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他什麽都知道

周一一大早,因為滿心滿眼的期盼,阮君之來的比以往還要早一些。

他到的時候,池歌飛正趴在桌子上睡覺。

阮君之不敢吵醒他,輕手輕腳地坐下,就看到自己面前整整齊齊擺着五本筆記。

他帶着緊張又興奮的心情一本本翻開,最上面的是數學,之後還有物理、化學、生物、地理,偏理科類的課都在。

池歌飛的字很好看,一筆一劃鋒利遒勁,一眼掃過去簡直賞心悅目。再加上知識點整理的簡單又完整,阮君之莫名有種看完了就能跟他成績一樣好的自信。

“自己用,不要借出去。”池歌飛早在阮君之進教室時,就已經醒了。等到他激動地微紅着臉把筆記都翻了一遍後,才開口打斷他的興奮勁。

“你醒了啊……我絕對不借給別人!”阮君之舉着手發誓。

“嗯。”池歌飛滿意了,“政史靠背,語文和英語不僅要背還要理解,比較依賴積累,你先學我給你的這些。”

“好。”阮君之乖巧點頭。

他現在主要是漢字積累不夠,學偏文課程光是認字就很吃力了,而偏理的雖然難,但起碼不用一直抱着字典查。

“每本筆記最後面有學習計劃,不一定适用,你自己看。”筆記是池歌飛以前就有的,但學習計劃是昨天剛寫的。

只要一想到阮君之很有可能一臉茫然地到處亂撞,池歌飛還是親自針對對方寫了學習計劃。放在平時定然是件麻煩事,他管都不會管。後來想了想,既然都給出筆記了,阮君之如果還學不好,豈不證明了他這個“老師”不行?

阮君之受寵若驚地翻到最後頁,學習計劃裏包括了全學科,寫的詳細又好懂,而且單日任務量一點也不重。

“謝謝!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待!”阮君之感動的不行。

池歌飛微微擰眉:“我沒有期待。”

“那就、那就教導!悉心教導!”阮君之聰明地立刻換了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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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歌飛這次勉強接受了,睡意被驅散,幹脆從桌肚裏找了本計算機類的書看。

阮君之則對着筆記,翻出草稿本一邊學一邊算。

尚河市市立中學的早自習是七點半開始,到八點結束,池歌飛七點二十便走了,他作為學生會的會長,需要去校門口檢查遲到。

阮君之認認真真看着數學公式,到七點半時,又準時翻出語文書背。

直到早自習快結束,池歌飛才回來。

他把默寫在本子上的《離騷》小心翼翼地遞到池歌飛手邊:“早上背完默的。”

池歌飛看了一眼,并沒接。

“給你檢查。”阮君之白嫩的指尖輕點了一下學習計劃的第一行——“早自習語文背誦,至少一首詩或一段古文……”。

池歌飛抿着唇,總算明白了,這是完成了任務要給自己檢查的意思。

“自己對。”池歌飛沒打算檢查。

阮君之微怔,片刻後才低低“哦”了一聲,抽回草稿本。

他太得意忘形了,對方都已經給了他筆記,他怎麽還希望對方時刻監督自己呢?

眼見着阮君之真的老老實實翻開書一個個字對,池歌飛掃了一眼他寫的字。

和檢讨書上見到的一樣,圓滾滾的,特別像是畫的,能認識是能認識,但不好看也是真不好看。

“練練字?”等他對完了,池歌飛破天荒又多管了一回閑事。

“……我嗎?”阮君之呆滞地指着自己,複又垂頭看了看自己寫的字,耳朵立刻紅了。

他的字是真的不好看,看起來特別幼稚。

“嗯。”池歌飛點頭。

阮君之舔了舔幹澀的下唇,乖乖應下:“好。”

這人太聽話了,池歌飛緊繃着臉,片刻後擠出一句:“默寫的不錯。”

聽到自己被誇了,阮君之驚訝地擡起頭,誇人的卻已經垂頭看書去了,他耳根紅了紅,垂頭換了池歌飛的數學筆記看。

*

上午兩大節課上完,是新一周的升旗儀式,照例是各班班長帶隊到升旗臺下。

正逢秋老虎,今天熱的厲害,發言的章主任話還特別多,統一穿着長袖校服外套的學生們站在升旗臺下都有點不耐煩。

阮君之感覺臉頰曬得滾燙,他擡手碰了碰臉,想起下節課是體育課,還得曬,很小聲地嘆了口氣。

他倒不是不喜歡戶外課程,畢竟失明六年,最向往的就是戶外風景了,但他對自己的體力沒信心。這麽多年為了避免受傷,他會盡量減少不必要的遠程外出,鍛煉變少了體力自然會跟不上。

池歌飛因為帶隊就站在他旁邊,聽到他嘆氣,淡淡看了他一眼。

升旗儀式終于結束,學生們有序散場,阮君之暫時松了口氣。

站在他後面的王南一把勾過他的脖子,興奮得不行:“走啊走啊!體育課了!”

阮君之應了聲,再回頭找池歌飛時,發現這人已經走遠了,根本沒等他。

意料之中,但不免有些失落。阮君之撇撇嘴,也知道自己還無法強求池歌飛一下子就卸下心防和自己親近起來,對方本就不是那種性格。他安慰自己,現在能有這樣的效果已經很不錯了。

尚河市市立中學的體育課兩個星期才有一次,所以上課時往往都是好幾個班一起上的,阮君之和王南走到操場,才發現操場上烏泱泱的一大片人。

一班的體育委員是個留着披肩長發,但英姿飒爽的女孩,叫焦雨。體育老師讓一班學生分成四排從矮到高列隊時,焦雨很快替他們排好了。

阮君之仍舊是男生隊的排頭,池歌飛則去了另一排男生隊的隊尾。

因為離得遠,阮君之循着看過去,發現對方一動不動站在那兒,周圍人都在打鬧,只有他冷漠至極。

“你知道嗎,咱們班的體育老師是魔鬼教官。”王南湊到阮君之耳邊很小聲地說。

“為什麽?”阮君之心裏一緊,收回視線。

“高一那會兒他是我們隔壁班的體育老師,每次上體育課都要班上學生跑步,男生一千二女生八百,跑完了才能自由活動。”

阮君之臉色一白,下意識打起退堂鼓。

然而他退堂鼓還沒打響多久,體育老師就讓他們報數。

“報告老師!高二一班應到四十二人,實到四十一人,一人病假,請老師指示!”焦雨爽朗的聲音極具穿透力,操場上不少早已解散的班級紛紛看過來。

請病假的是周六還打過照面的周金屋,阮君之在心裏想着周金屋的事情還有沒有後續,試圖把自己從緊張的情緒中抽離,

體育老師沉思一陣,才說:“好了,保持列隊,分四個跑道,以白色起跑線為起點,男生一千二,女生八百,跑完自由活動。”

阮君之心徹底沉下去,沮喪地在排頭帶隊跑步。

他不敢跑太快,怕到後面體力不支,結果一圈下來,第二列男生隊隊末的池歌飛和他擦肩而過。

淡淡的薄荷香味讓阮君之稍微提起神,加快了腳底的步伐。

可今天天熱,再加上他體能上确實不行,跑到最後實在是不好意思以龜速帶隊,先讓在自己後面的王南帶着後排的人超過去了,自己慢慢踩着深紅塑膠跑道。

跑到第三圈時,阮君之熱的臉頰發紅,因為缺氧,他張開嘴呼吸。為了減輕負擔,他想尋找前方一個有特色的目标盯着看,結果下意識聚焦在和自己隔了半個操場的池歌飛身上,然後跟着對方的步伐繼續跑。

越過終點後,阮君之腿一軟“啪嗒”坐在了地上,急促地喘息着。

因為他是最晚到終點的,其他學生早已經在焦雨那兒領了礦泉水各自散開。男生們三三兩兩在找人準備打籃球,女生要麽去打羽毛球了,要麽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吹風閑聊。

王南不愛打球,遠遠瞧見阮君之還在地上坐着,正準備跟焦雨多要一瓶水去看看,就見池歌飛走了過來。

“領水。”池歌飛聲音冷漠。

性格爽朗的焦雨一怔,才緩緩從紙箱裏給了他一瓶礦泉水。

池歌飛接過,頭也不回地走向阮君之的方向。

阮君之因為喘得急,腦袋放空,面前突然灑下一片陰影。

他呆呆擡起頭,在逆光之中看到了池歌飛淩厲的眉眼。

“剛跑完不能坐下。”對方冷冷地提醒。

阮君之眨眨眼,呆呆地“哦”了聲,手撐着地要站起來,卻因為雙腿發軟站的晃悠悠的。

好不容易站穩了,他就注意到池歌飛手裏拿着的一瓶水,過度的饑渴讓他眼巴巴看着,但薄臉皮的他實在是不好意思開口要。

池歌飛感受到他熾熱的視線,微微動了下手腕,塑料瓶裏的水也跟着晃了晃。

阮君之眼神更熱烈了。

“要喝?”池歌飛淡淡問。

“可、可以嗎?”阮君之這才擡頭看他。

池歌飛直接遞了過去。

阮君之眼睛一下子亮了,接過瓶子擰開瓶蓋咕嘟嘟灌了好幾口水,才緩過勁來。

“謝謝。”他甕聲甕氣地道謝,“你喝過了嗎?”

“我……”池歌飛話還沒說完,被阮君之的喃喃自語打斷。

“哦對,你不喝瓶裝礦泉水,那你……等等,我去買一瓶其他的!”阮君之說完,快步往離操場不遠的小賣部走。

獨留池歌飛站在原地,心裏反複琢磨着他的話。

這人,怎麽什麽都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池歌飛:……(思考)

阮君之:颠兒颠兒買水真呀真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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