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雨天煮茶思落槐

晚間,小姑娘睡得迷迷瞪瞪,夢鄉裏還嚷着,“腿好酸,屁股好痛~”。

本來這摔了一跤,蘇岱心覺這姑娘還挺可憐,夜裏聽人喃喃,不覺好笑,腿酸着,今夜約莫不會再蹬被了,不過睡得定是不安穩。

左右咱們是夫妻,你嫁了我,我年紀又比你長,也該關照你些,蘇岱心中默念一回,悉悉索索坐起身來,掀開印之腳邊的被子,替她輕輕地捏捏。

清早起來,印之只覺身上舒服了不少,不過有些隐隐的酸意,想着人之所欲需得自己成全,因而倒也快速起床了。

腳才點地,便見蘇岱只穿着中衣,領口有些水漬,是洗漱過的模樣。

“昨日嚷着疼,怎麽不多睡會兒?”男子從隔扇上取了衣裳,到後頭去換了。

印之扶着床架面上挂着笑,綿軟道:“天爺偏心我,今兒就不痛了。”

蘇岱嗤笑一聲,天爺偏不偏心不知道,我倒是有點偏心。

小姑娘慢慢移至梳妝臺,高聲喚了丫鬟進來梳洗。

昨日練得着急容易傷着自己,印之便也學乖了,蘇岱怎麽說她怎麽做。

今日早上便習了會兒吐納,蘇岱思及這小姑娘剛開始練,若是做些個單一的動作也沒甚意思,昨日紮了馬步腿又酸,尋思着帶她慢跑一會兒。

于是二人就在自己的院子裏繞了會兒子圈圈,倒也奇怪,小半時辰下來,印之竟也跟得上。

“歇歇吧,把筋抻了,今日就到此為止。”蘇岱在屋門前停下,雙臂交疊,面色奇怪地瞧着她,“怎麽跑了這些圈,你卻只是喘了些,倒也跟得上?”

印之整個人趴在桃枝背上,細小的汗珠貼在額角,臉上映着些光,顯得白裏透紅,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你說養氣乃根本,我自然注意着呼吸,你呼了我也随着你。”

男子挑了挑眉,微微颔首,“聰明!”

午膳前,印之往書房呆了會兒子。她素日有讀了書記筆記的習慣,這幾日見了不少人,也瞧了些戲本,今日無事可做,便琢磨着寫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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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岱與林萬宗四人合開的那個珍寶閣,行的是輪班制,五日一輪,因忙着成婚事宜,蘇岱便與張載明換了班,如今到期,算算竟積了十五日。

是以,用了早膳便匆匆往店中趕,後頭便一日未見人。

午覺醒來,印之思及入府後,還未逛逛其他院子,便起了興致,帶着桑、桃二人往外晃悠,意在尋些樂子。

從他二人住的院子“天隅齋”,往西路過一鳥雀滿梁的院子,似乎無人居住,花草皆盛,依着牆處有一排放鴿子的竹籠。

浔都大戶人家多養白鴿,亦有閨中女子春心萌動時,寫一花箋系在鴿腿上,随其亂飛,若停于未婚男子家中,見是花箋,則相公以字考量是否回信,注以居所位置,若回信得人拜訪,則兩家相看,謂“天作之和”。

不過,此習俗常出錯,後頭女子便愈發怕羞,不願贈花箋,如今這也只在話本上見着有了。

印之游神一會兒,繼續往西。蘇府呈四角對稱布局,正中間是一流水山石,草木掩映的園子,逢節日或團圓日子,蘇府便在此處擺宴,與北邊的正堂相對。

在此處,倒是人多熱鬧些,瞧見二房三房的姑娘們在此撲蝶戲耍,不覺心動,叫桃枝取把扇子過來,才走近一些。

疏棠先瞧見了她,提着裙子跑過來,笑道:“嫂子,我才叫了碧蘿去請你,正巧你就過來了,可不是心有靈犀麽?”

印之掩面一笑,那邊的姑娘也都圍攏過來,道好,中間卻夾着一個小公子,十三四歲的年紀,與蘇岱的眉眼生得有些相像,不過這嘴唇厚了些,也是個玉面郎君,便知是蘇家小二爺蘇遷。

這小公子脆生生沖着自己叫了聲“嫂嫂”,可愛得緊,惹得印之喜上眉梢,喚桑枝回去備上見面禮送到二房院裏。

衆人在此方嬉鬧一陣,誰知,忽地天色濃墨,烏壓壓的雲鋪天而來,沒一會兒子就大雨瓢潑了,此處離老太太的院落最近,因而大家都亂竄着進去躲雨。

隔着雨幕,長廊上一行妙齡少女款步行來,老太太身邊的寶珠進去通報,給各位備了姜茶驅寒,将春未春時節,最易傷寒。

老太太屋中暖和,衆人各坐了矮凳圍着銅爐,年紀大者總喜熱鬧,猛一見一屋子小輩人,倒也歡喜。

“岱兒媳婦,可淋着了麽,你素日體弱,最需注意。”

“奶奶,印之沒淋着,近來随相公鍛煉,身子亦有長進。”

老太太聽聞這個喜不自禁,又問遷哥兒書念得如何,說了這一回,後頭竟睡了去,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驟雨稍歇,悄聲離去。

印之前腳進院子,蘇岱也回來了。

只見男子渾身濕透,發絲滴水,膚色白嫩,襯得那嘴不點而紅,印之略一失神,轉頭叫人預備熱水,又溫聲開口:“怎麽不打傘回來?”

蘇岱在隔扇後邊換衣裳邊應:“這雨等我走到半途才下,攏共也沒多少路,就披了問葉的衣裳跑回來了。”

“下回見天色不對,又到了回家的時辰,你便遣人回來說一句,我與你送傘去。”女子拿下蘇岱換下的濕衣裳,回了裏間。

左右你我是夫妻,你亦幫了我不少,世事總該你來我往才好,印之如此以為。

傍晚做了文思豆腐,味鮮色美,二人很是受用,晚膳吃得高興。

外頭下着雨,今夜便不能往外頭鑽了,老老實實呆在屋裏,開着窗瞧雨打芭蕉,倒也別有風味。

印之叫人在矮榻上擺了烏木茶幾,又要了個小爐子煮茶,禊泉水确實不該浪費了。

屋內煮茶聲沸,窗外冷雨摧殘花枝,蘇岱無聲與她相對而坐。

女子悵然輕嘆,伸手接了兩三滴雨點,“這一場下過,大約春意正盛麽?”

蘇岱提壺斟了杯茶,“嗯,今日已三月初三,此後大約不會比眼下更勝。隴春茶坊的槐花凄美,如今也到了日子。”

印之側過身望望那人,縮回手,用繡着海棠的紗帕擦了擦,柔聲道:“明日,明日,你帶我去瞧可好?”

男子頓了頓,小姑娘丹唇又啓:“便是下雨,也去。”

她聲音細軟又帶着些倔,蘇岱不知怎得又聽出些撒嬌意味,一時眼中幽深,面色卻如常,溫着聲開口:“明日,我得去店裏當值。”

印之微微有些失落,男子打量了一眼,“不過,午膳時店裏歇一個時辰,你可以過來,我亦能帶你嘗些別的吃食。”

小姑娘登時笑容可掬,“知曉了。”

蘇岱無奈地勾了勾嘴,心中卻有些歡喜。

第二日早間,自蘇岱出門後,印之便開始挑揀衣衫。

“姑娘,又不是第一回出門,怎麽今日倒在意起打扮來了?”桃枝捧着不少衣裳,疑問道。

印之嬉笑着将衣服在身前比劃,“前些日子都是夜裏出門,還是想去就去了,準備都沒法子,今日好容易有了機會,還要在外頭用飯,自然是要正式些的。”

桑枝在一旁憋着笑,“姑娘瞧瞧那銀紅素軟緞的衫子,便是不小心沾了雨也瞧不出來。”

女子東挑西揀,選了銀紅衫子,白色褶裙,裏頭一件丁香色立領窄袖,整個人瞧上俏生生的,明豔溫婉,淡施脂粉,輕點口脂,這一陣下來,時辰竟也差不多了。

蘇岱出門時留了問葉在家,這會兒子,帶上桑、桃,四人便出門去了。

行未過半,街巷鄰裏不時側目,印之心覺奇怪,便叫問葉走快些,邊快走邊擋着臉了,莫不是自己畫壞了眉毛,點歪了口脂,沒得叫人笑話,愈發不好意思,逃也似地進了珍寶閣。

瞧也不瞧,第一件事便是問問桑枝,“我這臉上可有東西沒有?”桑枝不明所以的搖了搖頭。

蘇岱聽着前面的動靜出來,正巧聽見印之問話,嗤笑一聲,“你就這麽過來了?”

女子茫然地瞧着他,微微點頭,只見那人複又低笑一聲,“怪我,忘了提醒你,若是長得美又臉皮薄的上街,需得遮掩着面,否則大約落荒而逃了罷。”

男子驀然大笑起來,“過會兒,咱們出去或許就有人守着,蘇岱妻生得貌美之言,估摸着已傳遍了。”

印之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滿腹疑問,“我生得美而已,怎會如此?”

蘇岱走到門外,探頭望望,果真有些老妪,老頭,時不時轉過來看看,無奈接道:“似你我這般生得好看,自然也不多見。”

女子沉默一會兒,蘇岱牽了她的衣袖,朗聲道:“行了,我領着你,美就叫人多瞧瞧,不是壞事。”

身後的問葉嘴都快咧到耳朵上了,桑、桃相互對視一眼,跟在後頭。

一行人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鄰裏往來相看,不到半盞茶功夫便到了茶坊。

“呵,你們夫妻二人可真厲害,多大會兒功夫,滿大街都在傳‘蘇岱妻乃仙女下凡,二人真金玉良緣’,瞧瞧,我這門口多熱鬧!”

林萬宗倚在二樓欄杆處,笑着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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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努力寫文的第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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