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讓我叫哥哥吧
阮君之聽到池歌飛的這番話, 愣在原地。
等他再一眨眼,說話的人已經推開宿舍門進去了。
池歌飛沒關門,他徑直脫了濕衣服放在旁邊的洗衣簍裏, 随手擦掉身上的水漬後,從衣櫥裏翻了件幹淨的衛衣套上。
阮君之可以看到少年初見雛形的精壯有力的身軀, 還有平時常見到但還是很讓人驚豔的冷峻側臉。
池歌飛換了衣服就準備出門,他得把池芳的事情徹底解決了。
結果他往外走時,看到阮君之還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發呆,顯然連宿舍門都沒打開過。
池歌飛呼吸一滞, 突然有些後悔剛剛跟阮君之說那些話了, 看他這樣子,顯然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結果下一秒, 阮君之跑到他面前,眼神晶亮:“你是說真的嗎?”
“……什麽?”池歌飛微怔。
“你說可以離你近一點也沒關系。”阮君之興奮地重複了一遍。
“……真的。”池歌飛有點不自在,輕咳了一聲。
阮君之瞬間激動, “可以再近一點”代表什麽?代表他友誼的橋梁搭建成功了啊!池歌飛把他當朋友了啊!
“那、那我可以叫你哥嗎?”阮君之覺得,既然友情建立了,改改稱呼也不是什麽大事,“池哥?”
他小時候跟曲藝認識的時候就是, 曲藝壓着他叫姐姐,還跟他說,關系好的就得稱兄道弟、姐妹相稱。
他也覺得,關系特別好叫點特殊的稱呼一點也不稀奇,反而是一種親近的表現。
池歌飛看到他一臉天真的樣子,心頭直跳。半晌, 他才說:“你想叫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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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池哥, 我跟你一塊兒去。”阮君之笑着說, “不是還得做筆錄嗎?我算不算目擊證人兼受害人?”
“受害人”三個字讓池歌飛眉頭緊蹙,他本來把阮君之送回宿舍就是不想讓他再被卷入這件事,但一想到之後警方看了監控,還是要找阮君之詢問情況,不得不點頭。
“別亂跑,在我旁邊待着。”池歌飛帶着他往教務處走的路上,叮囑他。
“好。”阮君之乖乖應聲,把肥大的袖管往上挽了點,跟着他回到了教務處。
*
市立中學斜對面就有個警察局,池歌飛報警後不久,那邊就派了人來。
池芳已經安靜下來了,一副自暴自棄的模樣,連池歌飛他們回來時都無動于衷。
來的警察同志看到池芳,一愣:“哎,你不是前幾天剛去我們那兒報道過嗎?”
阮君之一聽,猜測是周一那天池芳被趕出學校時發生的事。
池芳沒吭聲,一動不動地坐着。
因為這事兒鬧的教務處雞飛狗跳,章主任還摔了個羊脂玉茶壺、報廢了個手機,他幾乎是最來氣的那個,拽着警察同志一陣控訴。
之後,他還迅速讓監控室的人調出了教務處的監控,把事情發生的全部經過都展示在了警察面前。
其中一個警察安撫了一下他:“行了行了,我們知道你的訴求,我們會合理判斷,作出處理的。”
考慮到有兩個當事人還是學生,警方在商量之後,直接增派了人手,在學校就地給池歌飛和阮君之分開做了筆錄。
阮君之算這件事的受害方,池歌飛則是跟池芳關系最大的,而且他似乎還有其他證據要交給警察,所以兩邊都詢問了挺久。不過,先出來的還是阮君之。
池歌飛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年輕的新晉小協警在跟阮君之閑聊。
“你們學校校服都這麽大號的嗎?”
“沒有啊,這是我哥的。”
“你哥?你穿你哥哥的校服做什麽?”
“他怕我着涼,借我穿的。”
“你哥對你真好啊,是親哥哥吧?”
“不是,剛認的,不過他肯定比親哥還要好。”
池歌飛看到阮君之臉上腼腆的笑容,心中微動,快步走到他旁邊,不動聲色地隔開了他跟小協警的距離。
阮君之一下子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哥,你好了嗎?”
“嗯。”池歌飛淡淡應聲。
小協警聽到“哥”這個字眼,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接觸到他冰冷的視線後,很快走了。
“走吧。”池歌飛把該給的信息都給了警方,後續的調查并不需要他的參與,但就他提供的東西,足夠池芳在牢裏待上幾年了。
“我們已經可以走了嗎?”阮君之不太放心地問。
“剩下的章主任會處理。”
“好。”阮君之乖乖應下,不遠不近地跟在他旁邊。
池歌飛頻頻看他,發現他絲毫沒有往自己這裏靠靠的意思,緊抿着唇,并不做聲。
直到再次站在宿舍門口,阮君之才開口同他說晚安。
半晌,池歌飛才應下:“晚安。”
這還是阮君之第一次聽到池歌飛跟自己說晚安,眼睛亮了亮,直到對方關上宿舍門,他才進了自己宿舍。
一晚上的折騰下來,已經快十一點了,阮君之看了一眼時間,匆匆準備洗漱,站到鏡子前時,才意識到自己身上還穿着池歌飛的衣服。
他站在鏡子前,仔細打量了一番。
因為衣服大了兩個號,套在他身上顯得松松垮垮的,一點也不像池歌飛平時穿的那樣挺拔,倒是真的很像小朋友偷穿了哥哥的衣服。
衣服上有着熟悉的淡淡的薄荷清香,許是池歌飛平時常用的洗衣粉或是留香劑的味道。
阮君之學着池歌飛平時的樣子,對着鏡子擺出姿勢,又板起臉,結果越看自己越滑稽。
明明池歌飛那副冰冷的樣子就格外有氣勢,他跟池歌飛還真是一點也不一樣。
阮君之這麽想着,小心翼翼把校服和襯衫脫下來,整整齊齊疊好放在一邊,才脫了褲子去洗澡。
等他坐到床上時,給池歌飛發去了消息。
【阮:你有備用的校服嗎?】
阮君之等了一會兒,很快得到回複。
【池:有。】
【阮:那我明天洗完曬幹了再把衣服還給你可以嗎?】
【池:嗯。】
【阮:我的衣服,要不然給我一起洗吧?】
【池:不用。】
【池:曬幹了還你。】
阮君之眨眨眼,乖巧地回了消息。
【阮:好(*^▽^*)】
左手拿着手機的池歌飛看到後面跟的那個表情,抿了抿唇,又想到了阮君之平時樂呵呵的模樣。
半晌,他才把手機放到一邊,繼續埋頭搓洗盆裏的兩件衣服。
*
周五清晨,兩個人吃過早飯後,早早去往教室。
意外的是,教室門口站着個略駝背、頭發半白的中年男人,阮君之一開始沒當回事,還笑着在跟池歌飛搭話。
直到池歌飛停下腳步,那個中年男人徑直走過來。
“小飛啊……”中年男人看了看旁邊的阮君之,欲言又止。
“如果是池芳的事,不必白費力氣。”池歌飛目光冷漠。
“姑父不是為了這個來的。”李強國低垂着頭,知道不該耽誤池歌飛的時間,而且池歌飛沒避諱在同學面前提起池芳,他也沒再支支吾吾的。
“姑父來,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幾年前很對不起你,這次的事情也是。”
“我怎麽也沒想到你姑媽她會去碰賭博跟高利貸這種東西,更不知道她來找你了。這次的事情,我确實沒什麽能為她辯駁的,只能說……一報還一報。”
李強國萬萬沒想到,說出門打麻将的妻子當天就進了警察局。還是警察打電話通知他,他才知道,池芳每次出去并不是什麽打麻将,而是迷上了賭博,還跟高利貸牽扯不清,甚至還去要挾侄子,跟親侄子讨錢。
一想到池歌飛又被池芳盯上了,李強國坐立難安,在警局坐了一夜後,還是沒忍住來學校看了看池歌飛。
“姑父就是希望,你過得開心點,能、能交幾個真心朋友。姑父太窩囊了,以後……”
“沒有以後的。”池歌飛聲音冰冷,“姑父,我跟你們不是一路人。”
“哎哎,是,是。”李強國一愣南風,羞愧地點了點頭。
他又想起七年前,池歌飛剛搬進他們家住的第一年,池芳鬼迷心竅,偷走了池歌飛身上僅有的六萬塊錢。
那錢對池歌飛來說太重要了,但他卻眼睜睜看着年僅十歲的池歌飛到處翻找,眼睜睜看着池芳昧着良心責罵他粗心大意活該弄丢了錢。
他是個入贅池芳家的不中用的男人,不能生育,他怕離開池芳什麽也不是。
他實在太窩囊了,才那麽眼睜睜看着的。
所以,他們的确不是一路人。
池歌飛沒再看他,徑直越過他走進了教室。
阮君之來回看了片刻,很快跟着進教室坐下。
李強國隔着教室的窗戶看了一會兒池歌飛,半晌,終于佝偻着背離開。
阮君之收回視線,攤開課本正要看,就聽池歌飛開口。
“池芳跟高利貸有關的證據是我提供給警方的。”
“嗯。”阮君之點頭,他隐隐約約猜到了。
“阮君之,你不怕我嗎?”
冷血、有心機、睚眦必報,這些詞池歌飛覺得都能用在自己身上。
“不怕。”阮君之回答得很果斷,“你對我很好,我也會對你好,光是這一點就夠啦。”
池歌飛緊盯着他,試圖勸服自己,這個人或許只是在說漂亮話,然後騙自己動心。
但良久,他都沒找到阮君之撒謊的痕跡,反而發現對方的眼神愈加堅定。
“我知道的池歌飛聰明、強大又獨立,頭腦冷靜,未來一定會是棟梁之材。”阮君之在想,池歌飛一定是太孤獨了,所以他要對池歌飛更好一點,“但不管你是什麽樣的人,我……我都會跟你最好的。”
池歌飛頓覺心髒熱了起來,半晌,他單手撐着臉側過頭去:“嗯。”
之後,池歌飛像是卸下了一點心防。
阮君之聽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下從九歲搬進池芳家住的六年間的瑣事,最後能想到的形容詞只有“羞辱”與“瞧不起”,而釘死在這夫妻兩身上的标簽只剩“貪婪”、“窩囊”與“欺軟怕硬”。
一時間,偌大的教室裏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過了會兒,池歌飛感覺手背被人輕輕碰了碰。
他垂眸,對上的阮君之微潤的杏眼。
“哥哥別不開心,明天我們一起去泡溫泉?”
作者有話要說:
池歌飛:以後你就知道了,不能亂叫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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