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訓狗

蕭複轉過頭, 睨着羌烏笑,“你算什麽東西?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羌烏怒不可揭,沖上來要揍他。

蕭複卷好袖子, 反手扣住他胳膊,将人一帶。

羌烏紋絲不動,嘲笑他, “你還當我是以前嗎?我告訴你, 我現在就能把你打趴下!”

他狀似不經意間看向虞媗, 她着一身素色常服, 手支着腮,像在看戲。

他斷不能在她面前出糗!

光這麽想着, 他就能撸起袖子和蕭複在一起纏鬥, 這三年他在軍營中不是白呆的, 他練了一身力氣和打鬥招數,軍營裏多的是将士被他打服,甚至有些将領都是他的手下敗将,他能爬到今日将軍位置, 全靠他自己一雙拳頭。

他要打死這個老東西,讓他再也不能糾纏太後!

羌烏握拳要打他。

蕭複陰着臉, 五指擒住他的手腕,使力擰住, 他使的巧勁, 羌烏疼了一瞬, 還沒等反應, 就被他推了一把。

羌烏踉跄着退了兩步,惡狠狠道,“雍朝說你死了, 你怎麽還活着?你不應該回你的國家嗎?”

蕭複拍拍腕上不存在的灰,頗為嫌棄道,“關你什麽事?我和你們太後談話,有你說話的地方?還不趕緊滾!”

“羌烏是哀家的人,當然有他說話的地方,倒是你,你既然沒什麽事,請你速速離宮,”虞媗出聲道。

蕭複深深看虞媗一眼,偏頭沖羌烏嗤道,“窩囊廢,你等着我怎麽把你碾碎!”

羌烏氣的額頭青筋爆出,但他現在比以前聰明了,有虞媗給他撐腰,他底氣足。

“我會怕你一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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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只要到一起,就會争鬥,虞媗看膩了,深更半夜的,她只想睡覺,便對羌烏道,“你也快出宮。”

這些年下來,羌烏早看出她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又有心要氣蕭複,便對着虞媗露了個微笑,虎牙尖尖,比他平日看起來要有少年氣。

“在臣心裏,太後娘娘是天上的仙女,臣知道娘娘近來煩心,所以臣看到這個死人靠近娘娘,一時緊張,才沖動闖進來,臣只是擔心太後娘娘被賊人暗算,娘娘別怪臣。”

蕭複拳頭捏的咯吱咯吱響,很好,這賤出世的玩意兒這麽會蠱惑人心,他竟是沒料到。

他迅速上前,虞媗看他臉上怒氣蒸騰,當即道,“蕭複!你到底能不能消停?哀家沒空在這裏看你惹是生非,你要是不願意住那宅子,哀家可以叫人送你去建邺城內最好的酒樓,保準你醉生夢死,夜夜逍遙!”

蕭複像聽到什麽笑話,“你真盼着我睡別的女人?”

羌烏就在旁邊,虞媗不想跟他争辯這些,只說,“哀家只不過敬你是客,自然要對你款待照顧,希望你別想太多。”

蕭複道了聲好,轉頭就走,身後羌烏還幸災樂禍道,“太後娘娘就是太給這種人臉了,仗着您脾性好,就能蹬鼻子上……”

蕭複踏出門的腳收回,轉身直沖羌烏過來,揮手照着他的面龐給了一拳。

羌烏被打的一懵,還不等反應,他已經掐住羌烏的脖子将人摁在地上,兇厲着道,“賤種!我扒了你的皮!”

羌烏頓時和他拳拳打在一起。

屋裏動靜奇大,外面的宮女太監聽見了都不敢進去,虞媗一手扶着額頭,任他們打,心想着最好打的鼻青臉腫,讓他們見不得人。

恰時門外進來一宮女,跪地上抖着聲道,“太後娘娘,陛下有些起熱……”

虞媗慌忙起來,急道,“快去請太醫。”

她疾步出去。

蕭複和羌烏停手,推開羌烏,追上去低道,“讓我去看看孩子。”

他們挨得近,羌烏聽不清他說了什麽,只見虞媗表情難看,猛地推開他走了。

蕭複立在殿前看她走遠,他可以現在追上去,不要臉的去看圓圓,可是這樣只會惹她更煩。

蕭複駐足片刻,随着宮女離開了皇宮。

羌烏心內緊張忐忑,他們之間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他們站在一起總有種旁人插不進去的感覺,可太後表現的很讨厭這個雍朝皇帝。

他一定可以讓太後娘娘看到自己!

羌烏也離開了理政堂。

——

虞媗回梓章宮後,太醫已經診好脈,嬷嬷叫人煎好了湯藥,她盛了碗,小心吹了吹,喂圓圓喝下去。

圓圓睡在床裏,長長的睫毛一動一動的,看起來乖的可憐。

他和尋常小孩子相比,幾乎不怎麽哭鬧,很懂事,也很聽話,虞媗撫着他額頭,滾燙的燒人,她連忙叫人端熱水進來,給他更衣。

擦洗後,熱退下去不少,虞媗坐在床邊哼着曲兒等他睡覺。

“母親,他們都說,要打仗了,”圓圓叽咕咕道。

虞媗掖了掖被角,柔笑,“圓圓怕不怕?”

圓圓嘟着小嘴說不怕,旋即張開了眼睛,眨一下,小心翼翼問她,“母親,什麽是死了?”

他才三歲,再聰明,還是有很多東西不懂。

虞媗耐心解釋,“死了,就是沒了,就不會再看見了。”

圓圓忽然翻着小身體,頭朝裏,背對着她。

虞媗傾身過來瞅他,他眼睛紅通通,淚水落了滿臉,這還是虞媗頭次看他哭的這麽慘。

虞媗慌的把他抱起來,用帕子擦掉他臉上的淚,軟聲哄道,“誰欺負我們圓圓了?母親替圓圓打他。”

圓圓把小臉埋她懷裏,甕聲甕氣道,“他們說,雍朝的皇帝死了。”

說到死的時候,哭腔都掩不住。

虞媗突然沒法說話了,她在這時一瞬間驚醒過來,她可以漠視蕭複,可圓圓不行,哪怕她聽到圓圓說,會向着她,但圓圓也還是惦記着他的父親。

血濃于水不是說說玩的。

虞媗摸着他的後腦勺,輕聲問道,“圓圓不是說,他是壞人,壞人不應該死嗎?”

圓圓哭的一抽一抽,“母親……”

他不想他死。

虞媗嘆了口氣,放他回床,側身和身旁宮女道,“你出宮一趟,去請那位陛下入宮,候在香雪殿。”

宮女悄悄退出去。

虞媗抹掉圓圓眼角淚水,淺笑道,“他沒死,母親帶你去見他。”

——

蕭複剛出宮。還沒走多遠,身後就聽到宮女呼喚聲,“皇帝陛下留步!我們娘娘有請!”

蕭複耷拉着眼,片晌轉身大踏步跟着她轉回宮裏。

香雪殿內,虞媗沒在,蕭複入內後,只一個嬷嬷陪着笑,引他進內殿。

內殿的暖閣門半掩。

蕭複走到門前,從門縫中看見虞媗側坐在拔步床前,床上睡着小人,她正在發呆。

蕭複遲疑了一剎那,還是将門推開,輕手輕腳進來。

房裏很溫暖,他進去後怕漏了冷氣,反手關上門。

虞媗便醒過神,沒有看他,只拍着圓圓道,“圓圓,你看誰來了?”

圓圓從床上爬起來,仰起小腦袋,看見蕭複的那一瞬間,眼睛都亮了,蕭複瞧他臉上還挂着淚,但看見他歡快的神色做不得假,蕭複不僅欣喜,這孩子是想他了……

可他還沒高興完,圓圓一下縮回拔步床,哼唧着道,“我才不要看見他,他就是個大壞蛋!”

虞媗笑了笑,孩子終歸是孩子,撒謊都這麽容易讓人看穿。

但她也不可能因為心軟就忘記他當年做過的混賬事,一碼歸一碼,她不想後半生再跟他牽扯在一起。

虞媗把紗幔放下來,趕蕭複走,“圓圓要睡了,你走吧。”

蕭複才高興沒會兒功夫,就被她這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姿态給惹惱,“叫我來又叫我走,什麽道理?”

虞媗揮揮手,“圓圓才喝了藥,你閉嘴,出去!”

這态度和訓狗沒兩樣。

蕭複脾性最差,但不好在孩子面前動怒,只能強忍着怒氣出了香雪殿。

虞媗坐在床邊沉思,深覺他果然一點也沒變,半分氣都受不得,他這樣的人到死都不會改變。

——

又過了兩天,果然從雍朝那邊傳出了謠言,衛國太後不是周韻靈,小皇帝也不是趙湛忌的兒子,衛國太後是雍朝先帝死去的皇後等等。

這謠言極其迅猛,幾乎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整個衛國,本來就人心惶惶,這下更是謠言四起,不過因着之前傳出周家和周韻靈鬧翻了的言論,現在這謠言只有部分人信,另一些不信的都覺得是雍朝那邊人在故意造謠,畢竟誰都知道大雍要對衛國用兵,這時候從他們那邊流傳過來的謠言都可能是有意抹黑他們太後。

大雍那邊倒是怕他們不亂,特意将周韻靈的兄長周濤俊送來,周濤俊入建邺城引起了很大轟動,舉朝大臣都開始懷疑虞媗的身份。

當日早朝,以孫周為首,率先提出了質疑,要求虞媗和周濤俊當堂認親。

虞媗欣然同意,于滿朝大臣面前,着人請了周濤俊入朝。

周濤俊甫一看見虞媗,立時大聲道,“她不是我妹妹!”

舉朝嘩然,孫周更是目呲欲裂,要着人拿下虞媗。

侍衛近前。

虞媗巍然不動,揚唇笑道,“兄長厲害,你不認哀家沒關系,自有人認得哀家。”

她長聲呼道,“來人!請大雍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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