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Episode17
“太宰先生,您今晚願意來參加鄙人舉辦的宴會,實在是我們淺井家族莫大的榮光……”
真是纏人啊。
“另外,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腦滿腸肥的臭老頭,這種人坐在這種位子上能有什麽意思?貪婪得不加遮掩,腐臭的腥味連烏鴉都厭棄。
“……請您務必賞光。”
和他們的合作條約還要延續又一個三年……啧。得意忘了形,想要把叉子伸向碟子裏剩下的蛋糕,這也就算了,誰還沒有點野心呢?但這個臭老頭甚至沒有一點眼力可言,居然還要和這樣的人合作三年——
果然,還是——
十二月末的深冬,刺骨寒風不留餘力剝奪着每一絲溫度。太宰治裹着件羊絨的西裝大衣,裏面是正統又紳士的三件套,一枚鑲着藍色碎鑽的領帶夾在他的黑色絲質領帶上熠熠生輝,而脖子上則搭着一條金綠色的圍巾。
哪怕心裏已經十分小心眼地把白眼翻上了天,但這些腹诽同表面上的言行毫無半點關系,如同并列運行的兩套系統。聽到今晚宴會主辦方的話,太宰治提起嘴角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中帶着恰到好處的禮貌和傲慢,輕一颔首:“有時間的話,一定。”
港口黑手黨的年輕首領無疑是今晚宴會的中心,甚至在晚宴結束後,由主人親自陪同着一同走出來,順着大理石臺階上的紅毯走到門口,而一輛黑色锃亮的商務車正等在那裏。
主辦方還在絮絮叨叨:“那真是太好了。您知道,如果您肯來,那麽我們的方案一定……”
太宰治仍用那種不緊不慢的速度走向停在紅毯盡頭的黑車,對于身邊合作家族的家主的唠叨沒有任何言語或神情上的表示;布洛克紋的手工皮鞋踩在柔軟的紅毯上,锃亮的皮鞋尖經過一整晚的晚宴後仍然一塵不染。又一陣冬日寒風卷過,太宰治極其細微地皺了皺眉頭,覺得自己的胃痛等級在這低溫下一下子蹿高了不少。
是生理上的真正胃痛,不是用來形容對那老頭唠叨的反應的形容詞——當然太宰治覺得自己胃痛加重也有這啰裏八嗦的老頭的原因——從晚宴進行到一半時就開始了,但衆目睽睽之下,視線交彙中心,他也不好做出掏出胃藥來吃的舉動。
畢竟不管樂不樂意幹這份差,反正他現在坐在這個位子上,是所有人都在明裏暗裏加以關注的“港口黑手黨歷代最年輕的首領”。
不過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找着個機會脫身,今天出門他也沒有把藥裝在身上……不,他那公寓裏搞不好就沒有“胃藥”這種東西的存在。中也的公寓裏倒是常備着這類他常用的藥品或生活用品,畢竟他習慣去那邊蹭床蹭飯。前段時間初搬回自己名下另一所公寓裏時,他連找那公寓樓下的門卡都翻找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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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
太宰治面帶微笑,插在兜裏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然後厭棄地把某個小矮子的身影從腦海裏強行擦除。他們已經走到了車子旁邊,一身黑西裝的司機靜靜等在一側,而這時候,港黑年輕首領在生理和心理上雙重的不爽也終于在“希望下一次也能見一見中原先生的風采啊”這句玩笑話中,一并達到了頂峰。
腳步停下,太宰治在車邊站定,輕輕側身,嘴角噙着甚至能看出兩分溫和的笑意;主辦方見狀以為他有什麽指示,忙湊上前——并沒有想到即将會有多少刻薄話争先恐後排隊等着割到自己臉上。
太宰治的微笑裏帶着看不見的寒鋒:“淺井先生,今天的聖誕晚宴……”
但他這句話沒能說完,一條裹着筆挺西裝的小臂極其自然地插到兩人之間,在隔開淺井光太郎與年輕首領之間距離的同時,不着痕跡地打斷了太宰治想要說出口的話,好像極其清楚他因為現在的壞心情、而會在接下來說出什麽不妥的話似的;
一點熟悉的白檀冷香尾調如影随形地繞上鼻端,太宰治面無表情地将站立重心從左換到右,聽到剛才在自己心裏短暫停留過片刻的讨厭蛞蝓在耳畔靜靜說道:“BOSS,冬夜低溫,請先上車吧。”
太宰治:“……”
自從在組織裏的地位逐年水漲船高後,中原中也同太宰治一樣,在人們視線中出現的場合越來越少了。和淺井財閥的合作不在他的工作接洽範圍內,是以淺井光太郎和大多數人一樣,對“中原中也”這個名字只聞過其名、未見過其人。
所以眼下見這個被不知有意無意壓低的黑帽帽檐遮住了小半張臉的“司機”打斷了他和港口黑手黨首領之間的交談,淺井光太郎心裏多少有點詫異。不過由于這句及時的插話時機實在是過于自然,且沒有令人産生一星半點關于被打斷的不愉快,以至于淺井光太郎下意識就跟着附和:“說得沒錯,太宰先生,這天實在是太冷了,能将河川都凍上大半的夜晚,您還是請先上車吧。”
太宰治眼皮都懶得擡一下,笑容紋絲不變,他不動聲色輕吸了口氣,将差點脫出口的尖酸融了,換上一套語氣正常的,這才緩緩将那口氣吐出來,開口補充完方才沒來及說完的另半句話:“……今晚的晚宴,我很盡興。一直以來我們同淺井財閥的合作非常順利,關于您的提議,我會仔細考慮的。”
這可能是黑手黨首領在這個晚上說得最長的一句話。主辦方淺井光太郎激動得搓手,深深彎下腰:“那麽,期待與您的下次見面……”
太宰治輕輕一提嘴角,這次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直接從打開的車門中坐進了後座;車門“嘭”地關上,剩餘衆人目睹那個矮個子的司機繞過車尾,打開駕駛座的車門跟着坐了進去。半分鐘後,來自港口黑手黨的黑車慢慢起步,最後消失在衆人或敬畏或忌憚的目光之中。
好在一切都順利的,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從晚宴上離開了。主辦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等那輛黑車的輪廓完全消失在視線中後才慢慢直起腰。
……
另一邊,直到車子開出了十五分鐘,車內還是沒人肯開口說第一句話。太宰治自從上車後就沒了笑容,他靠在柔軟的後座上閉着眼睛,一副因為困倦而拒絕交流的模樣,何況胃疼不作假,回到一個溫暖的環境中也未見什麽好轉,他也實在是沒什麽心思去說話。
中途車子停靠在了某處,中原中也推開門下車不知道去了哪裏,太宰治猜大概是便利店、藥房之類的地方,或者兩者兼具——沒什麽可說的,中也一向了解他的各種大小毛病,熬夜導致的頭痛、空腹喝酒導致的胃痛或者低血糖,中也總能精準猜出他是又犯了其中哪種,接着會臭罵一頓他的各種惡習,最後才态度惡劣地把藥塞進他手裏。
果然,五分鐘後駕駛座車門的再次拉開證明了他無聊的猜測。随着讓人直哆嗦的冷風一同灌進來的還有股馨香溫暖的味道,太宰治鼻尖動了動,聞出了鹵蛋和蒟蒻的香味……唔,關東煮。
“喂,睜眼吃藥。”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太宰治壓根不理他,一動不動。
中原中也低低“啧”了聲,放好了關東煮,從駕駛座上回頭探身,手上拿着藥和熱水。往常這樣遞個東西之類的瑣事其實他都是用異能解決的,但今天出于各種原因,沒有省這一點事。
“吃藥,”他再度說了一遍,一分鐘內重複了同樣的話,語氣居然還稱得上好,“太宰。”
又停了大約半分鐘的時間,太宰治才緩慢睜開眼,和他對視。
這是差不多近兩個月來兩個人第一次獨處,太宰治無聲凝視着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發現中也的表情一俱平靜,不再有兩個月前那種初冷戰時簡直聽不進人話的暴躁了。
這兩個月自己一定想了很多事、思考了很多東西吧?以蛞蝓那簡單的腦容量來說也算是不容易了。
他輕輕笑了一下。港口黑手黨的年輕首領好像完全沒有看到就快戳到眼皮下面的白色藥片,這一刻好像連胃痛都被短暫壓了下去,太宰治看着中也的眼睛,歪頭忽然沒頭沒尾地說道:“我想在明天的早間新聞上看見他死掉的信息。”
他這句話非常模糊,還沒有頭尾,話裏也沒有任何指代,可能誰聽到都得茫然一陣後再追問一句;
但中原中也卻清楚得很,他眼睫都沒顫一下,話音不停頓地答應下來:“我看着你喝完這片藥就立刻動身返回剛才那宴會大廳,不知道首領是想讓他死在哪裏?”
“嗯……随便吧,拽着我說了一晚上有的沒的,說得我胃痛到都出冷汗了呢。這筆帳不和那個老頭清算一下我會不高興。”太宰治無所謂地一聳肩,随即又看着中也挑眉說,“但那個老頭,作為合作方來說沒有任何不稱職的地方,甚至合作十分愉快?即使如此,我要中也去殺掉他,你也是同意的嗎?——明明剛才還故意打斷我本來想好的一句刻薄話呢。”
“打斷你的話,是因為他只是個小小的合作方,沒必要讓我們的首領自降身價去給他沒臉。”中原中也聲音平淡,“但要對方的小命——這屬于首領的希望,我自然會替你實現它。”
太宰治沉默了半晌,然後仿佛自己也覺得這樣的自己很無趣,好像的确在剛才酒宴上喝多了似的。于是他輕輕一撇嘴,把那片藥接過來,剛才因為壞心情才說出來的要求就這麽算事揭過去了:“但是,一個胃藥和一個關東煮……”
劇烈的胃疼令他臉色蒼白,額頭甚至冒出了一點不明顯的虛汗。但他甚至還有力氣沖中原中也挑眉微笑了一下,可見“裝模作樣”和“不肯服輸”足夠打敗一點小小的絞痛。他懶洋洋拖長了嗓音:“中也覺得拿個關東煮就能讓我和你重新講話嗎?”
“廢話那麽多,當然不只是關東煮,還有你的聖誕禮物。”知道眼前這麻煩首領的壞心情總算稍稍好轉一點,中原中也學着他的樣子一挑眉,聲音裏有股故意的平鋪直敘,帶出了點沒好氣出來,“快十年的各種節日都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度過的……今年的聖誕節,你難道不要和我一起過了嗎?”
可能是那溫暖的關東煮的香味太瓦解人的意志,也有可能他的确是對中原中也這種簡直不講道理的理直氣壯沒轍,總之太宰治在不爽地眯起眼和中原中也瞪視彼此了十幾秒後,他們兩個無聲默契地決定暫停了為時兩個月、已經破了記錄的冷戰。年輕又英俊的首領就着熱水仰頭把藥喝下去後對中原中也攤開手:“禮物呢?”
在來接人之前,中原中也原本的打算是除非太宰治也同樣準備了禮物并有打算送他,那麽他才會把自己手裏的這份送出去;結果到地方和太宰治原本的司機換了車子,看見人出來後那見鬼的臉色就知道太宰個混蛋一定又空腹喝酒,今天沒來上班,自己在公寓說不定午飯也沒有吃——再稍微那麽猜測下兩個月來太宰過得什麽日子,他想要強烈嘆氣的欲望便油然而生。雖然畢竟大小也是個成年人了,肯定是不會做出諸如餓死之類愚蠢的死法,但肯定也就是得過且過,和以前在自己那裏标準三餐和接近正常的作息絕對沒法相提并論。
——那見鬼臉色就是最好的證明了。中原中也簡直無言以對,想到太宰治大概又在胃痛并且痛到生無可戀,即使知道他那是自作自受,但也沒辦法像來時給自己做的心裏建設那樣冷酷無情了。
總之……唉,難不成還能真丢下他不管嗎?
那些麻煩的問題,一點點解決吧。
中原中也縮回了身子在駕駛位上坐好,把車重新啓動的同時探手去摸旁邊的置物櫃:“我放這裏……”
結果還沒等他的手指碰上櫃子開關,他的手臂就被抓住了,仗着自己腰細腿長動作靈活的年輕首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晚上喝多了點酒、心情又好了那麽一點,在車子行進過程當中從兩個座位之間擠過去,靈巧把自己從後座換到了副駕駛上。
太宰治歪歪斜斜擠在副駕駛上,伸着的兩條大長腿還卡在那沒來及收回放好。他笑嘻嘻地說:“我來拿吧~當當當當——令所有人都備受期待的交換禮物環節——”
中原中也一臉見怪不怪,停頓兩秒就把手收了回來,只在太宰收腿時不可避免地在自己的西裝上留下了個鞋印子時怒罵了句“你是小學生嗎給我安分點坐好”;太宰治則全然不理會中也那套,幹脆也沒有把腿放下,就那麽像往常那樣懶洋洋抱着腿蜷縮在副駕上,一手拉開置物櫃,從裏面拿出了一個長條狀、差不多手掌長的黑色禮物盒。
他挑了下眉,正要打開的時候盒蓋一沉,被中原中也從旁邊伸手按住了。
中原中也一手開車,一邊目不斜視按住那個盒子,反問道:“我的禮物呢?”
“你好好開車,是不是想被吊銷駕照?”太宰治懶洋洋地去撥他的手,沒撥動,旁邊人的意志顯然非常堅定——沒給我準備的話這盒子我就立刻搖下車窗扔出去。
太宰治:“……”
太宰治嫌棄地伸手彈他的手背:“準備了準備了,中也好小心眼,這樣可是沒人會喜歡你的哦。”
對于這句評價,中原中也響亮“哈”了聲以示不屑,就不打算列舉自己情人節時能收到多少巧克力了。他踩下剎車把車停下,太宰治随意掃了眼車窗外,發現來到了處頗為陌生的偏僻地方——但能看到海,以及一側隐隐的海岸線,城市的霓虹燈将今晚的夜空照成一片深情的紫紅色,能清楚看到夜空之中雲朵的輪廓。
這個角度,太宰治心裏稍稍一盤算就大概清楚了他們兩人現在的位置,再想一想今天是聖誕夜,結合上這個位置就能發現這裏将會是一個觀賞今晚煙火表演的最佳地點。太宰治不由有些好笑:啊,沒錯,是這個小矮子的愛好和風格。
不管是大半夜的看海、兩個人的聖誕;還是在無人的地方觀賞一場盛大的煙花演出。
小矮子玩起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一點也不比正宗人類生疏啊。太宰治心裏漫不經心劃過這句,一邊從自己的西裝大衣的內側口袋裏摸出了個扁平的盒子:“喏。今年給中也的禮物。”
距離煙火表演時候還有一段時間,現在兩人誰都不想在外面吹冷風,就幹脆都窩在溫暖如春的商務車內,例行交換了禮物後一同拆開。按在盒蓋上的手指終于挪開,太宰治直接打開盒蓋,看清禮物全貌:“咦,這是……”
盒子內躺着一塊拇指長短的圓潤寶石,琥珀一樣溫柔的淺棕色,鑲嵌在複古的底托上,而兩條細細的黑帶子一左一右從兩側延伸出來,在下方繞了個優雅的弧度,穿過細繩固定在絨布上。
太宰治拿起來這塊手感頗沉、大約價值也不菲的大塊寶石,就着車內微弱的光線湊近了打量:“這是領飾?我還以為是胸針。”
中原中也從煙盒裏磕出一根煙叼在嘴角,沒點燃,就這麽咬着煙屁股:“上次你不是在我的衣帽間裏找适合你那件條紋襯衫的配飾結果沒找到喜歡的嗎?前段時間我去修表,等待時候去旁邊專櫃閑逛時看到了,感覺會很适合你——你不覺得那塊寶石和你的眼睛,顏色很相似嗎?”
太宰治笑起來:“嗚哇,今年走浪漫風嗎?我要是個女高中生,大概這時候已經要非中也不嫁了……不過會送我這個,中也果然沒聽過那個故事。”
“哪個?”
“從前有一個年輕的軍官,送給他心儀的姑娘一塊和自己眼睛顏色很像的胸針,然後過了沒多久,那軍官就戰死了*。”
“……”中原中也思考了三秒,果斷又嫌棄地回道,“沒聽過,你整天都在辦公室裏看些什麽玩意兒?”
“無聊嘛,正好這部據說很出名,難道黑手黨的首領就不允許看動畫番劇了嗎?”
“…………”
“幹什麽那種眼神看我?要造反嗎?”
“……不,你是首領,你覺得開心就好。”中原中也拿出了最誠懇的表情,十分擔心下次他就要拉着自己一起看了。
好在太宰治看上去也的确是一時興起,對這個話題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沒有展現出更多的興趣。中原中也于是低頭打開了太宰給自己的禮物,掀開禮盒,發現裏面是一雙黑色的皮手套,掃一眼就知道是老牌子手工制作出的定制品,中原中也左手把手套拿出來,嘴裏咬着右手手指尖處将手套脫下,然後試了新的這副手套,發現尺寸處在再大一分嫌臃腫、再小一分就戴不上去的合适線上,且皮料與手掌接觸的感覺也十分舒服,是上好的小羊皮。
中原中也有點意外,來回翻看自己的手,明顯是對這手套很喜歡:“咦,今年的禮物居然很正常。”
“不要把別人講得好像從來不好好送禮物的魔鬼一樣。我要起訴你诽謗了。”太宰治又仔細打量了那塊寶石領飾,嘴角翹起片刻,然後妥帖将這個小禮物收好。他拿起放在杯架上的其中一杯關東煮,推開車門下車:“下車吧,車裏好悶——反正煙花一會兒就要開始了吧?”
中原中也收好手套,聽了他這話把眉皺了起來:“胃疼好了?幹脆就在車裏,反正隔着窗子看也是看。”
“那種程度,早就沒事了。”太宰治懶洋洋擺了擺手,不過還是撈起那條盡顯優雅的金綠色圍巾的一頭,像街上走潮流的年輕人一樣在脖子上嚴嚴實實纏了好幾圈,一下子把那股複古紳士的風格破了個幹幹淨淨。
但這樣的确暖和擋風,又沒別的人看,他才不稀得保持什麽形象。
見狀,中原中也只好拿起另一杯關東煮,跟着下了車。臨海的涯邊有一圈防止人腳滑跌落的欄杆,太宰治把半身重量都倚靠在了那欄杆上,手肘撐着橫欄,關東煮放在随手就能碰到的凸起上。
中原中也走到他身側,把關東煮跟着放在凸起上,自己則背倚着欄杆。終于到了車外,他以身體為屏攔了一攔冰冷的海風,垂下頭給一直叼在嘴角的煙點火;而太宰治眯起眼不知道打量了一圈哪裏,在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啊啊……我記起來了,這個地方,以前坐在中也的機車後座上來過這裏嘛。”
“有嗎?”中原中也早忘了,他開着自己那輛愛車去過的地方遍布東京灣沿岸,只說其中帶過太宰的次數就數不過來。
“是啊,那時候中也和我,都剛剛加入黑手黨嘛。”太宰治手搭涼棚“啧啧”,似乎在感慨好多年後這裏的樣子還是一成不變地人煙稀少,“你忘記了?我們有段時間任性得很,經常工作告一段落後溜走偷閑取樂,為了躲紅葉大姐手下的眼線,我們找出了好多隐蔽的地方。”
“啊……是有這麽一回事。”太宰一說中原中也就記起來了,回味一下這段記憶,自己都笑出了聲,“五……不,六年前,也太久了吧。”
“我們認識都七年了。”太宰治跟着無意義地感慨了一句,然後也笑起來,“或者用其他人的說法是……我們才認識了僅僅七年嗎?”
“是有不少人以為我們是青梅竹馬一樣的關系啊。”中原中也彈了下煙灰,煙頭處一點猩紅的光極為短暫地亮起一瞬,照亮他的指尖,“不過的确,會造成這種誤會也是難免的吧?畢竟我們在最初認識的時候,就打敗了……‘超越者’那種級別的異能者。”
“對呢,”提到這個,太宰治仰起頭,像個高中生一樣幼稚地伸出食指點着下巴回憶道,“我還記得那時候對中也的印象,噗噗,那時候我在想,這麽矮的一個小矮子到底哪來那麽強的氣勢?還有明明有着那麽強的異能,又被所有人稱作是‘羊之王’……但結果,像是陷入狼群裏的羔羊一樣的人,明明就是中也嘛。”
中原中也不做聲了,可能是對這點沒什麽想說的,也可能是覺得太宰剛才喝的酒現在終于上了頭,開始随心所欲地想說什麽說什麽起來。
而太宰治果然還在一旁用一種不緊不慢的語速敘述着。
“那些《羊》的夥伴們……安心于自己的弱小,并且貪得無厭、一昧強求着依存着中也的保護,這樣的夥伴,給了中也很大的逼迫和不安吧?”太宰治重又趴會欄杆上,托着下巴凝視黑漆漆的海面,自言自語,“這麽一想的話,我好像逐漸變成了和那群小鬼一樣愚蠢的存在……”
“……不是在逐漸變成和中也最讨厭的那群人一樣了嗎?”
“什麽?”中原中也睜大眼,略有些吃驚地看了太宰治一眼,似乎在想着回頭打個電話問問太宰治今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照這勁頭看可能還是紅的黃的烈性的混着喝的,不然如果是平時的太宰治,怎麽可能會說出來這種話?
但吃驚歸吃驚,他在一愣之後抿了抿嘴,有點無措,又有點覺得無奈和好笑:“說什麽白癡話,你明知道你們是不一樣的。”
太宰治彎了下嘴角又抿直,接着鼓起臉,雙手抓着圍欄,用一個标準的貓科動物的習慣動作伸了一個弓着背的懶腰,轉頭看着中也:“我可是知道的哦,中也對森先生宣誓忠誠時說的話,我就想聽那個,中也為什麽不對我說一模一樣的?”
喝醉酒的人真難搞,中原中也在這時開始反省自己,我平時喝醉了也這麽難搞嗎?
他皺着眉說:“我說什麽……哦,你說那句。”
「讓我保護您化身奴隸支撐的這個組織,讓我成為您的奴隸擊潰一切敵人。」
中原中也不說話了,而太宰治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故意要挑開兩人之間的矛盾一樣,很緩很慢地說道:“你知道,中也——你知道我在為什麽生氣,不是嗎?你明明清楚得很。我會生氣,因為我覺得遭到了來自‘你’的背叛,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們兩個是一樣的,我異于常人,而你是非人類的小怪物,當我們察覺到自己與周圍環境、夥伴、同僚的格格不入的時候,感覺到冰冷和寂寞的時候,從七年前開始,不是一向只有你我在自己能伸手抓住的地方嗎?結果現在你告訴我,你不要再這樣子了,你要學着變成一個正常的人類——哈哈,你覺得我會有什麽想法?”
這時候的太宰治好像又很清醒了一樣,他條理清晰,語氣尖刻又一針見血,一股腦說完那些後,停了停,又緩和下來,移開一直注視着中也的眼神,自言自語道:“當然,我也知道有着這樣想法的自己很幼稚,和十五歲時候的我沒有任何區別,好像我的大腦和肉體乃至手段都随着時間長大成人了,但只有這裏還留着一小塊,一直停留在十五歲……我也很厭惡這樣的自己啊,但每當面對中也的時候,我就壓抑不住那些想法。”
“生存到底是什麽,生存的意義在哪裏?找到這個是我至今還待在黑手黨的理由。呼吸戀愛成長死亡,這些組成生存的章節,截至前三個,除了死亡,現在見過我各種樣子的人,只有中也了。”
在太宰那一番極難得一見的接近質問的話中,中原中也有了長久的沉默。他有點混亂,一方面感慨于上次見到太宰肯這麽好好講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可能得追尋到三五年之前了;另一方面正如太宰所說,話中的那些他都知道——即使沒有明說,也沒辦法表達這麽确切,但他的确是清楚的,清楚太宰憤怒的源頭在哪裏。
所以他們都知道,森先生的事情只能算是導火索,并不是他們之間的問題,他們之間從未能有第三者插足——他們兩個之間最大的問題,從來只有彼此。
“太宰,”許久之後,中原中也仰起頭,長長吐出一口煙霧,“你剛才問我,為什麽我不對你說那句一模一樣的話……究竟為什麽不對你說,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你自己明明很清楚才對。森先生想從我身上拿到的和你想從我身上拿到的可完全不一樣——唔,起碼森先生只讓我幹份內的事,而沒有成天想着怎麽把我拐上床一起翹班。”
這時午夜到了,海岸一側升騰起了極漂亮的煙火,絢麗的光接連不斷,照亮一靠一趴在欄杆上的兩人的表情。他們來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但現在誰都沒有心思去欣賞煙火了。
“其實這段時間我也一直有在想這個問題。”中原中也手指間漫不經心地夾着煙,說道,“現在剛好可以回答你——現在想想,那句話其實也不是在效忠森先生本人,而是在效忠我所向往的‘樣子’。像你一直說的,一個呆在人類社會裏只和一群小鬼相處過的小怪物,那時候哪來那麽高的情操?我向往的是我向往的樣子和居所,而森先生正好符合那個形象。”
“我就是我自己,無論是不知會在哪天就消失的安全裝置也好,還是港口黑手黨的黑烏鴉也好,我想過出自己的人生。在這個前提之下,我熱愛夥伴和組織——為了夥伴犧牲或者重情重義,那并非是‘他人’淩駕于‘我’本身意志之上,而是我選擇了這麽做,那是我的人生。《羊》帶給我的只有逼迫和不安,我不喜歡那樣子,所以在當初調查傳言和回去保護夥伴兩者起沖突的時候,我選擇了調查傳言。而又以這一點為前提,在這之後,才是森先生的個人魅力,那是我所缺少的,于是我加入了黑手黨,待到至今。”
他在煙火中平靜地說完這些,最後轉頭看向太宰:“所以,太宰,你想要我對你交出的東西……我暫時無法給你,我也不知道應不應該交給某個人,也許之後我的想法還會發生變化……但現在而言,這點即使是森先生來也一樣。”
“……”太宰治的手指不動聲色扣緊了木質的圍欄,木屑刺進了他指甲裏一點點,但他毫無察覺,面上一派平靜,好像早有預料一樣,感嘆似的笑道:“聽中也最後這句話,好像我還應該榮幸一下似的。”
中原中也坦坦蕩蕩一點頭:“你可以。”
“……等一下,你是真的沒有聽出來我這是一句嘲諷嗎?”
太宰治小心維持着兩人之間的氛圍,保持在緊張和輕松的那條線上,如果沒有仔細聽他們兩人剛才的對話,幾乎看不出這其實是一場不見刀影硝煙的交鋒。他垂下眼,随意地就方才中也那句“起碼森先生沒成天惦記着我的肉/////體”這句話開了個不正經的玩笑,心裏卻想:沒有這麽美好的事。
想做出這種粉飾太平一樣兩全其美的狡猾選擇,
沒有這麽美好的事,中也。
只有短暫一小會兒的煙火表演已經接近尾聲,兩個聲稱是要來看煙火、還專門找了一個絕佳觀賞地點的英俊青年最後誰都沒能看成,連五顏六色飛上天了幾次煙火都沒印象,反而用一個現在看來還尚且游刃有餘的狀态談了一個嚴肅正經的話題。
見煙火結束,中原中也把煙掐滅在掌心,直起身,心想也不知道剛才這些話能不能解決一點問題,就聽見自己電話響了,拿出來一看,居然是紅葉大姐。
是來說“聖誕快樂”的嗎?他有點莫名其妙地接起來。
太宰治則還趴在欄杆上,不緊不慢地把杯子裏最後剩的那塊蘿蔔吃完,聽見中也在“嗯”“啊”“哦”的幾聲回應後忽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不由好奇回頭,見中也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怎麽了?太宰懶得開口說話,直接眨了下眼,以眼神示意。
“紅葉大姐說,”中原中也挂了電話擡頭,表情森然陰沉,幾乎稱得上是可怕了,“今年拍賣會的貨品名錄,剛剛出來了。而名錄上,最後用來壓軸的居然是我和Q的那兩份資料。但這還不算什麽。”
“重要的是,關于我的那份資料後,說明标注裏寫了‘向買主揭露中原中也的一切,包括能力、背景以及……真實身份’。”
太宰治瞬間就明白了中也的可怕臉色來由自哪裏。
他默默思考了片刻,眯起眼微笑:“……來這一招嗎?果然是下水溝裏的齧齒動物。”
中原中也捏了捏指節,面無表情問:“怎麽辦?”
太宰治一揚眉:“還能怎麽辦?人家給了我們這麽一份大禮,我們當然要禮貌地回禮過去了呀。”
于是剛才還在暗中交鋒、一點偏差都會導致争吵爆發的兩人瞬間沒有任何一絲猶豫或者交流地就重新站在一條戰線上,好像他們本就該如此。
也因為在有共同的敵人時……
他們一定會是,一致對外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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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