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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晴遷回到風琴樓時,卻見長歌正與一名外表很英氣的男子在品茶。品茶,不如說是談心。兩人神色溫和,像是聊的很愉快。
柳長歌伸出手,微笑着喚晴遷過來。直到晴遷坐在她身旁時,她才指着張明楚介紹,“這位是衙門的張捕頭。”後又對張明楚說,“這位是我的朋友,晴遷,你想合作的,應該是她吧。”
張明楚有些意外,他們根本沒有聊案子的事,而是禮尚往來談談人生而已。傾歌居然知道他的目的,他從未表露過。他只是想來請她幫個忙,一個很簡單的忙而已。
在張明楚說明來意之前,長歌便已洞悉了他的心思。說什麽陳濤是她最滿意的學生,她一定不會見死不救。又什麽琴技精湛,可以迷惑對手。全都是假的。真正的目的,是奔着晴遷來的。
百裏晴遷接過長歌遞來的茶,輕抿一口,茶味飄香,回味綿長。擡眸,與張明楚的眼神相視。“張捕頭來此,是來查案的?”
這兩人都很聰明。既然如此,張明楚也就攤開來意,直話直說了,“昨晚亥時三刻,原本夜深熟睡之時。陳員外卻家中鬧賊。此賊,是個采花賊。”
百裏晴遷微微挑眉,淡淡地看着張明楚,“你的意思是,陳員外的千金,被采花了。”
張明楚嘆着氣點頭,目光略有詫異,“原本這樣的事發生在任何女子身上,都會接受不了。但,陳小姐居然不吭不響,就好像被侮辱的不是她。氣的陳員外暴跳如雷,發誓要抓到采花賊。陳小姐如此淡定的态度,着實令我匪夷所思。難道她真不在乎自己的名節嗎?”
女子的名節是大事,終身大事。陳小姐的态度,真的很不正常。
百裏晴遷半開玩笑道:“是很不正常,也許那采花賊長得十分俊朗,正好符合陳小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形象。所以……”
“你能不能正經點?”柳長歌當即打斷晴遷,氣的臉孔漲紅,差點控制不住一把掐上去。這個晴遷,人家陳小姐都被侮辱了,她還在這說風涼話。
張明楚忽然低沉道:“晴遷姑娘分析的有理,但如果能抓到采花賊,這件事,就會水落石出了。因為陳小姐這種态度,我并不是第一次遇到。前幾個月,采花賊橫行千山縣。但,這幾起案子能夠平息到現在,都是因為那些被采花的姑娘,不願配合。”
難不成那采花賊,真的貌似仙顏,令人傾慕。所以,即便被他侮辱,那些姑娘也都是心甘情願的。
張明楚再次嘆息,這世道已經變了。如此一來,川州還有安寧嗎?毀人清白這樣的事,真的很不地道啊!
百裏晴遷事不關己,她只想喝酒,喝好酒。不想參與衙門辦案。抓賊,那是捕快的事,抓不到,就是捕快的能力有問題。關她何事?
柳長歌伸手過去,百裏晴遷忽然瞪大眼,一把抓住長歌的手,眯眼湊過去,“你想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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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長歌盯着晴遷的眼睛,盯着盯着,晴遷接着說,“我都聽你的。”
柳長歌滿意的笑了,轉頭對張明楚說:“需要怎麽配合,直接說吧。除暴安良,是我們的職責。”
職責……
張明楚有些詫異,一個平民百姓居然說職責二字,他只得理解為,傾歌是個心善的人。或許,他找對人了。
今晚惜花閣十分熱鬧,并不是因為換了花魁的緣故,而是因為,這裏來了一位很美麗的琴師。尤其是她彈琴的模樣,真的太優雅了。
她喜歡喝酒,而且喝的都是好酒。她的酒囊就挂在腰間,她則盤膝坐在簾後,靜靜的撫琴。纖細如絲的琴弦,玉如斑斓的光澤,将這把白玉長琴妝點的十分完美。
不禁讓她想到,化骨樓的那位神秘撫琴人。朦胧的光澤游走指尖,不由得将記憶中的曲子撫了出來。
惜花閣是青樓,然而來這裏的,都是些滿腹經綸的雅客,很少有富态流油的世家員外。所以那些觀望紗簾後的目光,探究多過垂涎。
她并不在乎這些目光,或許坐在人群中的長歌會在意。因為這一切,都是長歌的主意。而張明楚,則與長歌坐在一起,他用淡漠的表情掩飾着警惕,緩緩掃視着四周。
作為衙門的總捕頭,他有責任保護每個百姓的安危,也有權利調度千山縣的子民。凡是名門望族的世家小姐,今晚,都彙聚在惜花閣中。
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而老鸨,也不會在今晚出現。一絲莫名的笑意勾勒在唇角,片刻即逝。
這首曲子好特別,柳長歌從來不知,晴遷居然會彈出這麽美的一首曲子。但,她卻從曲中聽出一種特別的傷痛,這傷痛不應該屬于晴遷。也許這傷痛感,本身就是曲子的一部分,沒有了傷感,它便不會如此的蕩氣回腸。
百裏晴遷忽然眉峰一動,神色恢複了淡然。該來的,終于來了。
他坐在衆人的後面,是最後一個座位。因為只有在這個座位上,才能縱觀全局。他的唇很薄,卻是一片淡雅的朱紅色彩。他的眼睛并不深邃,裏面的情感如同清澈的水波,淡淡的流淌。
他的手指十分的長,長指端着酒杯,清冷的液體倒影着他唇邊的弧度,那樣的意味深長。
他的目光并沒有像所有人那樣投射在紗簾之後,他不好奇那彈琴女子的模樣。那道簾子很朦胧,只要掃一眼便可看到那女子的大致輪廓,也許她是美女。但他,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耳邊浮現的這首曲子。這首曲子好傷感,傷感的旋律讓他今晚的興致一掃而光。不過,他很樂意滿足所有人的願望,掀開那道簾子,看一看那女人的廬山真面目。
一股強烈的風吹過了每個人的臉頰,蕩起了發絲。柳長歌的發絲也飄了起來,她卻目光一頓,這風中,仿佛有一股花香,很淡雅的味道。
張明楚也聞到了這股花香,因為他和柳長歌并排而坐,自然也體會了那風的味道。在風掠過之際,張明楚已經離開了座位,手腕一晃,刀柄已穩定掌中。
鋒利的刀刃上,閃爍着一道流水般的波光。靜靜的,穩穩的貼在那人的脖子上。仿佛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衆官客見到這一幕,并未驚訝。而是集體起身,撈起桌下的佩刀,閃到張明楚身邊,将那格格不入的人圍在中央。
想不到這些附庸風雅的嫖客,居然都是捕快假扮的!他明顯也驚呆了,手指頓在紗簾中央,沒有來得及掀起,耳邊的琴聲也停了。
簾後安靜而坐的人,發出一聲輕笑,“看來這招請君入甕,屢試不爽呢。”
諾大的樓閣中,只有花魁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她喜歡那個琴師彈得曲子,因此而沉迷其中。一只傾世之舞跳下來,居然沒有一個欣賞的。他們傾慕的目光都是假的,這讓花魁接受不了,根本就無法接受!
柳長歌來到那人面前,看到了他的真容。不禁颦眉,“你到底是男是女?”
此人的面相很是清秀,分明是個少年人,但輪廓卻并非男子那樣有棱有角,而是極為柔和。如果不是他眉梢那般長而直挺,長歌肯定會以為他是女的。
他神色清冷,根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是男是女很重要嗎?重要的是,他今晚好像,難逃法網了。
張明楚站在少年身後,沒有看清他的臉。不過柳長歌這句詢問,激起了張明楚的好奇心。他收起佩刀,一掌拍在少年的肩上。卻聽他嚎叫一聲:“你不能輕點嗎!手勁這麽重!你當你是在拍醒木啊!”
柳長歌看着疼的呲牙咧嘴的少年,覺得這一幕好詭異啊。不知哪來的憐憫沖動,一把拂掉張明楚的手,“你下手确實好重。張捕頭,既然人已經抓到了,何不當場問一問呢?”
百裏晴遷一直盯着長歌的舉動,直到長歌為這少年出頭,她才起身,掀開了紗簾。
衆人的目光被這一瞬間吸引了。花魁也看的呆愣了。而那少年,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發花癡,而是盯着柳長歌,方才,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含義,分明是憐惜之意。
柳長歌被少年看的莫名其妙,張明楚卻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将他甩給部下,繼而對柳長歌和百裏晴遷拱手一笑,“多謝兩位的幫助,我還是帶他回去,明日當堂審問,才會有結果。天色已晚,你們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們走。”
不等長歌呼喚,張明楚已經帶着人離開惜花閣。那少年忽然回頭,望着柳長歌。
柳長歌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但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心中有些不舒服,少年的眼神那樣清澈,很難聯想到采花賊那種淫邪的目光。
百裏晴遷忽然湊近長歌,長歌臉紅着問:“怎麽了?”
晴遷眯着醉眼,盯着長歌的眼睛,戲言道:“你似乎,對那少女很好奇。”
柳長歌剛要點頭,卻微微瞪眼,等等,她沒聽錯吧。晴遷說的是少女,而不是少年。“她,她真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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