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節

神色裏不含世故的真誠卻如赤子般讓他感到溫暖，只是過了今天，自己或許再也無法面對他了。

鹿晗無聲地笑了，由衷地，然後輕輕搖了搖頭，邁步越過他，進了恒嘉。

吳亦凡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所有的額發固定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兩筆劍眉透着威嚴，一身黑色正裝，氣場全開，讓人絲毫感覺不到這個男人竟然還不到二十四歲。

鹿晗站在這個比自己還要小半歲的男人面前，手心出汗。上次離開時，他還笑着拍對方的肩膀，安慰他不要糾纏于過去，現在卻被迫站在他面前，即将屈膝匍匐，宣告自己的失敗。

“說吧，你要我怎麽做？”

鹿晗站在桌前，神色還留着些倔強，出口的話像挑釁。

吳亦凡平靜地看着他，一張臉小了一圈，顯得眼睛越發大了，濃密的黑發有些長，自然卷的發梢可愛地垂在臉旁，兩筆小小的劍眉，讓他想到英武的小豹子，可惜還是稚嫩了些。

“我還是那句話，開個價吧。”

鹿晗深吸口氣，表情隐忍，目光堅定：“X的新專輯，以及所有的活動都必須恢複，經紀人還讓林川來當。”

“好。”

吳亦凡非常痛快地在備忘錄上落筆，再擡頭時，看到一雙泛着水光的大眼，似一只在獵人手中走投無路的小鹿，心下浮起一抹快意，也藏着一絲鈍痛。

“你先到套間休息吧，晚些時候我帶你搬家。”

鹿晗一語不發地轉身進了旁邊的小卧室，砰一聲甩上門後，終于靠在門板上，雙手捂臉，無聲地哭了出來。

金包子帶着還生着悶氣的鐘大在會議室等來了吳亦凡，他身後是恒嘉的王牌制作人金俊綿。

“認識一下，這位是金鐘大，公司下季度力捧的歌手，這位我就不用介紹了，大名鼎鼎的金制作。”

金鐘大欣喜若狂，又是鞠躬又是握手，表達着自己對這位做出數不清白金唱片的制作人如滔滔江水的景仰之情。

兩個人都是做音樂的，三言兩語就聊開了，金包子拉着吳亦凡出了會議室，站到走廊的角落裏。

“大恒，你有必要這麽做麽？那孩子多無辜啊！”

“……你別管了，這已經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了。”

金包子心下一驚，難道那個鹿晗已經妥協了？！

吳亦凡望着窗外密密匝匝的高樓，對發小說：“以後他就是我的人了。”

金包子錯愕地擡頭，正看到吳亦凡嘴角漾開的那一絲微笑，卻再不是他曾經熟悉的弧度。

“以後他就是我的人了。”

曾經十五歲的吳亦凡用明顯的身高優勢和逼人的氣勢保護了倒在地上的少年。包子還記得那是他第一次看吳亦凡翻臉。

那個有着幼鹿一樣眼神的孩子或許就是吳亦凡今生的劫數吧！

當吳亦凡帶着一顆破碎的心和他已成焦土的世界離開這個國家的時候，包子這麽想着，而現在，包子終于意識到，這對吳亦凡來說，或許已經變成了一個魔咒，一句詛咒，一個無法打破的怪圈，他還要在那段過去裏徘徊多久，才能走到自己的人生路上來？

“你這樣到底是為什麽？留着那麽一張臉在身邊，有意思嗎？你還沒折磨夠自己是不是？還想被關在那個監獄裏天天吃藥檢查是不是？”

面對急得跳腳的老友，吳亦凡眉宇間風輕雲淡：“你知道麽包子，自從小卓離開之後，我覺得自己漸漸地失去了與這個世界的所有聯系。我沒有味覺，沒有嗅覺，甚至沒有痛感，每天吃藥，睡覺，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我其實已經沒有心跳了。後來繼父跟我說，如果不想做自己，那就學着做別人，于是我慢慢學着正常人的樣子，才終于離開了療養院，就在我覺得我的後半輩子都要與這個世界隔離的時候，我看到了鹿晗，他站在廣場上，站在一群胖得走不動路的鴿子中間，你永遠都不會懂我當時的感受，我那一刻聽到的，感覺到的，你永遠都不會懂的。”說到最後，吳亦凡望着自己溫熱的手心，空氣中只剩下他低沉的聲線落下的一句嘆息。

包子看着他，心中已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你就一輩子在那雙眼睛身邊打轉吧，這樣誰也救不了你了！”

說完轉身，兩步消失在轉角，留下吳亦凡獨自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再動一下。

鹿晗在孤兒院長大，成年後搬出來，租了個逼厭的小閣樓，還好頭頂有扇小窗，多少能看到點陽光。

“地方太小，你別上來了。”鹿晗一邊爬樓梯一邊趕着身後的吳亦凡，可惜後者不為所動，堅持跟着他亦步亦趨。

到了最上面一層臺階，鹿晗彎下/身，爬過低矮的檐角，嘴裏對着剛冒頭的吳亦凡說：“你就在那兒吧，等我把東西遞給你。”

“好。”

鹿晗的東西少得可憐，巴掌大的地方都顯出幾分空曠。鹿晗先将床頭的吉他遞給了吳亦凡，然後找了個旅行袋，将衣櫃裏的那幾件衣服疊好放進去，日用品也打了個小包，最後裝上幾張CD，一個包都還沒裝滿，房間就空了。

吳亦凡手裏拿着吉他，看着空蕩蕩的房間，鹿晗将包斜跨在身上，道：“走吧。”

“晚上想吃什麽？”吳亦凡開着車，似是不經意地問。

從鹿晗的住處出來，兩人就再沒說過一句話，安靜得有些尴尬，卻又似乎理所當然。

鹿晗看着街邊次第亮起來的霓虹，愣了愣，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嘴唇，“要不然，我做吧。”

“好。”

餘光中看到男人依舊面無表情的臉，鹿晗在心裏撇撇嘴，垂下眼。

說實話，他真的搞不懂身邊的這個男人，明明長着一副讓人倒貼都情願的好相貌，卻偏偏卡在初戀身上，找到個感覺差不多的，哪怕使出那樣下作的手段對自己圍追堵截也要拴在身邊。而現在自己坐在他身邊，卻冷着一張臉，車裏開着暖氣，鹿晗卻覺得身邊好像坐着一顆大冰塊，冰冷壓抑，讓他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只是自己既然已經跨出了這一步，有求于人，自然得有求人的态度，今後樂團會怎樣，都是身邊人一句話的事，他已經沒有資本冒險了。

國貿的地下商城賣的都是進口的蔬果，一小盒番茄就得将近五十元人民幣，堪稱天價。

吳亦凡推着車走在前面，時不時拿起一樣看順眼的就往車子裏丢，鹿晗有些無奈地跟在他身後，對着那些不太親民的價格咂舌。

“要吃牛排嗎？”吳亦凡拿起一盒包裝好的牛肉問。

鹿晗看着他手中腌好的牛肉，懷疑道：“你會做？”

吳亦凡看了看包裝上的西班牙語，聳聳肩：“上面說只要用牛油煎了就行。”

“哦。那再去買塊牛油吧！”鹿晗從善如流。

吳亦凡目光探究地看着他，慢悠悠道：“還得買個煎鍋，家裏好像沒有廚具。”

鹿晗：“……”

一趟國貿，兩人滿載而歸，不僅買了新鮮的食材，還買了一套嶄新的廚具，包括大小鍋具和一套鋒利的刀。幸虧有電梯直達地下，不然這兩大車東西，還真得費點力氣。

等他們大包小包地開門時，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已經少了幾分尴尬，多了點柴米油鹽的熟稔。兩個人都知道了對方的忌口和食量，卻總有片刻尴尬的空白，這時候鹿晗總會找到些新話題，讓尴尬快點過去。

吳亦凡住的是中心區的頂層公寓。躍層的設計讓客廳空間得以延展，卧室和書房在樓上，樓下則是客房和健身房，廚房和客用衛生間在房間兩頭，客廳的角落裏，擺着一臺黑色的鋼琴。

鹿晗滿意地看到廚房不是開放式的，一邊安心不用擔心油煙問題，一邊又覺得自己太無聊，這樣的房子，肯定有人定期清掃，就算有油煙也輪不到自己來操心。

進門之後，吳亦凡拿了雙拖鞋放在鹿晗面前，兩只手将所有的袋子一口氣拎進廚房，回頭看到鹿晗将外套脫下來擱在沙發上，不禁皺了皺眉，走過去，一邊拿起外套，一邊對他介紹了房間布局，然後道：“你可以開始了。”

鹿晗摘了帽子，還沒放下就被吳亦凡接過，跟着鹿晗的行李，一起帶回了衣帽間。

廚房一塵不染，應該從未用過。鹿晗拆了鍋具的包裝，挑出今晚要用到的煎鍋和炒鍋，放在水槽裏洗幹淨，拆了一包百潔布擦了底座，加了水，才放到電磁爐上，讓沸水給新鍋消毒。刀具擺在案板旁，鹿晗找了找，竟然在櫃子裏發現了一個電飯煲，再看那兩塊牛排的眼神就有些嫌棄了。

偷偷到門口，沒看到吳亦凡的身影，鹿晗果斷地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