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靜夜如絲,月光顯得很安詳。光芒照耀着棱角分明的亭臺樓閣,映出一種如詩如畫的意境。
她在月夜下彈琴,白皙細膩的肌膚仿佛與銀白色的月光融為一體,譜寫着一曲風雅絕倫的旋律。
柳長歌彈得這首曲子,是那綠袍男子彈的曲子。她知道晴遷很喜歡聽,于是彈了出來。
其實晴遷并不是特別欣賞這首曲,這首曲的意境太憂愁,裏面仿佛藏着千絲萬縷的情劫,讓人剪不斷,理還亂。就像她手中這杯酒,酒并不是消愁之物,只是喝酒的人,聊以慰藉罷了。
在這個清涼幽靜的院落中,怡然自得,自由自在。柳長歌停下拂弦,擡眸看着晴遷,“醉生夢死的你,可有聽出這曲中的意境?”
百裏晴遷搖晃着酒杯,裏面的液體所剩無幾,她卻不想在喝酒了。她似乎,嗅到了一種不平靜的氣息,“只是一抹不甘世俗的憂愁罷了。”
晴遷握着酒杯的手忽然一動,五指已然張開,酒杯旋轉于夜空中,朝着一個方向飛去。
酒杯旋轉的速度很快,肉眼根本看不清旋轉的速率,只能看見一道淺淡的影射入黑暗中。黑暗裏,一道黑影直沖天空。
他仿佛融入了黑夜,也似是黑夜的好朋友。黑夜很自然的掩飾了他的身軀,卻無法掩蓋他那雙精銳深沉的眸。
一把黑光寶劍在暗夜中徘徊着它的光華,雖如墨般漆黑,但在百裏晴遷的眼中,卻是另一種別具一格的風情。
柳長歌輕呼一聲,卻來不及動彈,身軀一震。只能眼睜睜地望着那一幕!
黑衣人的發絲飄蕩在風中,也如墨般,冷漠的雙眸,銳利的劍鋒,已将百裏晴遷鎖定。
一道淺影嗖地一聲,飛回了百裏晴遷的手裏,她的身軀以螺旋般迅速輾轉,白衫飄飛,風情如畫,是暗夜裏一抹亮麗的風采。
她是在跳舞吧,柳長歌看的目瞪口呆,從來都沒見過她在自己面前跳舞。好像那步步緊逼的絕世殺刃根本不是在刺殺她,而是在陪她完成這只舞,如此美妙動人的舞。
黑衣人內心震撼,看着百裏晴遷的舞步如此的游刃有餘,絕妙橫生。在他的攻勢下,她居然步步生蓮,無視殺機。百裏晴遷,你果然有這個資本。
百裏晴遷的舞停了,因為她不想跳了。這步伐只是為了化解襲來的劍鋒招式,也只不過是讓舞的畫面來平息長歌的驚吓,不想讓她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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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她手中依舊端着那只酒杯。酒杯裏的液體半點都沒有少,仿佛酒杯,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她。杯沿上的劍刃閃爍着如平行線般的光澤,就像水波一樣,融入劍尖。
百裏晴遷用酒杯擋住了他的劍,男子忽然低沉地笑了,只要他往前一點點,百裏晴遷這條命,就會斷送在他劍下。“酒中雅客,卻是我劍下的芳魂。”
這等狂妄的言語差點激怒了柳長歌,不過,她現在無法動彈。晴遷點了她的穴道,她只能幹瞪眼的望着他們。
百裏晴遷笑的悠然自得:“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男子稍微一愣,低頭一看,銀白色的月光無法掩蓋那寸芒的華麗,這根銀針很長,距離腹部只有半寸。只要百裏晴遷稍稍一送,他就會命斷當場。
百裏晴遷,你果然有些本事。男子閉上了眼,平息着情緒。半晌,将劍收回。
百裏晴遷也笑着喝光了酒,收起銀針,目光極為冷淡:“如此美麗的夜晚,因你而破壞。說吧,說出你的來意。”
晴遷來到長歌身旁,幫她解了穴。長歌立刻抱住她,她則淡笑着安慰,“沒事了。”
長歌緊緊地握着晴遷的手,片刻都不想離開她。晴遷的溫度可以平息她的擔憂,原本美好的夜晚,居然被不速之客破壞,真是煞風景。
男子盯着兩人舉動,眼裏藏着疑惑,但今晚這種情形,已經是很意外了。他從來都不會讓對手看到他的面容,看到他容顏的人,都已經死在他的劍下。但百裏晴遷不同,她用她的淡然諷刺了他的所作所為,這是一種恥辱。
百裏晴遷雖很想知曉他的目的,但卻沒有聽到他的回答。他消失在月光下,仿佛從未來過一樣。
但是,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百裏晴遷忽然轉頭,望着平靜而來的男子說:“看來我的風琴樓也因此蓬荜生輝了。方才的交鋒,公孫先生看的可盡興?”
來者一身淡雅白衣,修長身軀玉立,一派翩然儒雅風。這一身古韻書香的氣息,真的很吸引人。雖至中年,卻不失成熟的魅力。他是天下第一棋莊的莊主,公孫棋。
柳長歌驚訝地很,公孫棋居然來了川州,就這麽不聲不響的來到了風琴樓,真是讓人意外。“公孫先生,您方才……”
公孫棋淡雅地笑道:“我一直在關注方才的交鋒,可我卻沒有出手的機會。因為我知道那個人,打不過百裏姑娘。”
百裏晴遷将公孫棋請入座,柳長歌親力親為去泡茶。看來方才的雅興還沒有全部消失,公孫棋的到來,想必與之前在棋莊那次的目的,是相同的。
百裏晴遷就說公孫棋是有目的的,請她喝酒更是達到目的的開始。柳長歌原本不信,現在她信了。她已經将茶泡好,并親自給公孫棋倒上。
公孫棋受寵若驚,長歌為他斟茶,他有點不敢當。遂對長歌笑道:“公主殿下,其實這種閑雲野鶴的生活很适合你。自由自在,遠離皇朝紛争。縱情山水,妙談笙歌。身邊又有百裏姑娘陪伴,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柳長歌不知曉公孫棋是何時洞悉她身份的,不過她現在淡泊名利,棄富貴于塵土,更對公孫棋這個稱呼有些不适應。“公孫先生客氣了,叫我長歌就好。”
公孫棋笑了笑,明白長歌的意思,可能有些事情通透了,看淡了,身份反倒成了累贅。
冬季的夜晚很冷,喝杯茶,确實可以暖身子。他哭笑不得地說:“難得你們不怕冷,大冬天的在院子裏彈琴。雅興頗高。”
百裏晴遷不在乎公孫棋的目光,将長歌攬入懷中,長歌怕是會冷,她卻不會。公孫棋也不會,看他深冬臘月的還穿着一件薄衫就知道了。她笑道:“公孫先生,方才那首曲子,如何?”
公孫棋目光悠遠,仿佛是在懷念。“這首憂傷的曲子,曾經是她的專屬。但是,現在會彈這首曲子的人越來越多,能夠參透曲中意境的卻很少。”
“她是誰?”百裏晴遷直截了當地問。
她想知道,化骨樓的那位神秘撫琴人,究竟是何身份。公孫棋應該可以給她答案。因為公孫棋來到川州,就是為了她。
但出乎晴遷的意料,公孫棋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的名字。“她叫莫靈,我們既是陌生人,又是知己。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就在江南江北中游歷。她瘦弱的身軀,總是背着那架琴,那架古舊而沉重的琴。”
說到此,公孫棋的眼中劃過一抹憐惜。腦海裏出現了莫靈那張柔美的臉,但卻是蒼白,毫無血色的。
他只聽過她彈過那一首曲子,反複的彈,仿佛憂傷已然揮之不去。她在憂傷,愁苦,那是情感上的失落。
柳長歌從公孫棋的态度與神情上判斷出,他對女子的情感,早已深入骨髓。但他卻什麽都不了解,對一個毫不了解的女子動了情,這樣真的好嗎?
公孫棋斂去憂傷,輕嘆:“讓你們見笑了。”
百裏晴遷眉峰輕斂:“人生難得知己,公孫先生不必感傷。佳人近在咫尺,就看你以什麽樣的方式去見。”
“她身體不太好,唯一愛的,就是彈琴。那把碧海長琴的秘密,化骨心一直在追尋。我怕有朝一日,琴的秘密會被化骨心洞悉,那樣莫靈就會有危險。”公孫棋的意思是,想讓百裏晴遷出手,幫他救莫靈。
化骨樓是江湖最黑暗的殺手組織,成千上萬的殺手聚集地。勢力不亞于絕厲堂。單憑公孫棋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救出莫靈。
他知道百裏晴遷一定有辦法幫他,一旦碧海長琴在化骨樓的消息傳揚出去,江湖一定會再起風波。為了莫靈的安危,也為了不暴漏碧海長琴,公孫棋只能來找百裏晴遷。
百裏晴遷喝了公孫棋的酒,自然推脫不了。因為她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無可奈何,因為她愛酒,最受不了美酒的引誘。于是,明知公孫棋有目的,她仍然無法拒絕。
“碧海長琴,會是一把很精致的琴嗎?”柳長歌好奇地問。
百裏晴遷笑着說:“那把琴我見過,很樸素,很古舊。但我覺得,越有秘密的東西,外表就越平凡。”
外表平凡,內中華麗。只有彈琴的人,才知道琴的秘密。
百裏晴遷答應了公孫棋,可若要将人完好無損的救出來,就必須要做個萬全的準備。
至少,要有充足的人手,單槍匹馬,只會铩羽而歸。這人手嘛,她已經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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