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莫靈的确是個癡情人,因為曾經,無情親手教會了她,何為情,何為無情。她在無情的身上親自體驗了,有情和無情的概念。然而感情一旦付出了,便是覆水難收。
莫靈問晴遷,“你也愛過,相信你也懂得愛的含義。”
百裏晴遷只是淡淡的笑着,笑裏藏着不易察覺的苦楚,“愛的含義,無非就是,要或者不要。僅此而已。就像我喜歡喝酒,沒有酒我會很不舒服,但卻不會強求。愛也一樣,當你嘗試過美好,你就再也不甘寂寞了。”
莫靈望着遙遠的夜空,她沒有把百裏晴遷怎樣,雖然百裏晴遷是她的階下囚。不過,她卻不會用對待囚犯的方式去對待百裏晴遷。那樣太粗魯了。
對于這一點,百裏晴遷表示由衷的感謝。舉起酒杯,與莫靈對飲。“這艘船去往何方?”
莫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猜。”
百裏晴遷好久都沒有這麽惬意過了,似乎只有待在長歌身邊,她才有惬意的時光。
但是,有點奇怪。在莫靈的面前,她卻不會拘泥。
她眼裏是茫茫的深海,海的色澤是那樣的深邃湛藍。“不會是絕厲堂吧?”
莫靈盤膝而坐,坐在百裏晴遷身旁,素手端着一杯酒。這杯酒斟的很滿,然而船也行駛的十分平穩,于是這杯酒,不會傾灑出來。她卻問:“無情在哪?”
百裏晴遷仰頭喝盡,伸展手臂,讓自己倚在船壁上。吹着海風,喝着美酒,這種生活,是她夢寐以求的。既然莫靈想知道,告訴她又何妨。“他在天涯海角。”
莫靈颦了一下眉,天涯海角,百裏晴遷在開玩笑嗎?“不要以為你喝了我的酒,我就會以上賓之禮待你。天涯海角,模糊其詞,我認為你在耍我。”
百裏晴遷詫異道:“我說的是真的呀,你怎麽不信啊?”
百裏晴遷的話可以相信嗎?應該可以吧。但是莫靈怎麽也接受不了,天涯海角,茫茫天下,讓她到哪去找啊?
她素雅的面容,優柔的眼神,語氣卻很沉冷:“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無情到底在哪?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司馬雲海能否活命的話,你大可以重複上一句。”
百裏晴遷最讨厭有人威脅她,這一生當中,只有沈懷明觸及了她的逆鱗。可惜啊,她已經離開斷魂島,也沒機會見到沈懷明。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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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那一抹青綠色仿佛渲染了她的雙眸,百裏晴遷有點意外。真是想到誰,誰就立刻出現在眼前啊。那麽長歌呢,她想長歌很久了,長歌也沒出現。哎……
沈懷明是出現了,可他此時此刻,卻是絕厲堂的階下囚。一個叛徒,根本不配站在莫靈的面前。
雪淩霄一腳踹在沈懷明的腿骨上,砰!沈懷明疼的臉孔青紫,無奈,只能跪在莫靈身後。
莫靈背對着他。他看不到莫靈的神态,但他卻知道,副堂主這次,一定不會輕饒了他。
百裏晴遷端着酒杯,目視沈懷明,卻問莫靈:“你想要當着我這個外人的面,清理門戶嗎?”
莫靈優雅地伸出手,給自己斟滿酒,“沈懷明沒有資格再做絕厲堂的下屬,我也不會動他。我把他抓來,是想讓你處置。他的生死,由你來決定。”
一個人的生死,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定論了。沈懷明身上的五大死穴都被封住,今夕難逃生死。
他現在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他還沒活夠。本想,落到副堂主手上,非生即死。可是,莫靈居然把他交給百裏晴遷?
他忘記了,他居然還中着毒。他陰狠地瞪着百裏晴遷:“你給我下了什麽毒?”
百裏晴遷瞥了他一眼,一字字道:“它叫追魂散。每天晨起,午後,子時。都會定時讓你五髒六腑抽痛。不會要你的命,但如果你用內力抵抗,就會變成你的催命符。”
沈懷明吓出一身冷汗,他之前,是嘗試用內力去抵抗了。可,可不但沒有減弱疼痛,反而讓痛苦加劇。難道,他,他将命不久矣?“百裏晴遷!你好狠毒啊!”
啪!沈懷明臉上多了一道清晰的五指印。
百裏晴遷則甩了甩手,她沒有離開一步,就連半倚的姿态都沒有改變,盯着沈懷明惱怒的表情,“這一巴掌,是替雲海打的。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雲海的性命威脅我。”
莫靈忽然說:“看來你并不是那樣淡然呀,司馬雲海和柳長歌,你到底愛誰?”
百裏晴遷面無表情,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莫靈根本不了解她跟雲海之間的友情,也不明白她跟長歌之間的感情。她別過臉望着皓月,薄唇嘗了酒的滋味,“你走吧。”
莫靈頗為詫異,但這詫異只是一瞬間,化成了唇角邊的淡笑。
雪淩霄甚是驚訝,百裏晴遷居然要放沈懷明離開?他不信她會這麽善良!
沈懷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百裏晴遷要放他走?需知,他們兩個可是仇敵。再者,這浩瀚北海,他能走到哪去啊?
身上的五處穴道被瞬間解掉。莫靈淡然一笑,“她讓你走,你還不走?”
沈懷明捂着心口,一身狼狽地盯着百裏晴遷。只要能保住這條命,他就能東山再起。
他的輕功雖不算是上乘,但要到達北海兩岸,應該不成問題。
但是,他真的不了解百裏晴遷。這艘船上,沒有任何人能夠明白,百裏晴遷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她望着沈懷明的背影,輕功雖絕,但在這芒芒瀚海裏尋求生路,真的那麽容易嗎?
夜空中傳來一聲鳴音,一道厲光劃過星辰。
數道劍光閃爍在眼底,在那一瞬間,仿佛是黑暗裏的一線明光。
可惜,這道光,卻是把他送到黑暗深淵的符咒。
沈懷明消失在海上,沒有人去關注他的生死,也許他已經帶着不甘随波逐流了。
長劍入鞘,掩蓋最後一絲光芒。盡管這光芒裏,參雜了不為人知的仇怨。
她依然對酒當歌,醉生夢死。
之所以出劍,也是因為想要終結那最終的怨恨。
莫靈輕笑一聲,這個結局有點意思。“葬身北海,确實比死在我的船上更幹淨。”
“能死在雲海劍下,是他的榮幸。”百裏晴遷對月淺酌,神态悠然,“我讨厭有人威脅我,特別是拿我最好的朋友來威脅我。他應該明白。從一開始,他就不會有好下場。”
莫靈輕輕擊掌,不愧是她選定的人。她欣賞百裏晴遷的魄力,也贊嘆百裏晴遷的魅力。她将厲字令牌遞給晴遷,“收好它,不要再丢棄它了。”
“我不想要。”
“你沒有選擇。”
天晴日暖,光線柔和。這院子裏的楓樹卻依然是枯萎的,因為春天,才剛剛到來。距離深秋時節,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她又回來了,回到了長歌亭。再次歸來,卻心不甘情不願。
柳長歌神态平靜,此時此刻,她只能用平靜來掩飾內心的焦急。
已經四五天了,或許她想要的結果,也應該回來了。
白鴿飛入掌心,柳長歌迫不及待地拆開了信。皇朝的勢力她信不過,唯一的辦法,就是與舅舅飛鴿傳書。讓他幫忙查晴遷的下落。
可是,舅舅的信上卻未曾提及晴遷的蹤跡,只說了下月二十號要在群鶴山重新舉辦武林大會,推選武林盟主。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晴遷在哪裏,哪有心情關注江湖之勢?
安逸之坐在一旁,一眼就看出了公主的煩心事,于是規勸道:“殿下這副模樣,可不能讓陛下看見啊。否則,您可是再也沒機會出宮了。”
長歌心神不定,一日沒有晴遷的消息,她就一刻都不能心穩。“看到又如何?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何必要裝呢,在這裏不需要裝,在他面前,我更不需要隐藏。”
安逸之卻說:“既如此,公主為何又郁郁寡歡?”
這件事情該怎麽跟他說啊?柳長歌唯有嘆息,“你幫不了我。”
安逸之挑眉:“您怎麽就這麽肯定,臣幫不了您呢?”
柳長歌忽然一怔,忙正視安逸之,“你是說,你有辦法幫我出宮?”
只要能出宮,她就去天一閣找舅舅。舅舅在江湖上人脈廣泛,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晴遷。
安逸之微微一笑,他終究是不忍看着公主被軟禁這裏,日漸憔悴。
再者,皇上的決定太過嚴苛,對于一個有恩皇朝的人,居然也下的了手。
整件事情他已經通過燕紹了解的十分詳細了。于是,他是特地進宮幫公主出謀劃策的。
安逸之将他的辦法說了一遍,柳長歌眼神一亮,覺得此計可行。
如此一來,既可以打消父皇的疑慮,也能明目張膽的走出皇宮。
她不禁對安逸之豎起大拇指,“安相智謀超群,本宮佩服。若此舉成功,本宮定然重謝。”
安逸之連忙擺手,笑的謙遜:“能為公主分憂,這是臣的榮幸。不過,陛下可沒那麽好糊弄,這需要我們裏應外合,方可成事。”
“沒問題,只要能出宮,本宮怎樣都可以。”柳長歌的心已經放下一半。剩下那一半,只有見到晴遷,才能徹底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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