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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9

又到了萬惡的周一,這個無論上班的社會人還是上學的小崽子都無比痛恨的日子,似乎五天工作日裏就數周一最讓人疲憊,肉體撕扯着還緊緊抱着被窩和手機、乃至不願起來的靈魂,似乎哪怕接下來最繁忙的并不是周一、而是接下來的周二周三周四,但周一這天帶給精神上的淩虐也是最殘酷的。

不知道天上掌管風調雨順的神明是不是也感受到了這股沖天的怨氣,腳下人間放眼望去哪兒都是無精打采強顏歡笑的男女,那股憑空而生的疲懶熏得神明實在心情不愉,幹脆一揮手招來了遮天連海的陰雲阻隔住了自己和人間之間的聯系,讓大片大片的烏雲強勢罩在整個橫濱的上空,于是早間新聞的天氣預報提醒大家:今日橫濱全天多雲無晴,偶爾伴有小雨。

上午九點,太宰治開車到了總部大樓的門前——中原中也沒有和他一道,港口那邊有點事需要個管理權更高的人到場,于是兩人今早分了兩路,能者多勞的“黑烏鴉”幹部大人開着另一輛車直接從公寓去了海灣。

于是只能自己一個人來上班的港黑首領一路慢悠悠地将車開到了總部的正門前,這輛外表低調的黑色邁騰剛剛停穩,還沒來及推門下車,他先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今天輪值當門童的部下十分有眼色,訓練有素地兩步上前為頂頭上司拉開車門。

太宰治披着淺灰的西裝外套下車,拿出不停震動的手機掃了一眼,接着劃開鎖屏接了個工作上的電話;港口黑手黨的年輕首領将手機放在耳邊,與對方寒暄的話聽上去客氣又有涵養,而表情卻是懶散又沒睡醒的。沒有關車門,讓守在旁邊的下屬直接把自己開來的這輛車停到停車位去,他自己則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穿行過周圍來來往往都是在趕着上班的一衆白領,走進面前的大樓。

拜那張“異能開業許可證”所賜,至少在外人眼裏,他們已經是間合法正規的公司,所以在這個時間點的總部大樓裏,拎着公文包往來的都是要準備開始一周工作的年輕職員。三言兩語打發了對方然後挂掉電話的太宰治踏着黯淡低沉的早間天色走進自動玻璃門內,沿途不管再匆忙的大小白領見了他都不由停下腳步,帶着得體的微笑向大BOSS鞠躬問好;而太宰治這方面為人很随和,笑眯眯地挨個擺手回了早間問候,走進了電梯間。等到達十七樓的電梯一打開,他的秘書池谷直弘已經抱着備忘錄等在了一旁,看上去工作效率極高。

太宰治走出電梯,秘書緊随其後。

一早報備當天行程是必修課,太宰治上任首領四年,差不多已經習慣了這種略微緊湊的節奏——或者說,已經摸索出了如何在這種争分奪秒的效率下放空自己的新方法——池谷在他走向辦公室的路上用稍快的語速有條不紊彙報了今日一天安排,并按輕重緩急排序報告了首領稍後首先需要完成的三件工作,等他卡着時間噼裏啪啦說完一大堆,太宰剛好到辦公室門口,守門的兩位兄弟替他推開了辦公室的暗漆木門。

“知道了。做得不錯,池谷。”聽了一路的太宰治表情正經地走進辦公室,一副工作态度十分端正的樣子。但做了他一年秘書的池谷并沒有上當,只是面無表情站在門口,看着上司在走進溫暖的辦公室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伸了個懶腰。

果不其然,伸完懶腰的年輕首領将披在身上的西裝外套随手挂在了一邊,慢悠悠往辦公桌後面一坐,發了幾秒鐘的呆,似乎還在從睡夢中回神。幾秒後他才眨了眨眼,像是在起床近三個小時後終于清醒了一樣拿起桌上鋼筆,想了想,繼而擡頭用一副無辜神色看向站在門口的秘書:“……你剛才說我首先要做的是什麽事來着?”

池谷:“…………”

世界正常運轉,今天的上司也依然在抓緊一切時機放空走神。

這樣的場景差不多平均兩三天就會出現一次,等太宰治終于捏着鼻子進入正兒八經的工作狀态已經是十五分鐘後,池谷收好了幾分簽好字的文件準備離開,正巧“叩叩”兩聲敲門聲響起,那扇只是看着單薄、但其實夾層中隔着一層防彈鋼板的暗色木門外模糊傳進來一個成熟女聲:“首領,是我。”

得了上司的眼神示意,池谷抱起那疊文件畢恭畢敬打開門,對門外等候的女士略一鞠躬:“早上好。首領在裏面等您,尾崎前輩。”

“早上好啊,池谷,我們的首領今天也有在好好工作嗎?”尾崎紅葉踏着輕軟的步伐,笑着緩緩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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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所見。”池谷嘴角的笑容看上去恰到好處且彬彬有禮,即使是幾分鐘前差點被氣出心梗發作的人也是他——但眼下這個無時無刻都在用嚴謹的一套準則要求自己的秘書處長還是保持了得體的微笑,沖尾崎紅葉再次略微點頭致意,随後向門外走去,準備去完成行程表上接下來的工作。

“等等,池谷。”太宰治輕輕垂着眼,坐在桌後漫不經心地寫着一封重要回函,頭也不擡地喊住了池谷直弘,“讓芥川等會上樓來一趟。”

“是,首領。”

門關上了。

尾崎紅葉走到桌前,聽了剛才太宰的指示,也沒急着說自己的來意,反而先擡手掩唇笑了笑:“怎麽,難不成芥川他昨天還真的去和小警察約會去了麽?”

“真是可怕的辦公室傳言,管理層往上,但凡誰有了丁點新八卦,也能在短短三天內傳遍組織上下。怎麽就不能把這份心用在工作上呢?”太宰治先是語氣狀似高深莫測地搖頭啧啧了兩聲,随即嚴肅的話語尾音微妙一勾,眼角眉梢跟着一彎,一秒內變回了那個興致勃勃、八卦心同樣旺盛的首領,放下手中的筆,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說,“沒錯,我昨天親眼看見的。芥川,和一個白頭發的新人警察,先前公寓那件事的時候我還見過那小朋友一面……但誰能想到後面還會有這種交集呢?”

“親眼?喲,我聽說的是這兩人去看在‘港未來21’那裏的劇院表演了,怎麽……”尾崎紅葉意味深長,“您一個人去的呀?”

“當然是和中也一起了。”太宰治回視地理直氣壯,他心情好的時候就是這樣,笑嘻嘻似乎和誰都能打成一片,沒半點架子似的,“我們周末一起約會,有什麽問題?如果紅葉大姐你還好奇的話,我可以繼續說明我們回家之後還一起——”

“——好了,是我的錯,先挑起這個話題。”尾崎紅葉及時擡手制止了他,面無表情,“停止你的炫耀,首領,不然我不介意縫上您那張會說漂亮話的嘴。”

太宰的樣子看上去十分遺憾:“我還沒說完呢。”

“但我已經不想聽了。”尾崎紅葉從身上和服繁複的夾層內拿出一個薄薄的信封,垂眼放到辦公桌上,輕輕推了過去,“這是上星期,您讓我去調查的‘關于個人檔案丢失一事’的後續。”

太宰治從桌上拿起來打開信封,拿出裏面折成兩折的一張打印出來的報告,一目十行地浏覽起來。

只聽見掌管着一只精銳情報部隊的尾崎紅葉聲音平靜地同時進行口頭報告:“那天從您到我們幾位幹部都被各種事情絆住了手腳,但從現場檢查以及監控錄像看,放火的人走出檔案室時形跡慌張,在那種很心急的情況下為了确保想要燒的那些完全燒毀,便不會想着聲東擊西擾亂視線,或者是留下來将燒毀的灰燼也徹底毀掉。”

“所以萬幸的是,燒完過後的灰燼十分完整,我們嘗試複原了蛛絲馬跡,确定了保存在那個架子上的所有檔案中,少的兩份檔案是屬于誰的。”

“兩份?”太宰治敏銳注意到了與預期不符的數量變化,眉梢微微動了一下。

“沒錯,兩份。我讓手下那幫人反複核查三遍,并且拎來了檔案室的管理員,确信在案發三日前還核查過檔案室文件,确定一份不少、也沒有被替換的現象。”

“那麽是誰?”

尾崎紅葉詭異沉默片刻:“和預期一樣,其中一份是中也的檔案;另一份是……”

“Q那個家夥的。”

“…………”坐在辦公桌後的年輕首領輕輕皺了下眉頭。

女人聲音裏的厭惡和忌憚毫不掩飾,但太宰治能夠理解,因為當年為了将那個小瘋子完全控制起來,死去的人的屍體能堆疊出一座小山,其中當然包括尾崎紅葉的部下。而将部下視作心腹和家人的最高幹部,是他們港口黑手黨的“名産”啊。

太宰治嘆了口氣。

“令人為難啊。”他淡淡說道,“雖然當初那件事因為影響太過惡劣而無法完全封鎖消息,但我們已經盡力模糊了其中的關鍵點,例如Q的能力。如果說對方連這個也能挖出來,那看來這次的敵人想要将我們逼入死地的決心格外堅定啊。”

尾崎紅葉輕輕一抿嘴,沒說話。因為知道自己擔心歸擔心,但眼前這位也不是個面對這點事情就束手無策的軟弱首領——

“告訴我們所有近期負責港口動向的兄弟,我要這一個月內,将所有進出港口的船只的檢查暗中提高至警戒級別,”太宰治在沉吟片刻後忽然開口,“尤其盯緊了那些偷渡的,不要明着來,但我要近期所有進入橫濱的‘外來者’,都能确保暴露在我們的目光之下。”

尾崎紅葉微笑,優雅欠身:“了解。”

直起身後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于是在離開前補充道:“還有,以防萬一我也派人去盯着最近時間在裏世界中流動的信息販賣情況,到目前為止,這兩人的檔案信息還沒有曝光的跡象。”

“唔,不難想象。”太宰治這時已經重新垂下眼,拿起一旁的鋼筆,繼續在用紙講究的信箋上寫用詞優美的回函,“畢竟,最大的底牌永遠都是捏在手裏沒有打出去的那張底牌……對方鋪墊了一場大戲,繞了那麽大一個圈子,好不容易将我們所有人牽扯住,就為了這兩份檔案——所以這點就放心吧,對方只會比我們更擔心那些資料的保密性,不會有更多人知道其內容的。”

“發生了這種事您還真是冷靜。看起來有夠冷漠。”尾崎紅葉翹起嘴角,“不過,這樣意外讓人很安心就是了。”

內線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太宰治臉上恢複了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一邊說着“我可是很希望公司裏的漂亮姐姐們都更喜歡我一點的呀”一邊接起電話,池谷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太宰先生,據行動部門的人說,芥川先生今天還沒有來上班。而人事部門的人彙報說今日上午芥川先生沒有安排任何行動,也沒有請假。”

嗯?

太宰治唇邊的笑意淡了下去,但還存留了一點在嘴角。他無聲沉默了片刻,随後什麽都沒說,也沒有讓池谷去給“芥川部長”打電話讓人立刻滾來上班報道——最初的訓練經歷使然,讓他對芥川的态度一向不那麽客氣——只語氣随意地說,翹班的工資該扣就扣,等人來了,就讓他拿着檢讨書自己上來檢讨。

池谷應下了,細微的“刷刷”聲應該是鋼筆将要求要點記錄在備忘錄上的聲音。記錄并沒有耽誤他說其他的事情,池谷直弘聲音冷靜地繼續說道:“以及,有一位沒有預約的先生要見您,現在在大廳等候區,前臺将電話打到了我這裏。”

太宰治神情寡淡,看上去沒半點興趣:“誰啊?”

“是來自警視廳搜查一課強襲三系的警員,”池谷直弘說,“國木田獨步警部。想要和您進行面對面的對話,但并沒有把目的告知于我們。”

“……”在幾秒面無表情的沉默後,太宰治緩緩露出一個微笑,那雙漂亮多情的鳶色桃花眼略微眯了眯,“我知道了。你把國木田君帶到會客室去吧。”

“我處理完這點事情,稍後就到。”

而此時的中原中也,正站在他們位于港口的辦事處裏聽着能将人刮下一層皮的肆虐海風在窗外搞出的不小動靜。他手裏握着杯剛沖好的熱咖啡,匪夷所思地聽着下屬的彙報。

“你說什麽?”他眨眨眼,好像不能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麽,“你說誰去警方自首了?”

“您沒聽錯。”對他彙報這件事的下屬也一副分外不可思議的樣子,但事實的确如此,白紙黑字板上釘釘,已經被探查的兄弟證實了,“就是那個又狡猾又有點門道的‘灰臉’——一直被大家戲稱抱着人類七原罪出生的、就算全世界的惡人都從良了他也會把詐騙進行到最後的那個老滑頭。”

中原中也一頭霧水:“不是吧……他是惹上什麽仇家了?不然一個只做點最低級的詐騙,進去出來七八次的老油條,除了犯了什麽事要去警察們的保護下躲躲外,怎麽會自首?”

“誰說不是呢。”下屬說,“我們也都在奇怪。而且以那老東西的精明和手段,他很清楚什麽事能碰什麽不能,按理說輕易不會惹上什麽他自己擺不平的事情……而且更奇怪的是,據混進去看過他的兄弟說,那老滑頭跟變了個人似的。”

中原中也無意識摩挲着杯沿,端起來抿了口裏面滾燙的褐色液體:“什麽意思?”

“就是,您也知道‘灰臉’有點門路,有時候能拿到些很能派上用場的情報,我們也是和他打過很多次交道的。”那下屬一臉無奈,“但要不是指紋在和DNA檢測都證明是本人,兄弟們壓根不敢認——聽說他是痛哭流涕去警視廳自首的,不僅把這麽多年比身家性命還重要的交易賬本當作證據交了上去,還跪在條子面前忏悔自己的惡行。結果等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連佛都信上了!!”

中原中也差點沒把喝進去的那一口咖啡全噴出來。

“吓人吧?”下屬回憶起來這一段也是一臉受到不小驚吓的心有餘悸模樣,“我們都快吓死了,都覺得他一定是被什麽人洗腦了。就算是磕破了頭失憶,也不能變得性格大變、變成和以前完全是極端相反的另個人啊。”

“聽起來是有點奇怪。”中原中也把那杯難以下咽的速溶咖啡随手往桌上一放,說道,“還有什麽?”

他今天過來沒什麽大事,周一上午的例行巡查是他的工作一環,恰好昨晚到的一批貨數量不對,天知道有多少年沒人敢在港口黑手黨的貨物上動手腳了,下面的人不敢擅自行動,趕緊一級一級上報了管理層。本來就該來港口處理下一周事情的中原中也就順便解決了這件事。

結果來了和賣家進行溝通後發現此事是個粗心大意導致的烏龍,賣家的數據單出錯,聽說後吓成了一個鹌鹑,電話裏哆嗦着又是減免價格又是補償,中原中也懶得和這種人打交道,就全權交給了助理負責——他自己坐在旁邊忙原本要處理的工作,順便聽下屬說這幾天的異常事情。

“沒有其他異常了。”下屬老實說,“這就是這幾天最異常的事情……而且有不确定真實性的消息說,‘灰臉’那樣的狀況不是第一例,但由于他是目前發生事情裏最有名的一個,所以才引起了關注。”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一方面他覺得這件事裏的确處處透露着不正常,但另一方面也不能那麽絕對說一定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因為他知道那個‘灰臉’有個非常疼愛的、隐藏的非常好的女兒。

不過如果這種事并不是個例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發生在橫濱這塊土地上的所有涉及到水面之下的事情他們都過問資格,不論異常大小。

于是港口黑手黨的最高幹部最後敲定了對應決策:“去查。确認消息來源準确性,看看這是否是個例,如果不是的話,每一例的具體情況做個總和,寫簡報交上來。”

“明白了,中原先生。”

“還有……”中原中也思忖着的話語忽然中斷,他皺着眉,透過窗戶看向了外面不遠處那些堆疊成迷宮的大型集裝箱,彼此之間留下了能容兩人過的窄小距離,而有個眼熟卻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男人剛剛從其中一條那樣的窄道裏一閃而過。

那是……福澤谕吉?中原中也眯起眼睛。警視廳總署的管理官,來魚龍混雜的港口這裏做什麽?

“中原先生?”

“我出去一趟。”中原中也拎起自己的外套,“順便去催搞錯我們單子的傻逼,等我回來之後,我希望更改後的合同已經拟好,就差我簽字了。”

港口黑手黨總部。

“真是稀客。”太宰治帶着廣津柳浪走進會客室的時候,戴着眼鏡的嚴肅青年已經坐姿端正地坐在沙發上等了好一會兒。他不着痕跡掃了一眼四周,随即懶洋洋地在國木田獨步對面落座,然後笑道:“不過考慮到我們彼此之間的身份立場問題,我說我們不大歡迎國木田君的到來,國木田君應該會理解的吧?”

廣津柳浪在沙發側旁站定背手,眼觀鼻鼻觀心地垂下了眼。

“你當我願意來你們這種地方。”國木田獨步的聲音冷淡,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說道,“直接進入正題吧。我來是想問你,太宰,最近發生的事情裏有沒有你們的推動?”

太宰治無辜地輕輕眨了下眼,笑起來:“這種問法——實在是可以列入最壞談話手段裏的前三,如果國木田君你在我這裏工作,大約不到三天就會被我炒了鱿魚。”

“不勞費心,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的。”國木田獨步的聲音仍然是冷冷的,“我只需要你的回答。”

“所以我才要這麽說啊。”太宰治攤開手,“你都不将事情說清楚,我怎麽知道該回答國木田君什麽東西?”

“少裝模作樣,我在說什麽你怎麽會不清楚——”國木田獨步忽然皺眉,“你真的不清楚?關于最近一周內橫濱犯罪率銳減的事情。”

“哈?”是否真的不知情有待商榷,反正這一刻太宰治臉上露出的莫名神色十分真誠。他向後靠在沙發上,活像那些高中男生一樣極沒形象地仰頭去看站在自己斜後方的廣津柳浪,詢問:“有這回事麽,廣津?”

廣津柳浪微微欠身:“犯罪率不清楚,我們不做這樣的算法統計。但的确有傳聞說,最近有幾名有案底的人紛紛自首。”

“這麽有趣嗎!”太宰治睜大眼,年輕的港黑首領重新坐直身體,那些一度散亂開的額發又回到原先位置。他看着國木田獨步微笑起來:“所以,因為最近自首的人多起來了,恰好國木田君又覺得我們是一群‘會勸人自首’來維持秩序的老好人,所以才登門詢問?”

“既然這樣那可以留下個錦旗、最好再來點獎金了。”太宰治揮揮手,“就是我們做的,好了你可以走了。”

國木田獨步:“太宰,你……!”

“不要那麽焦躁嘛,國木田君。”太宰治笑嘻嘻地從桌上用來待客的堅果碟子裏拿起一顆花生,順便将碟子往中間推了推,“是沒吃早飯嗎?來吃個核桃吧,看起來你們的工作也很辛苦呢,一大早就要跨過半座城市趕來我這裏。”

國木田獨步無動于衷地一皺眉:“我說了,我是來問你事情經過的,你最好不要岔開話題,太宰。”

而太宰治将碟子推到中央後,手指還扶在碟子邊緣一動不動。

“我說了,”他平靜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似笑非笑,令人脊背上無端竄起一陣寒意,“來吃個核桃吧,國木田君。”

國木田獨步的眼角抽動了下。在這句明明很沒有用上嚴重口吻、但就是讓人感覺到一股壓力拍來的話語之下,他的手指不自覺一動,但下一刻就反應過來,制止了自己下意識的舉動。

而太宰治已經看到了他抽動手指的一瞬,笑着輕松向後一靠,剛才身上那股厚重的壓迫感又如潮水一般無聲無息退去了。

他懶洋洋支着下颚,饒有興趣打量開始莫名沉默的國木田獨步,等打量夠了之後,半晌才悠悠開口,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安心吧,我是不會‘觸碰’你的。因為……”

國木田獨步——“國木田獨步”在聽到這句話後悚然一驚,瞬間睜大了雙眼,肩背上原本就時刻在緊張狀态的肌肉剎那間繃緊,身體也在下意識想要起立做出防禦姿态。

而一只蒼老的、卻如鷹爪般有力的手輕輕放到了他的肩膀上,将他牢牢按了回去。

他猛地一回頭,發現原本站在太宰身後的那個老人居然鬼魅般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你這是在我的地盤上啊,小朋友。”太宰治笑嘆着,“如果在自己的地盤上還要我這個做首領的出手的話,那我養着的這幫部下也該通通回家去了。”

“國木田獨步”已經失去了原本僞裝在臉上的冷靜鎮定,那雙眼中透出極度的戒備和警惕,但受制于人,卻還好像并不太擔心。

直到尾崎紅葉輕輕叩門推開,柔聲彙報“靠着幻想系異能潛入我們地牢的另一個小朋友也抓到了”,他的眼神之中才産生了更大的波動。

太宰治随意點了點頭,一邊漫不經心地一語道破對面身份:“警員先生,既然你們會冒着極大風險做出這種舉動,也就是說,”

“你們的那個新人警察果然失蹤了,對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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