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請帖

因為密州雪災, 劉唐兩家的恩怨結束的悄無聲息,就連劉家男丁被處斬都沒多少人去看,雖然是按唐家想法來處置的,如了他們的願, 唐家還是覺得憋悶。

是那種無處言說的憋悶。

雪災的事跟唐家無關, 家中誰也沒提及這事, 就是臉色都很難看。

聽完劉家人的死訊,唐家人對坐,沉着臉誰都沒說話。

過了好半晌, 唐希成才開口,“行了,事情就到此為止,皇上給了旭兒公道,你們還板着張臉給誰看?”

“怕傳出去了被人說我們唐家對皇上的處置不滿嗎?”

“我們不是對皇上的處置有意見, 只是怪這雪災的消息來的太巧。”

其實, 若沒有雪災, 旁人議論唐旭被馬踏斷了命根子這事,他們聽着也不舒服,等于所有人都知道唐旭是個廢人了, 唐旭整日躺在床上給他們擺臉色,他們心裏同樣難受得緊。

可一點議論都沒有,又讓人覺得唐旭被馬踏斷命根子這事, 為給唐旭讨公道, 他們讓劉家沒了這事顯得毫不重要。

說白了, 就是沒得到足夠的關注, 沒人誇他們唐家能耐, 搞得不上不下的, 心裏憋悶。

“來都來了,還能怎麽辦,”唐希成也不滿意這樣的結果,但碰上了,有什麽辦法。

“爹,也許不是碰巧呢?”坐在邊上的唐拓出聲。

唐希成看向他,“怎麽,逸王殿下同你說了什麽?”

唐拓搖頭,“沒有,只是想到淮王去了京郊大營後,就再沒回過城,直到雪災的消息傳來。”

“說不定都是淮王在背後操控,就連小弟的傷也是。”

唐旭自己不肯說,出事當日在街上的百姓卻不少,給點銀子就能打聽出他們想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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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旭的确是被人推倒在路中央的,雖然沒看清那人的長相,可好些百姓看見他推完人就出了城。

唐拓說出自己的分析,“京郊大營在城外,小弟也說他這樣是我害的,我猜這應該是洛靈川的手筆。”

他們給洛靈川下毒險些要了他的命,先前洛靈川要顧及那十萬駐軍一直隐忍,可如今蕭北淮回來了,有人撐腰,洛靈川的反擊便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唐希成表情有些不好看,人沒除掉,反而傷到了自家。

“可是,怎麽會報複你弟弟?”唐夫人插話道:“你弟弟既沒當官,又對他們沒什麽威脅,怎麽這種事會落到他頭上?”

在她看來,那洛靈川要報複也該選她家老爺或大兒子。

雖然這想法聽着讓人不高興,但仔細一想又很有道理,別說唐旭廢了,就算唐旭死了,對唐家也沒多大影響。

可若換唐希成和唐拓這樣的頂梁柱,死傷任何一人,唐家都會傷筋動骨。

唐拓眼神閃了閃,有一個很荒唐的猜測,“也許是因為小弟曾與淮王妃結過仇。”

準确的說,是唐旭帶着一群人單方面招惹蘇景清,企圖折辱他。

還是在書院時發生的事,蘇景清不喜與人打交道,性子木讷畏縮,讀書也不好,先生不喜,除了宋家的宋澤成,其他同窗也沒有與其交好的。

唐旭等人不喜蘇景清這樣的不同,就生了折騰他的心思,起初是讓人往蘇景清座位上放些死老鼠、蛇之類的,蘇景清沒被吓着,知道老鼠是誰放的後,直接就把老鼠扔唐旭身上了。

唐旭哪能忍這口氣,指使人把蘇景清的課業扔進了水裏,還試圖把蘇景清踹到池塘裏讓他自個兒去撈。

蘇景清以牙還牙,沒讓他們得逞。

之後唐旭又不知從哪兒弄了些女子的肚兜夾在蘇景清的書本中,讓蘇景清被本就不喜他的夫子狠狠斥責了一頓,還說要将蘇景清趕出書院。

蘇景清被激怒,當着夫子的面打了唐旭一頓,把肚兜塞唐旭嘴裏了。

從那以後,蘇景清再沒去過書院,而蘇起安腆着老臉跑到宮裏告狀,事情查清楚後,斥責蘇景清的夫子被趕出書院,丢了官職。

唐旭也被唐希成狠狠罰了一頓。

唐旭自此就記恨上了蘇景清和蘇家,隔三差五地想跑去找蘇景清麻煩。

但蘇景清不愛出門,沒讓他找到機會,他又不敢去招惹蘇起安這個侯爺,就盯上了蘇家次子蘇明硯。

蘇明硯長相讨喜,嘴巴也甜,看起來軟綿綿的格外好欺負,唐旭甚至想好了要讓蘇明硯跪着給他磕頭管叫爺爺的事,讓蘇明硯代蘇景清認錯。

結果雙方鬧起來的時候撞上了逸王,唐旭沒能教訓成人,倒叫蘇明硯入了逸王的眼,蘇明硯看着不太聰明,卻偏偏借着逸王的手收拾過唐旭好幾回。

在欺負蘇家兄弟這件事上,頭是唐旭開的,虧也全是唐旭吃的。

唐旭唯一做成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在逸王面前貶低蘇景清,成功讓逸王厭惡蘇景清。

當然,有些事唐拓也不知道,比如堂堂一個王爺,為何會想到給蘇景清下□□,把人送到花樓裏讓人糟踐,使這樣下流的手段。

但事做過了就會有痕跡,總會被人查到的。

洛靈川是淮王的軍師,聽命于淮王,淮王要為自己王妃出曾經的惡氣,又或者是蘇景清吹了枕邊風,成功讓淮王把注意力放在了唐旭身上,最後借洛靈川的手來謀害唐旭,唐拓覺得都有可能。

“不會吧?”唐夫人充滿懷疑,“淮王可不是會意氣用事的人。”

唐希成也不信,“淮王妃是男子,淮王沒糊塗到這個份兒上。”

見爹娘都不信,唐拓也不繼續糾結這個說法。

他道:“我也只是猜測,但算計小弟的事一定是洛靈川做的,爹,此人不能留。”

是為了誰針對他們唐家不重要,重要的是,淮王想動他們唐家。

唐希成颔首,“我知,我會給洛家人去封信,讓他們将洛靈川帶回家。”

如今洛靈川縮在京郊大營裏,他們碰不到摸不着,得把人引出來才行。

“趁着淮王離京,先除掉洛靈川,再将駐軍收歸過來。”

唐希成心中盤算着,讓唐夫人去照看小兒子,留下大兒子關起門來商量怎麽對付京郊大營那些聽命于淮王的武将。

是人都有軟肋,對着軟肋動手,效果才好。

唐夫人去看唐旭,唐旭滿臉陰沉的躺着在床上,伺候的下人全在床邊跪着自己掌嘴,也不知打了多久,臉全腫了。

見小兒子這樣,唐夫人心裏也不好受,沒問出了什麽事,只讓在掌嘴的下人退下,她自己坐到床邊同唐旭說話,“旭兒,還疼嗎?”

唐旭沒理她。

唐夫人用帕子捂眼,又想哭了。

宮裏的太醫,宮外有名的大夫全來看過了,都說治不了,她好好的兒子真沒用了。

“哭哭哭,你除了會哭還會做什麽?”

唐夫人眼淚還沒出來,唐旭就說話了,看過來的雙眼中全是厭惡。

唐夫人微微吸了下鼻子,“娘不哭,娘是來跟你說正事的,你大哥方才猜測,害你的人興許是蘇景清,他還記着你當初欺負他的仇呢。”

唐夫人雖說不信淮王會為了蘇景清出頭針對小兒子,但恨蘇景清能讓兒子有事做,振作起來的話,那這事就算是假的也要成真。

看到兒子臉上的表情變成憤怒,眼神裏是呼之欲出的恨意,唐夫人覺得有效,遂繼續勸,“他如今身份不一般,不像從前那樣能讓你随便欺負了,你得養好身子,才能找機會報仇。”

唐旭眼中的恨意更加明顯,半響後,他咬牙道:“你說得對,我得養好身子,才能弄死那個賤人!”

每個字幾乎都是從牙縫中漏出來的,唐夫人一點沒覺得這樣不對,反而很欣慰,趕緊招呼人端藥上吃食,旁的都不重要,只要兒子肯養身子就成。

唐旭願意配合,讓唐夫人先前那些憋悶消失殆盡,只剩高興。

與大兒子商量完正事的唐希成聽到小兒子肯喝藥吃飯了,臉上也久違地露出了笑臉。

唯有唐拓,聽到自家娘是如何勸小弟的後,皺起了眉。

蘇景清手裏捏着他的把柄,他自然希望蘇景清出事,但這人不好對付。

唐拓只盼着密州的雪災再麻煩些,拖着淮王晚些回來。

好讓京都的事盡早成定局,不論是京郊大營的兵權,還是他弟弟想要對付的淮王妃。

……

淮王府

蕭北淮回府,凳子沒坐熱就入了宮。

等從宮裏出來,又要去點兵,去太醫院點随行太醫,到城內召集願前往密州的大夫,安排其他事情,等再回府時已是花燈初上,只來得及陪蘇景清吃頓晚飯。

然後被蘇景清催早早睡下,第二日就要啓程了。

回來匆匆,走也匆匆,這個年蘇景清注定得自己過。

次日,送完赈災的隊伍出城,蘇景清又回了趟蘇家,把他爹給他備下的十八羅漢借走去各地做采辦了。

但凡有災,便有發國難財的,雪災太大,不論糧食布匹還是藥材都不可能再從密州買,只能從別地兒買了送往密州,他得為蕭北淮留一條路,不至于讓他真被朝廷那些人逼到寸步難行的地步。

回府後,又召集忠伯常榮等人,吩咐他們盯着京中動向,清點了王府錢財,以防萬一。

接下來,蘇景清又叫人往京郊大營送了信,洛靈川讓送信的人給他帶回兩只鴿子,保證城內外消息及時傳遞。

他們都清楚,只要蕭北淮不在京都,就有人想要奪兵權,不得不防。

等蘇景清忙了兩日,又從紫蘇手裏接了張從宮中發來的帖子。

一張群芳宴的請帖。

紫蘇看着蘇景清道:“王妃,這是皇上給您的,王爺不在,皇上便讓王妃您去赴宴。”

紫蘇的神情得意中又夾雜着幾絲難過,煩悶,瞧着還挺複雜。

得意大概是天子讓她遞請帖,證明了她這個天子安排來伺候蕭北淮的丫鬟地位。

至于難過煩悶,蘇景清猜則跟天子讓他去赴宴的目的有關。

請帖沒寫,紫蘇看着也沒要與他說的意思,蘇景清便随手将帖子放到一邊,淡淡道:“知道了。”

紫蘇沒走,定定的看着蘇景清。

蘇景清便多問了句,“還有事?”

紫蘇開口,“王妃難道不想知道皇上為何讓王妃去群芳宴?”

蘇景清勾唇,“總不能是給我選個妻子,為我蘇家延續香火。”

“所以,去做什麽,重要嗎?”

紫蘇被噎了下,臉色變得難看,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最後也沒說出來,只頗為氣憤地給蘇景清留了句話,“等到群芳宴那日,望王妃還能笑得出來才好。”

“那就借紫蘇姑娘吉言了,”蘇景清已經端起了茶。

紫蘇哼了聲,出門離開,被思煙埋怨出去不知道關門,不會當丫鬟。

而等關上門,思煙就開始操心蘇景清了,“王妃,這群芳宴是給逸王選王妃的,皇上讓你去,總不能讓你幫逸王掌眼吧,雖說長嫂如母,但鐘貴妃還活着,怎麽也輪不到你啊。”

“不是給蕭雲逸掌眼,而是給……”

蘇景清猜到了這張請帖背後的含義。

沒覺得意外,或許不管天子做出多荒唐的事他都不會覺得意外。

那畢竟是天子,不管他是想當癡情種還是要做慈父,只要他樂意,做什麽都行。

蘇景清看着那張靜靜躺在桌上的帖子,笑了起來,笑得十分諷刺。

“你們看,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麽,只要刀沒落到這京都城,這裏不會有絲毫變化,”皇子該選的妃一個也不會少。

就連天子也為他前去赈災的大兒子操心的很。

蘇景清想,等蕭北淮回來,他要問問蕭北淮累不累。

這滿朝文武的官員,這偌大的大雍朝,好像只寥寥幾人真正的在意。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希望明天繼續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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