太宰治大笑着邁開長腿躲過拳頭,往不遠處那棟低矮的圓形建築走去。

那天臨下班時的一番坦陳後,兩個人一星期來的冰冷和別扭就如同從未存在一樣消弭于無形之中,迅速變回了那個仿佛什麽時候都在一同出現的、将這個組織從傾覆邊緣支撐起來的二人組。太宰治再度開始什麽事都支使中原中也去做,執行秘書池谷直弘的工作量又一次得到大幅減少——梶井基次郎聽說後什麽都沒表示,只是用他那幅“科學家什麽都知道”的表情,從鼻孔裏不屑地噴了噴氣。

而到了今天周日,港口黑手黨的年輕首領和最高幹部忙完了一周的工作,用秘書姐姐送的劇票來看那個最近很火的旅行劇團表演。地點在橫濱的地标街區“港未來21”,那座标榜為宇宙時鐘的巨大摩天輪旁邊新建了一座新的劇院,距離摩天輪和宇宙樂園都只有不到五分鐘的步行距離,因此形成了一條新的商業鏈,不少年輕人選擇在這裏度過美好的一天周末——白天在游樂園約會,晚上坐摩天輪看浪漫夜景、或者看一場有趣的戲劇表演。

因為是出來玩,所以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穿得十分休閑,為的就是不想被什麽不知好歹的人認出來、然後打擾了愉快的周末。時值十月深秋,年輕的黑手黨首領穿了件穿了件牙白色的的針織衫,搭配了條黑色牛仔褲,外面套着件同樣黑色的風衣,鼻梁上還架着一副平光的黑框眼鏡,從頭到尾都一副優等生範十足的、優雅又風流的“斯文敗類”感;至于他身邊那位被敵人喻為“護衛黑手黨的黑色烏鴉”、五大幹部裏權利最高的那個,則幹脆是一件機車服式的複古雙排扣羊絨大衣,脖子上圍了條淺灰色的圍巾,一條黑色休閑褲緊繃出了筆直的兩條腿,褲腳收在朋克得不行的馬丁靴筒裏,上面的銅釘閃閃發亮。

這樣年輕潮流又長得無比好看的兩個人站在游樂園這種地方,手裏還拿着甜筒章魚燒糖炒栗子等若幹零食。任誰看見都只會認為是兩個大學生的周末結伴出游,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們會是那些電視劇裏黑衣黑墨鏡的黑手黨、是這座城市的平衡掌控者之一;就算是那些同他們有生意往來的合作夥伴過來看見這一幕,也不敢随便就認定這就是随便就能掀起腥風血雨的那兩位大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太宰治,及其手下最兇悍的一員幹将中原中也。

而也只有這個時候,才會讓人恍惚記起來這兩位的年齡,前後只相差了一個月的二十二歲,說出來的确是大學生的年紀。尋常人在這個時候應該要麽準備繼續讀研究生、要麽在準備畢業季和投簡歷找工作,而不是每天活在你來我往的機鋒暗槍、流動金額數巨大的灰色生意裏,出來輕松玩一趟反而是難得一見的事。

像是兩根支棱的條蔓,從主藤上伸出生長,然後悄無聲息、張牙舞爪地攀到了另一條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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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目表演是晚六點半開始,現在是六點整,該準備入場了。太宰治右手拿着冰激淩,左手臂間抱着一袋熱騰騰的炒栗子,活像抱了個溫暖的小暖爐。他在和中原中也往劇場方向走的路上邊吃邊走,絲毫沒有把“形象”這回事放在心上,并且還惦記着剛才的突發奇想,于是一路上還在慢悠悠地和中原中也讨論那套“娛樂圈企劃”:“仔細想想,我們手中的資源應有盡有嘛。可以先把那幾個精力過剩的年輕人包裝下推出去當塊‘探路石’,等摸索出一套成熟運作方案之後,我們就可以……”

這種事不屬于自己的專長,所以中原中也應對得漫不經心,全副心神都專注在手裏的章魚燒上——驟冷驟熱的交替進食會帶來什麽後果暫時還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冰激淩早就三兩口地吃完了。輕輕吹了吹牙簽上插的章魚燒,然後飛快從上面咬下來一小塊,露出面糊包裹的章魚段,中原中也“嘶嘶”地把滾燙的章魚燒咬在嘴裏咽下去,又伸出舌尖去舔嘴角沾上的醬汁。

等嘶嘶哈哈地把這一顆章魚燒吃完,他才緩緩地接着話茬開口道:“……就可以讓真正就準備好的小明星出道登臺,大火一把?”

“那多麻煩,我上哪去找‘早就準備好的小明星’?照中也的說法,在找人之前我還得先挖過來兩個星探。”太宰治咔嚓咔嚓咬着甜筒的蛋皮,慢條斯理道,“當然是等摸索出一套成熟方案之後,我們就可以把中也你推出去當個明星啦~”

中原中也:“……”

确定了,這混蛋又是來他身上找快活的。

“對自己有點自信嘛中也,看看每年情人節的時候你辦公桌上收到的巧克力數量就能知道了?雖然你只是條小小的蛞蝓,但如果真的登臺演出,那就只剩下‘紅到發紫’這一條路……都不用我們多費錢,真正的一本萬利。”

不知道為什麽,在說到每年巧克力數量那一節的時候,太宰治的聲音裏總有點陰陽怪氣的、令人不舒服的嘲諷感。中原中也聽出來了——不如說是故意說這麽明顯好叫他聽的——他鼓起一小塊的臉頰動了動,飛快把嘴裏叼着的最後一個章魚燒嚼了兩下咽下去,随後一把扯住身旁還在絮絮叨叨的青年的衣領,往下用力一拽。

太宰治被他拽着半彎下腰,皺着眉,臉上端得一副不動聲色、冷漠無情,問道:“幹什麽?”

中原中也擡起下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章魚燒就這點麻煩——沾到醬汁了,幫我把嘴擦一下。”

“…………啧,中也自己沒有手嗎?”

“沒有。”中原中也理直氣壯,“我手用來抓着你了。”

“嗚哇好肉麻,哪學來的話,高中小女生嗎?”太宰治不滿嘀咕着,但臉上神色卻顯示這心思一貫捉摸不定的年輕首領現在心情大好,于是伸手将人一攬,低下頭,在中原中也的嘴唇上落下一個不算溫柔、但十足se氣的吻,靈巧的舌尖一卷,将那點殘餘的深色醬汁舔幹淨了。

大庭廣衆之下,兩個一樣英俊又好看的青年毫不顧忌周圍低呼和視線,親密湊近着接吻,看上去和周圍随處可見的小情侶們沒任何不同。

一吻終了,太宰治微微退開,直起身,那兩片平光鏡片後的眼眸目光深邃地盯着中原中也,嘴角含笑問:“我怎麽感覺中也今天這麽會說話,總是撿我開心的說?要不是這幾天你沒怎麽離開過我的視線,我都要以為中也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了。”

“對你冷嘲熱諷你說我以下犯上、對你乖遂順從你又說我不懷好意……首領這麽難哄,我開始考慮漲薪的問題了。”中原中也伸出手指輕輕一勾太宰的下巴,随即響亮冷笑一聲,扭頭率先離開——他們已經走到劇院門口了。

“啊,居然避重就輕!”太宰治明顯心情愉悅穩定,雙手插在兜裏,邁開腿追上去,嬉笑着故意做出一副不滿的挑剔口吻說,“所以果然還是做了什麽事背叛我了吧!”

“沒錯,被你發現了——所以晚上睡覺警醒點,我已經把槍塞在枕頭下面了,保證決不失準,一發就讓你再也不用睜眼看見這個操蛋的世界。”

終于檢票入場,周圍人還挺多。中原中也打眼一看,發現西村居然沒有誇大其詞,來看這場表演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應該是一部分鐵杆粉再加上宣傳效應導致更多的人慕名而來。總之現在六點多一點的時候,場內位置就差不多快坐滿了,且男女老少,什麽年齡段的人都有。

雖然覺得可能性不大,但中原中也還是下意識地往四周打量觀察了一圈,視線繞回來的時候正巧發現太宰治也是同一個動作,剛剛把看向後方的頭扭回來。于是他動作頓了下,手肘戳了戳太宰,問:“……你找什麽呢?”

說話的功夫他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視野良好,正沖舞臺。而太宰治坐下後也還在打量左右,好像在找什麽人,最後搜尋無果,他摸了摸下巴,身體往中原中也的方向歪了歪。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

只見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對他敲了敲座椅扶手的邊沿,臉上的表情興致盎然得像個要和鄰居分享八卦的家庭主婦,微微傾斜了上半身,對中原說道:“中也知不知道……最近芥川和一個小警察硬怼起來了?”

“……”

果然是這個嗎,或者說這八卦可真是上到首領下到成員,無一不漏地傳了個遍啊。

“聽說了。”中原中也在頓了頓之後還是嘆了口氣,畢竟他對這個八卦內容也挺好奇的,“據說接連兩天都和那新人警察碰上,結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今天居然就能一起來看劇團表演……你笑什麽?”

太宰治笑了幾聲,接着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又興趣十足地繼續分享八卦:“雖然芥川會和人吵起來的确很少見……但當然不只是這個。”

他伸出一只手托了下巴,偏過頭笑眯眯地看着中也:“你知道他和那個小警察吵起來了,那你知道,吵完之後他們又打了一架,還打了個平手麽?”

“???”這下是真不知道了,中原中也略睜大了眼睛,沖太宰一挑眉稍,:“打架?平手?芥川?”

“有趣吧。有着名為「月下獸」的異能,沒什麽實戰技巧,不過有着堪比野獸一樣的運動反射神經,異變的虎爪自上而下,一爪撕開了芥川引以為豪的‘天魔纏铠’。”太宰治攤開手,漂亮的五指張開成爪,小幅度做了一個抓取的動作,然後向後靠到劇場座椅的靠背上,“雖然大家都在傳這個八卦,但這點細節大概除了當事的兩人之外,現在就只有你我知道了。聽說是一星期前那件事收尾告一段落後,兩個人在另一家便利店裏碰上,結果一言不合,新仇舊恨——”

中原中也啧了聲,一點也沒興趣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細節、太宰治又是怎麽知道的。他聽完這段詳盡版八卦,最後點評道:“小鬼。”

“我倒是對那個新人蠻有興趣的……中也不覺得這件事的後續裏還有着可發揮的餘地麽?”太宰笑着,目光投向了現在還拉着幕布的舞臺,自言自語,“找個機會見一見好了……我有個很有趣的想法。”

一般太宰治說某些事情“有趣”的時候,那基本上九成九,都是有什麽人已經或者即将要倒黴了,實在是根新年神社參拜倒黴抽到得一支“大兇”簽,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中也習以為常地沒接話,只敷衍地摩挲了下太宰治放在兩人中間扶手上的手指。恰逢場內的燈光倏地全部滅了下去,幕布緩緩拉開,有一個笑容滿面的男人站在舞臺的正中央,幾束追光燈将他整個人罩在下面——

現在時間是六點半整,在簡單又能調動氣氛的開場過後,這場無數人期待的戲劇表演在酒紅色的幕布緩緩向兩側拉開之中,終于開始了。 劇院裏所有的竊竊私語頓時低了下去、消失不見,大家臉上都帶着期待的好奇神情,看着平安時代的背景道具之前,一個身穿狩服的英俊男子從舞臺一側走出。他手中搖着一把空白的紙扇,輕輕搖了兩下之後風流倜傥地往鼻梁以下的部分上那麽一壓,淡定又漠然的眼神掃至臺下,于是劇院裏頓時此起彼伏地傳來年輕女孩子輕聲倒吸冷氣的聲音。

一場大劇正在開幕,而另一邊不為人知的黑暗中,也有另一場戲碼正準備上演。

不知名的黑暗中,芥川龍之介一貫平淡掀不起波浪的神情中帶上了幾絲危險的戾氣,他眯起眼看着眼前的一頭白發的青年,低聲說道:“如果這件事有假……人虎,我會讓你最後死無葬身之地。”

“死無葬身之地”這半句話有微妙的停頓,還俗套得很。似乎是說出這話的人威脅經驗及其不足,在心裏翻箱倒櫃才搜刮出這麽一句,生搬硬套地臨時拽了出來頂缸;不過看看說這話的人是誰就知道情有可原了,因為芥川龍之介此人,本就是個話極其少的年輕人,眼神總是冷冷淡淡的,會說出口的話總是不摻雜一點水分——比如他說對敵人說,“投降還是死”這五個字的時候,要想活命就絕對不要多半點廢話,幹脆利落跪下就是了……慢一拍,如影随形的黑色妖獸就會毒蛇一般蹿上來,将最慢跪下的人前胸後背咬個對穿。

乃至于如今他面對眼前這個時而看起來好欺負、時而身上迸發出一股子寒意的新人警察,打起來麻煩,又因為某些突發原因不好一下子就地處理掉,實在是讓芥川太陽穴都在突突蹦跳,感覺自己的舊疾都要更嚴重了!

他面前,中島敦放在身側的手指蜷縮收緊,明顯還是有點緊張;但幾天的接觸下來他也多少摸到了一點這個蒼白青年的套路,更何況,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

中島敦深吸一口氣,一雙異化的金色眼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大,像極了一雙貓眼:“原話奉還。如果這件事真的……芥川,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芥川龍之介一聲冷笑,似乎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表示對此的不屑。不過現在也沒有更多的時間留給他們為這種無聊的事争吵了,他雙手插在黑色的風衣口袋之中,招呼也不打算打,轉身率先向外走了出去。

中島敦被他這幅目中無人的态度幾乎氣了個倒仰,但無話可說,對方就是這麽一個人,所以他只能一咬舌尖把火氣都壓下去,跟着芥川走出黑暗。

而與他們一牆之隔的位置,名為《狂骨被斬殺之日》的戲劇,正在背景道具精良的舞臺上進行着。

劇院內,當那些演員一個個都亮相之後,太宰治輕輕“唔”了一聲:“原來如此……怪不得這麽多人追捧,這是個異能者參與其中的劇團啊。應該是個空間型的異能者吧,所以有一部分的特效做得相當出色,乍一看真是那麽一回事兒似的。”

中原中也一眨不眨地盯着舞臺表演,看得還挺認真。他覺得今晚起碼不算浪費時間,這看起來運作古樸的劇團沒有演一些俗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雖說故事情節也經不起什麽推敲,但端到巨大的舞臺上,有異能和精良背景做襯,讓觀看的觀衆自然而然戴上了一層“現場濾鏡”,有那麽點耳目一新的沖擊力。

舞臺上,正表演到一身新為人婦打扮的女子在回娘家探親之前,對她的陰陽師丈夫再三叮囑:

“請夫君絕對、絕對不要打開我陪嫁來的那只瓦罐。”

中原中也看到這裏,頓時“啧”了聲,同樣壓低了聲音:“那泡在蜜罐裏、順風順水長大的傻逼陰陽師一定會打開。”

畢竟這出戲劇看起來演的就是這麽一個套路。生下來就有天賦和家族雙重傍身的年輕陰陽師,在某一天接到了下人的報告,說南郊的山中有大批妖怪死亡。于是陰陽師帶人趕過去的時候,發現此地原本濃重的妖氣都被清除一新,向周圍的村落打聽過後,得到的回複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女突然出現,用不可思議的手法,幫這裏的居民除盡了妖怪”。

陰陽師大為驚奇,沿着蹤跡追尋過去,果然在山中發現了一個破舊的木屋,一個比村民的描述還要漂亮上百倍的少女正在木屋前的樹下盤坐,打磨她手中一把锃亮的鋼刀。

少女是一名除妖師。

陰陽師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孩子,體态比京中的貴女更柔美,目光比京中的貴女更鋒利,少不經事的年輕人覺得自己墜入了愛河,于是向少女表達了愛慕。

被少女一巴掌打了出去。

但年輕的陰陽師并不氣餒,或者說他出身貴族,術法傍身,雖待人溫和,但骨子裏仍保留着一份高傲,仿佛天生不懂得“放棄”這兩個字如何下筆。于是幾次三番之後,在深山中長大的除妖師少女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夫人。

看到這裏的時候,太宰治摸了摸下巴。

小夫妻的婚後生活很是甜蜜,夫婦二人都武藝高強,上了方圓五百裏內妖怪們的黑名單,等閑輕易不敢靠近,成了遠近聞名的一頂“保護傘”,最後名氣越來越大,連遙遠的北地也有人千裏迢迢趕來,求他們夫婦二人出手,幫助他們渡過難關。

然後有一天,妻子決定要回家去看看。他的丈夫想要陪同,但是因為京中正值一場混亂,于是妻子笑着讓他留在家中處理要務,說自己很強悍,路途又很短,一星期就能回來,不會發生什麽事的。

她只叮囑了一句話:絕對不要打開她陪嫁時帶來的那只巨大的瓦罐。

丈夫當然同意了。

但等她走後,這位年輕的陰陽師自己過了兩三天,心中甚是思念妻子,每日與那些大人物們經歷了令人心累的你來我往,回家就只好拿着妻子的東西睹物思情。

而人的好奇心會在黑暗中無限滋生,自信與傲慢就是它的養料。

年輕的陰陽師打開了那只罐子,發現了罐子裏,是收集起來的一副白骨——那是名為狂骨的妖魔,由井中的白骨滋生怨氣所化,淹死或者摔死,自盡或者謀殺,總之于怨恨之中生出了神智,化作駭人的妖怪。

罐子的封印破除,狂骨旋風一樣從罐子中沖天而起,對不及反應的陰陽師大笑着,尖銳的聲音仿佛生鏽的鐵片來回刮磨:

“陰陽師!你永遠也別想再見到你的妻子,那個愚蠢的不可一世的女人!”

于是陰陽師這才目瞪口呆地知道,他一直以來的妻子竟然是個自妖怪中分裂出來的“另一半”,和妖怪共享着生命,有着妖怪全部的能力,妖怪将她分離出來本想利用年輕貌美的女子當誘餌誘人上山,沒想到少女在誕生的那一刻,一把反手将它牢牢封印住了。

狂骨大笑之後乘着黑風離去,帶走了已經在歸途路上的、一心想要見到丈夫的少女。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看到這,誰都沒說話,直到陰陽師翻身上馬、準備去尋找被擄走的妻子,中原中也才極為簡練地評價:“果然是個傻逼。”

太宰治“唔”了聲,不置可否。

按照一般的故事,接下來的發展應該是陰陽師成功救出妻子,兩人聯手斬殺妖怪,然後回家團圓;但這劇團的編劇不知是為了取巧還是就是熱愛悲劇的藝術,年輕的陰陽師自出生起就有着傲人的才華,二十多年來從未遇到敵手,但誰知天外有天,人外有妖,他見到了被囚禁的妻子,在妻子讓他趕快離開、從長計議的哀求中不顧一切找到了休養生息完畢的狂骨,要同它一較高下——

……然後年輕的陰陽師就死了,死于妖怪狂骨之手。狂骨當着它分離出來的“另一半”的面,将少女丈夫的屍身投進了懸崖之下、拍打着礁石的茫茫大海之中。

本為了丈夫以及那些善良的平民而沒打算反抗狂骨、防止招來報複的少女面如死灰,許久之後伏在地上,悲怮地痛哭失聲,哭了整整一晚,她擦幹眼淚爬起來,腳步搖晃地回到了囚禁她的地穴。

過了半月,當妖怪狂骨逐漸放松了警惕,在某晚它從外面做妖惑亂歸來,大吃二喝之時,少女提着她與丈夫初見那日手中打磨的鋼刀,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地穴,一把火燒了狂骨的藏身處,在大火中将狂骨的頭顱斬成了三瓣。

就這樣,年輕貌美的少女和與她共生的妖怪同歸于盡了,至死都抱着那把鋼刀,還有丈夫初見那日贈送給她的小小挂墜。

那是一朵漂亮的并蒂蓮。

……

幕布拉上、燈光亮起的那一刻,中原中也聽着周圍女孩子壓抑的抽泣聲,伸了個長足的懶腰站起來,發現身邊人仍坐在那,毫無動靜。

他懶洋洋伸手到人眼前揮了揮,很嘴欠地問:“首領,需不需要紙巾?還是說,您需要屬下提供個肩膀給您靠一靠、哭一哭比較好?”

“……”太宰治緩緩撩起眼皮,頗為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站起來拍了拍風衣上的褶皺,“什麽故事到了中也這裏都是牛嚼牡丹,從本身到感情,都浪費成了一片泥土。”

“不就是個故事嘛,演得挺好的,說實話我有點感動。”中原中也順着人流向外走,“不過我在入場之前看了眼宣傳冊,發現這劇本好像是根據一個童話改編的?”

“啊啊,那個,我也看了。好像原版的名字是叫做《不死的科什凱之死》……一個西方的童話。但我猜原版應該沒有改編的這版這麽喪心病狂,否則那些小朋友可有點可憐……”太宰治砸了下嘴,直白道,“雖說悲劇總有種別外動人心魄的美感,但這個故事我不大喜歡,從丈夫到少女,無一不蠢,簡直是侮辱觀衆的智商和眼球。”

走到外面,兩小時的表演過去,天邊已經從深藍色轉變,完全黑了。夜裏的風比白天冷,中原中也把手揣在羊絨大衣的衣兜裏,小半張臉都被擋在溫暖的淺灰色圍巾之後,聽了太宰這番刻薄評價後略詫異地一挑眉:“哈?就個戲劇,你這麽真情實感做什麽……再說也沒你說的那麽差勁吧,至少我覺得那幾個演員的臉都還說得過去,挺漂亮的。”

年輕的港黑首領原本還想再說什麽,一聽這話,頓時一邊眉梢高高挑起來:“中也,平時的帽子也就算了,但如果你說那幾個演員,我就不得不……等等,那是不是芥川?”

中原中也聽到這話眨眨眼,猛地回頭,剛好看見一個熟悉的黑色瘦高背影和另一個白發的年輕人,肩并肩走進了一家門廊奢華的酒店——

中原中也:“……”

太宰治:“……”

周末、約會、夜半酒店。

港口黑手黨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面面相觑片刻,兩人都在眨眼間忘記了剛才他們的争執,最後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有點難以置信地開口:“不會吧……是不是有點……?辦這事的要是太宰你我還能相信,但芥川……?那是芥川嗎?該不會被人下降頭了吧?”

“什麽叫‘是我還能相信’?”太宰治不滿,但眼中象征着“有趣有趣”的神采卻極亮。他摸着下巴打量了下那家酒店,語氣微妙:“年輕人……在人選很刺激的前提下,選的地點也很刺激啊。”

中原中也:“?”

太宰治一揚下巴,示意那棟高聳的五星酒店:“我們的。控股百分之五十三。”

中原中也:“…………”

該說什麽好呢,是說和警察約會真夠勁,還是不僅和警察約會,還大剌剌不顧他們的性質,帶着人到他們旗下的酒店?

當大堂經理不會打小報告是嗎!

“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太宰治一手插在兜裏,一手輕輕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平光眼鏡,笑容十分高深莫測,“明天上班會非常有意思的,中也不覺得嗎?”

猜到就會是如此,中原中也為芥川嘆了口氣——單純從身份來講,芥川和條子那邊的小新人往來,他當然會說點什麽。但談戀愛的話就不一樣了,更何況還被太宰看見,簡直不能再慘,這種時候再多說什麽實在是有點不人道。

于是他聳聳肩徑步離開,拿着車鑰匙開車去了。

TBC.

*《不死的科什凱之死》——出自《紅色童話》,編者【英】安德魯·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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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