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意,才能如此的試出真心呢?

柳恒已經将迎親路上所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靜靜地坐在案後,臉色淡沉地望着跪在殿中央的魏明朗。那一副甘心情願的模樣,倒是讓他刮目相看。

然而,對于長歌被劫走,柳恒卻并沒有顯現半點不悅:“如果朕給你千軍萬馬,讓你去踏平風琴樓,奪回長歌,你願意嗎?”

魏明朗是憂傷的,他沒有得到公主的垂青。就連那場賭博,他也沒有遵守規則。

他與公主打賭,如果百裏晴遷不顧江湖之勢趕來皇朝搶親,他願意與她比試一場。如果敗了,他可以讓百裏晴遷帶走長歌。

但是,他輸了,卻像個惱怒者一樣,在最後的最後,還是沒有徹底放下。他自問敢作敢當拿的起放得下,但對于長歌,他是真的舍不得。“陛下,長歌公主不屬于我,請陛下,收回旨意吧。臣,願付諸一生,只當将軍,為國效力。”

到底是年輕人啊,滿腔熱血的年輕人!柳恒獨自暗嘆,他望着天空,過往的年華在眼中如同流水一樣,頃刻而洩。此時此刻,他生出一種悲切感。“你下去吧。”

魏明朗黯然神傷的告辭,當踏出宮門的那一刻,他已經決定,将對長歌公主這份感情永遠埋在心裏,不言不語。

也許他半生的歲月,就只剩下等待了。等待什麽呢,他也不知道。也許是個信念,也許是孤獨的慰藉。

各大派慘死川州的消息已經擴散整個江湖,剩餘的那些門派執掌各個為己擔憂,六神無主。此時此刻,望雲樓頂樓,各派執掌紛紛聚攏,并不是為了欣賞風景,而是在商議此事。

“我本想,只要進入川州,我們的人身安全就會得以保障。可惜啊,還是逃脫不過那夥殺人不眨眼的魔鬼。”陸柳側坐窗旁,盯着昆展群說:“不知昆掌門,有何高見?”

“什麽高見不高見,只要兇手來了,我必然會讓他命喪當場。”秦西風率先插話。說歸說,他手中還端着他的刀,精亮的光澤閃爍在刀壁,他用綢布輕輕地擦拭刀身。他那雙飽含深沉的眼眸,裏面畫着憤怒的內容,在如此清晰的平面上,毫無保留的呈現出來。

“秦西風,你想做什麽?”昆展群忽然問。他發現他越來越看不懂秦西風了,好像來到川州之後,秦西風的性格,就愈發的張狂孤傲。仿佛将誰都不放在眼裏。對于百裏晴遷,更是如此。

秦西風冷哼一聲:“還能如何,一切都因為百裏晴遷,是她不肯将實情和盤托出。如果她說出我們的殺父仇人是誰,那麽我們,也不至于會淪落到今日這個下場。還什麽武林大會,哼,現在恐怕,已經沒有必要去争奪武林盟主了吧!人家的刀,已經架在咱們的脖子上了,選不選這個盟主,還他媽有什麽意思?”

斂眉霜可不這麽認為,報仇固然重要,但武林盟主必須要選一個出來。否則,等風盟主正式退位之後,武林則群龍無首。如此一來,不正是合了某人的意。某人,不必說,自然會有人聯想到是誰。他是普天之下,最位高權重的人。

江湖與皇朝,本不應有任何涉及,但是,如果沒有一個有能力的人坐鎮江湖。江湖則會變成一盤散沙。散沙是什麽,散沙會在蒼涼稀松的歲月裏,慢慢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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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卷起他的袍子,在空中迎然而舞。斂眉霜的眼神是憂傷的,他也想為父報仇,可是終究,還不到時機。

時機,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個時機。然而,令他們意外的是,那站在門外的男子,卻把這時機送來了。

他穿着一件素雅的青袍,雙鬓花白,歲月或許無法挽留他眼角眉梢的深沉與滄桑,但在他的眼神裏,衆人卻看出一種不失雅韻的算計。

此人外表儒雅,輪廓剛柔分明,約莫三十餘歲,是男人之中最具成熟穩重的年齡段。他突然出現在衆人面前,然而有一個人,卻認出了他。

“沈懷明。”陸柳詫異地喊出他的名字。

沈懷明……人稱劍之魂者沈青的哥哥。不禁讓思緒追溯到數月之前,沈青的死訊傳遍江湖。沈青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但劍法詭異嗜血,他為人也是個狠辣角色。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狠辣的角色卻忽然死了。至于死在誰的手上,江湖衆說紛纭。不過聽到最多的那人名字,竟是百裏晴遷。

他們不知沈懷明忽然來此到底是為了什麽,但有一點可以确定,沈懷明與沈青兄弟情深,他不會坐視弟弟白死。恐怕,他是來意不善。

百裏晴遷的身影在昆展群的腦海裏揮之不去,他對沈懷明起了防備之心。

沈青作惡多端,他這個哥哥,必定不是善茬。像這種江湖敗類,怎可與他們平起平坐。

斂眉霜也沒有給沈懷明好臉色,但他心中卻明白,沈懷明來到川州,一定是掌握了百裏晴遷的行蹤,報仇來了。

這些日子本來就諸事繁雜,又死了那麽多掌門,他們還有什麽心情參與到個人恩怨裏呢。

然而沈懷明的一句話,卻讓諸派執掌紛紛倒戈相向。“如果你們想知道,你們的殺父仇人是誰,就與我合作吧。”

秦西風的刀無疑是在第一時間架在沈懷明的脖子上,冷面寒霜地威脅:“故弄玄虛,你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今天別想活着離開。”

對于秦西風的舉動,各派相對無語,能不要動不動就把刀架在別人脖子上嗎?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沈懷明溫和地笑了一聲,并沒有在意脖子上的這把刀。而是說:“我們有個共同的仇人,就是百裏晴遷。殺你們父親的人,就是她。”

白馬快如疾風,像一道虛華的白影,流過黑夜這條無窮無盡的長河。那雄壯的白馬上,纖細的身影,發絲飄蕩,黑袍亂舞。懷中的白衣少年擡起頭,卻被冷風吹得□□一聲。

百裏晴遷低頭看她,“風疾,別擡頭。”

長歌叮咛一聲,又将自己窩在晴遷的懷抱裏。如此溫暖的懷抱,只給她一個人。“還有多久才能到川州?”

“兩個時辰。”百裏晴遷望着前路,有月光的指引,這條寬闊的道路不再黑暗。

夜路不黑,只因為有月光,江湖之路呢?江湖之路的黑暗,便是皓月,也難以照亮它的本質。

之所以如此趕急,是因為接到了楚念的信。川州之事,她已經明了,只等回到風琴樓,再行從長計議。

可是,當她們的馬步入城中的瞬間,百裏晴遷便嗅到了一種不尋常的味道。她将長歌摟緊,用自身的溫度來驅趕長歌體內的冷氣。她松開缰繩,任由馬兒慢慢地行在路上。

寂靜的街道裏,回蕩着孤單的馬蹄聲。馬蹄聲很緩慢,每一步都走的很清晰。聽着,倒是很有節奏感。

百裏晴遷眉目輕凜,然而,她的唇角卻露出一抹笑。今晚的月光很明亮,可她卻從這條寧靜的街道上,看到一種蒼白的色彩。

氣氛如此詭異,讓柳長歌毛骨悚然。此時夜深人靜,盤旋耳邊的聲音卻只是馬蹄聲而已。可她,卻似聽到了另一種聲音。

晴遷的手一直輕撫她的背,她知道,晴遷是不想讓她害怕。可在這種詭異的氣氛裏,她忽然感到一種幽冷氣息在不斷的流竄而來。

“晴……”長歌的聲音很輕,卻被百裏晴遷的手指壓住唇。

晴遷溫和地對長歌笑:“你想睡覺嗎?”

長歌略微怔愣,恍然明白過來,當即搖頭:“不想。”

晴遷輕嘆一聲,溫柔的指尖滑過長歌的頸。長歌忽感困意襲來,竟在晴遷的懷裏睡了過去……明明,她明明拒絕的呀……

百裏晴遷只是詢問長歌一句而已,然而長歌的決定,她可以不必理會。因為她想讓長歌睡一覺,做個好夢。她動作柔緩地将披風解下,為長歌披好之後,便輕輕松松地離開了馬。

黑暗之處,吹來一陣風,一陣淩厲而又迅速的風。這風的目标,就是那匹白馬。或許是,馬上已然睡着的柳長歌。

可是,說來也奇怪,那淩厲的風來勢洶洶,如驚濤般趨勢。可就在下一刻,散了。

長歌依然睡得香甜,盡管方才那一瞬,如此危險。可她就是睡的很熟,可能在潛意識裏,她知道晴遷一直在身邊吧。

百裏晴遷牽着馬,朝風琴樓的方向走去。方才的風如此富有殺機,她不相信那個藏在黑夜裏的人已經離開。額前的發絲忽然飄起,一道熾烈的光,燃燒在眼裏。

百裏晴遷放開缰繩閃身而掠,身軀淩空翻躍,只是她的手掌,始終沒有離開過馬頭,落地一瞬,曲指輕彈。

一枚精亮的水滴從纖細的指尖擴散,黑夜裏,她看不清那人的輪廓,甚至,連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高是矮,都不曉得。

但是,這一滴水,看似無比清澈的液體,卻準确的抨擊其胸口……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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