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你穿我的校服
阮君之捂着腦袋, 呆呆地看着池歌飛。
池歌飛不動聲色地把手貼在身側:“不回去?”
“回呢。”阮君之嘟囔着應了,把桌上吃完的一次性飯盒收拾好,拎着一起帶走了。
阮君之沒直接回宿舍, 他去樓下扔了個垃圾,順便悄悄看了一眼宿舍外面的情況, 發現那中年婦人已經不見了,猜測要麽是被趕出去了,要麽是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阮君之松了口氣,上樓時卻陡然想起原文裏寫到池歌飛是這段時間生的病, 心頭一跳。
如果是這段時間生病的, 該不會跟突然出現的這個姑媽有關系吧?
一想到會有這種可能性,阮君之心中的危險雷達“哔哔”作響, 暗自在心裏發誓,最近一定要盯緊了,可千萬不能出事。
好在接下來的兩天, 都沒出什麽事,阮君之學習的進度也有了很大提高,一切都看起來很順利。
直到周四的晚自習時,池歌飛被突然造訪一班的章主任叫走了。
阮君之本以為對方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 結果最後一節晚自習快開始前,池歌飛也沒回來。
心中不好的預感愈加強烈,上最後一節晚自習時,阮君之在位置上坐立難安,連本來額外要做的題目都沒寫的下去。
一下課,他潦草地收拾了一下東西, 一路跑出了教室。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竟然在勤政樓的樓梯道與池歌飛的姑媽遇上了。
對方穿的依舊是三天前那件白色皮草, 只是裏面的黑色毛衣換成了金色的,手裏還挎了個白色的珍珠小包,臉上化着濃妝,看起來比周一那天還要誇張。
池芳看見阮君之了,但她不認識,直接無視對方後,“噠噠”踩着黑色高跟鞋站到電梯門前。
阮君之站着沒動,想看看她打算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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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芳不耐煩地按了幾次電梯上升的按鈕,但電梯還是紋絲不動,她不耐煩地轉頭看向阮君之:“哎,小朋友,你們這學校怎麽回事啊?電梯都不能用的啊?”
“這個電梯壞了,在維修。”阮君之回答她。
“壞了?上面那個數字不是亮着嗎?”池芳滿臉不可置信地指着電梯門上方鮮紅的數字“6”。
“嗯,這周才壞的。”阮君之說,“指示燈常亮,但電梯動不了。”
池芳急的滿頭汗,最後氣勢洶洶地往樓梯道走。
阮君之不近不遠地跟在她後面,直到看見她在到處找指示牌。
“您是要去什麽地方嗎?”阮君之走過去,壓抑住心中的緊張,問道。
“正好,要不然你帶我去吧,你們學校教務處怎麽連個牌子都沒有?”池芳抱怨個不停。
“教務處啊,教務處在樓上。”阮君之帶着她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問,“您來教務處是要做什麽的啊?”
“哎,說出來都來氣。”池芳一旦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家裏小孩不聽話,跟我鬧脾氣,差點不認我,我這不給你們教導主任打了電話麽?想着跟他當面好好聊聊。”
“是您兒子嗎?”阮君之忍着氣問她。
“不是,我是他姑媽。”池芳忿忿說,“他爸一點指望沒有,他媽又是個貪心鬼,離婚了早跑了,我辛辛苦苦拉扯他長大,他竟然還跟我鬧脾氣,你說氣不氣人。”
阮君之笑而不語。
池芳指着他說:“我看你這小孩兒長得就挺乖的,比那臭小子省心多了。”
阮君之始終沒說話,徑直把她帶到了教務處門口。
他輕敲了幾下教務處的門:“報告,章主任,您在嗎?”
“誰啊?”章主任正坐在辦公桌邊品茶。
“我……”阮君之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後的人擠開。
池芳徑直推開了教務處的門:“章主任啊!是我是我,我是池歌飛的姑媽。”
章主任端着茶壺的手一抖,差點把傍晚泡的龍井打翻了,吓得趕緊把茶壺放回桌子上。
擡起頭看向來人,他被那撲面而來的脂粉氣熏到,下意識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
面前這個人,看起來就是池歌飛的“姑媽”了。
他晚上本來有點事準備早下班的,結果接到了一個家長的電話,自稱是池歌飛的姑媽,說什麽池歌飛不聽家裏人話,跟家裏人鬧矛盾了,希望他這個做主任的出面調節一下。
結果早早把池歌飛叫到辦公室問完了大概的情況,又坐了一個多小時,這位自稱就在校門口的“姑媽”都沒到。這會兒學生們晚自習都結束了,她終于姍姍來遲。
池芳沖進來之後,沒敢看坐在另一邊的池歌飛,滿臉堆着笑跟章主任握了手。
“章主任啊,你要聽我說啊,我這段時間過得可真是辛苦……”池芳已經開始了漫無邊際的謊言編造。
池歌飛看都沒看她,把目光落在了門口站着的阮君之身上。
阮君之對上他的視線,抿了抿唇,趁着章主任被池芳纏着的空檔,乖乖跑到池歌飛旁邊站着。
池歌飛垂眸問他:“來做什麽?”
阮君之小聲回答:“我、我出教室的時候碰見她了,她讓我給她帶路。”
“說實話。”池歌飛把阮君之的小脾性拿捏得死死的。
只講了半句實話的阮君之眨了眨眼,斂眸乖乖補了一句:“我看你半天沒回來,有點擔心。”
池歌飛心中微動,正要說話,章主任打斷了他。
“池歌飛,你來看看呢?你姑媽……”章主任說到一半,終于注意到辦公室裏多出來的阮君之,一愣,“阮君之?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剛剛就……”
池芳指着阮君之:“哎喲,這小孩兒不錯的,我找不到來這裏的路,還是他給我帶的路。不像我們家這個,哎,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說才好。”
阮君之臉色頓時難看,他皺着眉頭,往前邁了一步,靠池歌飛更近了些。
“池女士,您這話說的……池歌飛是咱們學校最優秀的學生,光是為學校帶來的榮譽都是三天三夜都講不完的。而且您說到現在,也沒說池歌飛到底跟您哪兒鬧了矛盾,這讓我也不好解決啊。”章主任在很多方面都不靠譜,可一旦牽扯到池歌飛,絕對是無腦維護的級別。
“而且您沒來的時候呢,我也跟池歌飛聊過了,他說跟您并不親近,不談什麽疏遠。”
“另外,我想問問您,借二十五萬這個事,是真的假的啊?”章主任面露狐疑地盯着池芳。
一聽到“二十五萬”這個字眼,池芳仿佛被扼住了喉嚨。
半晌,她才“哈哈”笑了下:“您說什麽呢?小飛都還沒成年呢,他哪裏來的那麽多錢?而且您看我這,也不像是缺錢的樣子啊。”
章主任沒接話,阮君之氣的腦仁嗡嗡響。
他以前從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明明作為一個成年人,心智卻比不上福利院裏那些幾歲的孩子們。
他和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從小就被教育要做一個真誠的人,池芳別說真誠了,簡直從頭到腳都寫滿了“虛僞”二字。
“你确定嗎?”始終未搭理池芳的池歌飛擡眸,神色冰冷。
池芳一怔,問:“小飛?你在說什麽呢?”
池歌飛沒作聲,直接拿出了手機。
下一秒,周一那天池芳在宿舍樓前跟池歌飛說的那些話全都播放了出來。
“實在不行你媽給你的撫養費也行……”
“不要多少,五十萬就行。”
“或者二十五萬……二十五萬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
尖銳的字眼一個一個蹦出,伴随着錄音時手機自帶的電流聲,刺耳得很。
阮君之心頭突突直跳,他不知道池歌飛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會做到下意識地去錄音,而這錄音也成為了錘死池芳的最好證據。
章主任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池女士,這就是您的問題了,二十五萬可不是個小數目,不是随便寫幾筆就能寫出來的,你讓一個未成年的孩子給你這麽多錢,還要他媽媽給他的撫養費?”
池芳臉色蒼白,她指着池歌飛辯解:“不是的!我才沒這麽說,這聲音、這聲音一定是合成的!”
“章主任,我認為這已經上升到了勒索的程度,我希望報警,您覺得呢?”池歌飛冷漠地看向章主任。
章主任連連點頭:“沒錯沒錯,現在這件事已經不是普通的家庭糾紛了,我認為還是交給警察來處理比較适合。”
說完,章主任就要伸手過去拿還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打電話。
池芳表情突變,她直接撲到桌子上,一把拿起茶壺直接往手機和座機上面倒。
章主任大吼一聲,伸手過去要攔,卻沒想到池芳跟發了狂一樣,猛地推開他,掀開茶壺蓋徑直要往池歌飛這邊潑。
她的目标是池歌飛手裏的錄音!
阮君之腦海裏有個聲音這麽告訴他。
瞬間,他直接沖到了池歌飛面前,舉起胳膊擋住了撲面而來的水。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池歌飛一愣,在看到阮君之一身的茶水之後,徹底被惹怒。
他緊握着手機,直接踢中池芳的後膝,讓她整個人跪倒在地。
原本被她握在手裏的茶壺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地上很快落了一堆泡的軟爛的茶葉,以及周圍暈開的一灘水漬。
池歌飛雙眸陰鸷,如同在看一個死物般冰冷:“你下半輩子在監獄裏過吧。”
池芳臉色刷白,遲來的後悔鋪天蓋地湧上來。
如果不是財迷心竅,又被債主逼得無路可退,她真的不會找上池歌飛。
明明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兩年,她早就領會過這個人蛇一般冰冷刺骨的眼神,明明知道他但凡有點什麽事,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章主任被教務處的一片亂狀氣的七竅生煙,看到地上那打碎的羊脂玉茶壺和自己被潑滿了水、已經徹底罷工的手機,更是差點心梗。
“我現在就、現在就報警!”章主任急的團團轉,只想趕緊找個通訊工具立馬聯系警察。
池歌飛說:“我已經報警了。”
“章主任,麻煩你看着她,晚點警察來了我過來做筆錄。”
池歌飛冷冷地交代完,走到阮君之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帶離了教務處。
直到進了洗手間,他才沉聲道:“把濕衣服脫了。”
阮君之甩了甩頭,把發梢上沾的幾滴水珠甩掉,又把濕淋淋的胳膊藏到背後,像做了錯事的小孩。
“水……水是溫的,不燙人。”阮君之小聲解釋。
池歌飛陰沉着臉:“你膽子挺大,還敢跟我解釋。”
阮君之張了張嘴,半晌嘟囔着說:“那你……生氣了。”
池歌飛當然生氣,見到“老朋友”沒生氣,被池芳陰陽怪氣沒生氣,現在他卻因為面前這人給自己擋茶水,差點氣死。
不僅氣,還很心疼。
這人,喜歡他到這地步,竟然不管不顧茶水是不是燙人,就這麽直接替他挨了這一下。
他都不敢想象,萬一那壺水是燙的,他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衣服脫了。”池歌飛不算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阮君之欲言又止,片刻後,他才小心翼翼把校服外套給脫了。
“長袖衫也脫了。”池歌飛示意他。
阮君之困惑地“啊”了一聲,對上他陰沉的視線,還是乖乖照做了。
很快,他把濕噠噠的校服和長袖衫拿在手裏,露出了白嫩纖瘦的上半身。
因為實在是太奇怪了,阮君之不太好意思地用衣服擋着自己,正想說什麽,手裏的濕衣服已經被池歌飛挂在了廁所隔間的挂物鈎上。
池歌飛抽了幾張擦手紙垂眸幫他把胳膊上的水漬都擦了,然後直接脫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和內裏的長袖襯衫。
“伸手。”池歌飛板着臉看他。
阮君之眨眨眼,乖乖把胳膊伸出來。
池歌飛把自己的襯衫和校服外套一股腦兒套到他身上,反手拿上他濕噠噠的衣服穿上了。
“站着幹什麽?衣服扣好。”池歌飛穿完,發現他還傻乎乎站着,板着臉兇他。
阮君之有些慌,看到他拘束地穿着小了兩個號的校服,趕緊說:“衣服是濕的,你穿你自己的……”
“沒傻,還知道衣服是濕的。”池歌飛冷笑。
阮君之一噎,不說話了。
“走,送你回宿舍。”池歌飛說完,轉身往外走。
阮君之套着寬大的衣服跟着他,看到那濕漉漉的衣服因為風一吹直接沾到池歌飛身前時,腦子裏還在想着原文裏寫的生病這件事,心裏特別擔心他着涼。
阮君之想了想,靠過去貼着他,小聲問:“你冷不冷啊?”
“還好。”池歌飛緊咬後槽牙。
阮君之斂眸,離他又近了點。
兩個人走到宿舍門口時,感應燈因為無人說話一時間熄滅了。
良久,阮君之聽到池歌飛在叫他,樓道裏的燈也應聲而亮。
“阮君之。”
“今天謝謝你。”
“以後,我會對你好點的。”
“所以,你離我再近一點也沒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拿着腰鼓咚咚咚狂敲一通(偷笑)
池歌飛:你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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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