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蘇銘愣神的功夫，蘇沉香已經兩眼放光地撲過去了。

她才不管陳總看起來像不像個傻子。

鬼打牆而已，她也會，又不是特別的技能。

唯一能讓她感到高興的是，一只試圖把臉貼到陳總身上，渾身血腥氣沖天的那個猙獰醜陋的女鬼，正好是食物。

這女鬼的身上孽氣纏身，一看手裏就有好幾條人命，正巧在蘇沉香的食物清單上，完全可以拿來伸張正義。

自從古宅被吃空，蘇沉香已經很久都沒有吃一頓飽飯了。

看到能吃，她唯恐她的飯跑了，哪怕當她出現的一瞬間，那女鬼竟然露出了兇性，看起來沒有理智，不過這跟她沒關系。

她不跑，反而想要跟她盤盤道，這更好。

蘇銘的視線裏，興高采烈的小姑娘撲到了陳總的背後。

“小心！”他叫了一聲，想要也撲過去。

可下一刻，洗手間裏突然爆發了濃郁的，讓人恐懼的陰氣。

陰氣裏，一個雙眼慘白的女鬼被蘇沉香掐着脖子提了出來。

蘇銘看着這輕輕松松，仿佛提着烤鴨的小姑娘目瞪口呆。

“這怎麽也得是個面包吧！”衡量了一下這女鬼的兇性和孽氣，雖然有點奇怪，這女鬼似乎是因為作奸犯科久了，連意識都只剩下本能地殺人，不怎麽聰明，不過蘇沉香不管這些。

雪白的小手揚起，吧唧，抽在女鬼的頭頂！

只不過是甩了一下子，可那女鬼卻似乎被打得定住，動彈不得，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看着蘇沉香，卻還是被一巴掌一巴掌下來，拍成了一團圓滾滾的血色的面包。

蘇沉香抱着這塊大面包，忍不住啃了一口。

真香！

不過……說好的傳說中麻辣味呢？

這明明是果醬面包。

……虛假宣傳，連鬼都騙。

“蘇沉香，你又亂吃東西！”雖然她啃的是一塊面包，可這面包之前還是一只猙獰的女鬼，她現在算是蘇銘在照顧，怎麽能看見她胡亂地吃東西。

蘇銘都要氣死了，顧不上差點上了西天的老板，咬牙切齒就要去收拾蘇沉香。

白嫩嫩的小姑娘看到她哥兇狠地過來，警惕地往角落裏躲了躲，手裏的胖面包藏到身後，委屈地抱怨，“我餓！”

她看起來就像是吃不飽的小可憐。

蘇銘本能地被軟化了一下，又氣得不行。

“那也不能吃這種東西。”吃鬼會發生什麽問題誰都不知道，他得多擔心啊。

“天師都吃鬼。大補。”蘇沉香義正言辭地說道。

仗着普通人不知道天師的常識，她胡亂地忽悠。

蘇銘信了她才怪，可看到蘇沉香緊緊地抓着面包，眼淚都要流出來，可憐得就像是面對惡毒後媽的灰姑娘，蘇銘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逼她。

他不說話，冷着臉去扶起因為女鬼被拍成面包，現在發現自己還在洗手間一下子失去力氣摔倒的陳總。

看見他妥協了，蘇沉香幸福地又轉頭偷偷啃了一口面包。

雖然肚子餓到她能吃掉整個面包店！

可現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面包，蘇沉香默念“挨餓也是一種修行”，戀戀不舍地把剩下的面包收好。

起碼能讓她吃三天了。

“蘇銘，我真是……”陳總剛就聽到一聲慘叫，之後眼前那粘稠昏暗的走廊就又變成了洗手間，已經把他給吓死了。

這時候看見蘇銘，他又高興又害怕，唯恐自己害了認真工作的秘書，手腳冰涼地抓着他說道，“快，快走！”

他掙紮着要帶着蘇銘逃離恐怖的女鬼，蘇銘無奈地掃過蘇沉香揣了面包的小背包，又隐蔽地嫌棄了自家老板那在洗手間到處亂摸過的爪子，忍了，安慰他說道，“沒事了。”

不知道陳總摸過什麽，手上有點刺鼻的味道和可疑液體。

“哈！”陳總茫然看他。

“小香救了你。”如果救人的是他，蘇銘不會邀功，因為這是他做秘書的本職工作。

可蘇沉香不是陳總的員工，她沒有理由義務勞動。

他也沒有資格替蘇沉香慷慨。

所以，他扶着驚魂未定的陳總起來，一邊塞給他紙巾擦手，一邊對他說道，“小香是個見習天師。因為有點收鬼的能力，所以救了你。”

他這話算是挺直白的，不過卻讓陳總都驚呆了，震驚地看着軟軟白白，一臉純良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問道，“小香還是個天師麽？”

他是大家族子弟，當然知道天師。

他知道天師是最神秘的行業，而且的确擁有着普通人沒有的力量。

但是在陳總的印象裏，天師大多都是年紀不小，神秘不接地氣的樣子。

蘇沉香開了學才上高中，竟然有這樣的能力，甚至把剛剛的女鬼都給消滅了麽。

“是啊。”蘇沉香點點頭，認可自己是個天師。

不過她覺得陳總有點倒黴。

不知道怎麽回事，大概是他不小心把自己的頭發給弄丢了，眼下陳總的身上，只有一點之前和她接觸時沾染上的陰氣。

這大概也是那女鬼明明感受到她的氣息，可因為她的腦海裏全都是殺戮沒有更多的理智，還有屬于蘇沉香殘留的陰氣不多，所以才會窮追不舍。

可只靠着和她接觸過沾染的陰氣，也起碼保護他直到蘇銘趕過來救人了。

“真是太感謝了。”

陳總心有餘悸，又覺得恐懼。

他從前只聽人說起過厲鬼的恐怖。

卻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厲鬼，在他轉頭的一個照面就能夠迷惑住他，甚至在他的腦海裏出現了虛假的記憶，讓他全心全意地以為自己有了一個戀人。

想想這還是大白天，而那女鬼卻要自己留在大樓裏轉悠，也不知道打的什麽鬼主意，陳總一腦門冷汗。

“也沒打什麽主意，就是想磨一磨。”蘇沉香小聲說道，不過沒讓陳總聽到。

她殘留在陳總身上的陰氣還是能保護他一點點。

不過因為只是一線氣息，時間久了就消散了。

女鬼是想等到陳總的身上沒有蘇沉香的陰氣守護就動手。

可沒想到蘇銘一個電話打進來，讓陳總提前清醒，女鬼不得已，只能提前動手。

還把陳總拖進一部分屬于女鬼的異度空間。

陳總手上的液體就來自于那裏。

一旦蘇沉香留下的陰氣耗盡，陳總就不是鬼打牆，而且直接被拖進異度空間，徹底消失。

這鬼……的确有點兇。

“你怎麽知道女鬼在想什麽。”蘇銘壓低了聲音，不理會陳總逃出生天的慶幸低聲問道。

蘇沉香擡頭看天，哼起了今天在烤鴨店聽到的小調。

“今天是個好日子……”她吃了面包，那女鬼的記憶全都在面包裏。

不過想到女鬼的記憶，蘇沉香眼前一亮，知道自己發現了好貨，急忙拉着蘇銘的手說道，“這小區還有吃的！”

她的眼睛亮了，恨不得流口水。

可打從明白所謂的“飯”是什麽以後，蘇銘的頭皮都炸開了。

“還有鬼？！”

“可不是。可多了，這小區不一般啊。”蘇沉香擺出古宅看門老頭兒那神秘莫測的表情說道。

陳總已經腿軟了。

“要不然，我打電話給集團，讓集團過來人解決。咱們別參合了。”聽說這小區還有鬼，陳總一分鐘都不想在這裏待着。

更何況，陳氏集團作為國內數一數二的商業巨頭，本身也會遇到很多光陸離奇的事，所以是和天師有來往的。

就比如市郊的白雲觀，就有陳氏在供奉香火。

他不想讓蘇家兄妹涉嫌，可現在為了能吃飽，誰還顧得上他。

蘇沉香已經仿佛踩着風火輪，打開了洗手間的門沖出去。

蘇銘看着一臉垂涎的妹妹，覺得妹妹大概得了異食癖。

他嘆了一口氣跟上，陳總心有餘悸，可郁悶地看着這兄妹倆真要去抓鬼，作為老板總不能讓員工獨自涉險，只能痛苦地跟上。

他走出洗手間，就見外面的走廊正常，依舊是這棟爛尾樓的一樓，蘇沉香正打開了通往地下車庫的安全門。

也不知道是不是陳總的錯覺，當她的手壓在安全門的把手上的那一刻，安全門上方綠色的燈光閃爍了起來。

門開，從門後吹來的風充滿陰冷與發黴的味道。

他猶豫了一下。

蘇沉香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安全門後。

看着自己的秘書毫不猶豫地跟過去，陳總摸摸自己的頭，苦笑着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接通，傳來一個壓抑的，年輕男孩子的聲音。

“幹什麽？”

“小北，你說的沒錯，中環的項目的确有問題。”陳總頓了頓，苦澀說道，“我不該不聽你的話。”

如果他沒有猶豫，在弟弟說這個項目有問題的第一時間就拒絕這個項目，而不是還要跑來再考慮考慮，也不會遇到現在的事，甚至還連累了蘇家兄妹。

這件事是因為他而起，他不能獨自逃走，所以對着沉默下來的電話忏悔了一下，陳總義無反顧地拉開安全門，走進了通向車庫的樓梯。

前方蘇沉香哼着歌兒下樓，女孩子開開心心的聲音，似乎吹散了從地底傳來的陰冷。

陳總有那麽一瞬間都有一種幻覺，仿佛有蘇沉香在，遇到危險也只不過像是在逛大街。

他理智回籠，又慫了，縮了縮脖子，就算穿着西裝也覺得車庫很冷，追着蘇沉香走了幾步，順着樓梯一路向下。

知道走進還沒有完全裝修好，只是一個黑黑的巨大空間的地下二層的車庫裏，蘇沉香就在兩個男人迷惑的目光裏抽了抽小鼻子，直奔車庫的一個最偏僻的角落。

車庫黑暗沒有燈光，蘇銘打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筒給自己和蘇沉香照亮了路，就見小姑娘吧嗒吧嗒跑到了角落，蹲在地上，白生生的小手忙忙碌碌在地上扒拉。

“這地面是水泥，你的手……”

因為已經了解過這個項目的進度，知道地下車庫是第一時間澆灌好，陳總提醒了一聲，這不是外頭的泥土地。

可就在下一秒，他在空曠寂靜空間略有些回響的聲音戛然而止。

蘇沉香在角落裏劃拉了半天，把厚厚的積年的塵土都扒開。

一股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陰冷的風吹過。

像是吹開了什麽。

本來平整，空無一物的地面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扣着個小小把手的水泥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