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好算盤

黑袍人想撤, 卻沒想要放了蘇景清。

黑袍人向拽着套馬繩的兩人打了手勢,兩人頓時一前一後拉動馬繩,即便後面有箭支飛來射中了向後拉扯繩子的黑衣人,卻還是晚了一步, 馬轟然倒下, 蘇景清也被迫跳下馬背滾到一旁。

黑袍人伸手将蘇景清拉起來, 語氣兇狠,“淮王妃,識趣點, 本座動動手指就能殺了你。”

“跟我走!”

黑袍人會功夫,力氣大,一把就将蘇景清拽了個踉跄。

也是蘇景清低頭那一瞬間,又一支箭朝黑袍人射來,被黑袍人伸手擋開了, 卻也被迫松開了蘇景清。

群馬行至跟前, 雙方激烈厮殺, 黑袍人也看清了最前面的領頭之人,眼中閃過寒光,“葉宵, 竟然是他。”

他看着剛直起身的蘇景清,冷笑道:“淮王妃可真是好本事,淮王離京不到一月, 這位大名鼎鼎的葉護衛也成了你的入幕之賓, 甘心為你賣命了。”

“也不知淮王殿下知曉這個消息後會是什麽反應?”

黑袍人留下這麽一句話, 不甘的帶着殘餘殺手蹿入林中, 不見了蹤跡。

思煙下馬來檢查蘇景清身上有沒有傷, “王妃, 你沒事吧?”

蘇景清搖頭,“沒事,你們來的很及時。”

不過也跟黑袍人并不想要他的命有關。

“王妃,可要下官帶人去追?”蘇景清剛同思煙說完話,葉宵就上前幾步來請示。

蘇景清搖頭,“不必了,這黑袍人必然是知道葉護衛你的,所以才會在走之前沒将本王妃帶走。”

葉宵在一些讨厭他的人嘴裏還有個別稱,叫狗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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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一旦被葉宵聞着什麽味兒,他就會像狗一樣貼着追上去,直到最後抓到人或拿到東西。

所以,很多人不願招惹葉宵。

這個黑袍人瞧着手段狠辣,手下殺手衆多,可顧慮也多,大概是不想沾上葉宵的。

蘇景清朝葉宵道謝,“多謝葉護衛及時趕來。”

葉宵拱手回禮,“王妃客氣了,有人膽敢在京都行兇,葉宵便有抓捕兇手之責。”

蘇景清與葉宵說完話,那邊暗一和涼州衛将戰場也打掃得差不多了。

是的,涼州衛,蘇景清讓思煙把死在蘇家門口的那具屍體送到衙門,然後去尋葉宵幫忙,讓他帶着被蕭北淮留在淮王府保護他的涼州衛出城。

今日初一,進出城的人都多,開始那段路蘇景清他們走的并不快,足夠思煙在衙門和淮王府兩頭跑了。

等蘇景清見到黑袍人後再敘幾句話拖延片刻時間,葉宵一行人正好跟來。

這位葉護衛是個聰明人,箭術也好,很懂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讓他今日的計劃進行得格外順利。

暗一過來禀報,“王妃,死了十一個人,身上沒帶任何東西,而且也沒什麽印記。”

就是一群查不到任何線索的死士。

葉宵也去檢查了屍體,“對方很謹慎。”

他問蘇景清,“王妃是如何得罪了這麽一群人的?”

領頭人一身黑袍包裹得嚴嚴實實,下面的人除了屍體沒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而且死這麽多人對方瞧着不怎麽在乎,顯然是蓄謀已久。

蘇景清搖頭,“不是我得罪他們,而是這群人主動找上門來的。”

“葉護衛可還記得我當初讓白術從刑部水牢裏帶出來的涼州衛?”

葉宵颔首,事情鬧的沸沸揚揚,天子還斬殺了那麽多大臣,他自然知道。

蘇景清道:“他們就是被方才那個黑袍人關進去的,密道的一個出口在平嘉公主府。”

黑袍人的事被蘇景清和蕭北淮刻意瞞下了,因為蕭北淮要查黑袍人的身份,以及牽扯其中的幕後之人,不能打草驚蛇,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并不多。

“難怪下官當時就覺得平嘉公主府着火一事很怪異,卻又什麽都查不到。”

原來背後還藏着這麽一群人。

“想來是最近壞了他們太多好事,所以有些着急了,”蘇景清猜測黑袍人今日親自現身對付他的原因。

也正好說明,不僅京郊大營無事,就連蕭北淮在密州赈災之事也很順利。

“今日勞煩葉護衛了,本王妃還要去京郊大營一趟,葉護衛若有事,可先行回城。”

葉宵想了想道:“可否讓下官一起護送王妃去京郊大營,那黑袍人看着便十分狡猾,謹防生變。”

葉宵覺得自己的狗鼻子的稱號,多少還是會讓對方忌憚幾分。

蘇景清沒拒絕,“那就勞煩葉護衛了。”

也許京郊大營也會有什麽驚喜,正巧可以多個外人看見。

思煙給蘇景清牽了一匹馬來,來的人多,自然能單獨勻出一匹馬。

屍體可以等到了軍營再安排人過來處理,一群人翻身上馬,策馬直奔京郊大營而去。

……

京郊大營這邊,洛靈川冷着一張臉,凝視着面前這幾個被捆起來的不速之客。

“何時,一群被逐出家門的白眼狼也能自稱是洛家人了?”

“還奉家主令要帶我回家,奉的哪位家主的令,說來聽聽看。”

跪着的人瞪着洛靈川,“洛靈川,你既知我們身份,還不快放了我們,若是等家主找來,定要你好看!”

“家主說了,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肯老實跟我們回去,他就還認你,如果不然……”

洛靈川擡擡手指,現在他身旁的親衛甩手就是一鞭子抽了過去,接着又公平地給了其他人一人一鞭子。

“洛靈川,你敢打我們,你好大的膽子!”

洛靈川挑眉,“那給你看件更大膽的事,繼續打,打到他認錯為止。”

能被選為親衛的人,那絕對是有把子力氣的,一鞭留痕,兩鞭破皮,三鞭必然見傷。

挨打之人慘叫連連,洛靈川掏着耳朵聽得十分舒心。

不過被打的這個也不是什麽有骨氣的,沒多會兒就認了錯,還連連給洛靈川磕頭。

洛靈川收斂臉上笑意,起身,“一群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果然只配給人當狗。”

跪着的人聽到洛靈川這話,個個都沉下臉,表情難看的很。

“那也比在洛家永遠被嫡支壓着出不了頭的好!”

“今日的仇,我們記住了,洛靈川,你敢跟家主作對,家主絕不會放過你的!”

“洛靈川,今日你辱我們,來日待我們助王爺成就大業,必要你跪着給我們磕頭求饒!”

話還挺兇,洛靈川滿眼輕蔑,“那也得你們能活到那日。”

“唐家讓一群傻子來送死,我自然要成全他們。”

洛靈川話音剛落,就有人來報,“軍師,王妃到了。”

洛靈川擡眼看去,就見蘇景清帶着一大群人正朝這邊走來。

洛靈川忙迎上去,“見過王妃。”

他又看了看蘇景清身後的人,只有兩個他不認識,其餘皆在涼州見過。

這些涼州衛見到洛靈川也很激動,紛紛抱拳行禮。

蘇景清擡手,“軍師不必多禮。”

然後又替葉宵和洛靈川相互引薦,不過沒介紹暗一,他本就是暗衛,不常出現在人前,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待洛靈川和葉宵互相問候過,蘇景清才問:“現在營中如何,可有出什麽大事?”

洛靈川命人去請趙虎幾位将軍過來,然後引着蘇景清入帳,與他邊走邊說,“昨晚是有人來,不過我們早有防備,損傷并不嚴重。”

“怕王妃擔心,一早趙将軍就派了人入城去給王妃送信,我也飛鴿傳書給王妃,王妃可是沒收到消息?”

跟進帳篷的人只有蘇景清和思煙,蘇景清看了思煙一眼,思煙立馬撩開帳篷出去,片刻後又走了進來,沖蘇景清搖頭,“公子,涼州衛說今日王府無人上門,也沒看到有信鴿飛過。”

洛靈川聽到思煙對蘇景清的稱呼,眉心跳了跳,王爺這出去赈個災,快把媳婦兒都給弄丢了。

“那看來是出了意外,”洛靈川不動聲色,讓人完全瞧不出他在想什麽。

思煙把今日有人冒充李副将親衛的事說給洛靈川聽。

“那人還拿了塊李副将的令牌,瞧着不像是假的,軍師,這李副将的腰牌這些日子可有丢過?”

洛靈川臉色越聽越冷,上門行騙,意圖殺害蘇家小姐,竟還有軍中副将的腰牌,這事可還真不簡單。

洛靈川搖頭,“并未聽說李副将腰牌丢了的事。”

思煙道:“我去叫人,讓回城去把令牌拿來。”當時走的急,倒把這事忘了。

思煙再次撩簾要出去時,趙虎一行人來了,一如既往的大嗓門,急吼吼地進來給蘇景清行禮。

“王妃和軍師當真是料事如神,就知道有王八蛋要趁日子來搞偷襲,好在咱早有準備,正好來了個甕中捉鼈,來的人,一個都沒能逃走。”

趙虎樂呵呵地說着,十分高興。

其他幾位副将也面帶喜意,紛紛附和趙虎的話。

蘇景清笑了笑,“都是軍師和諸位将軍的功勞,”他打量着衆人,沒在誰的臉上看出異樣。

那位李铮李副将,腰間別着令牌,大大的李字很是顯然。

洛靈川察覺到蘇景清的視線,正準備開口問,思煙進來了,手裏拿着令牌,她小聲告訴蘇景清,“暗一帶着。”

蘇景清示意思煙把令牌給洛靈川,洛靈川伸手接過,又問趙虎要了令牌做對比,最後點頭,“是從這大營裏出去的。”

“李副将,借你的腰牌一看。”

李铮在一衆大老粗裏面長相算秀氣的,卻是個火爆性子,他把令牌拿給洛靈川,咋咋呼呼地問:“軍師,該不會是有人拿俺老李的令牌做了什麽吧?”

“你可得給俺作證,俺都多久沒出過軍營了,整日在營裏訓練那群小崽子,絕不可能幹壞事的。”

他令牌給得幹脆,絲毫沒猶豫,怎麽看像心裏有鬼的人。

兩個令牌一做對比,絲毫不差。

洛靈川舉起兩個令牌給衆人看,“仔細看看。”

一衆将軍面面相觑,李铮也急了,“這是咋回事?”

“不是,王妃,軍師,俺老李真沒幹壞事啊。”

趙虎也替李铮說話,“王妃,李副将确實沒出過軍營,而且王爺有規定,這令牌必須随身攜帶,咱們每日見面都要相互檢查的。”

他們深知令牌的重要性,絲毫不敢疏忽。

“那就奇了,”蘇景清沒說話,開口的還是洛靈川,“怎麽就無端多了塊令牌出來,還是在想殺王妃的人身上搜到的。”

洛靈川把那個死士殺茜兒的事改為了殺蘇景清,他這位王妃身份更貴重,最重要的,這裏都是蕭北淮的人,殺王妃等于打自己主子的臉,後果會更嚴重。

這話一出,衆人表情便嚴肅了起來。

趙虎直接把李铮拎了出來,“你小子說清楚,這令牌到底是怎麽回事,跟你到底有沒有關?”

李铮急紅了眼,“就是借俺老李十個膽子,俺也不敢對王妃下手啊,王爺對俺老李有恩,俺老李怎麽可能背叛王爺。”

李铮說着就開始賭咒發誓,“俺李铮倘若敢對王爺王妃有半點外心,就叫俺老娘死不瞑目!”

李铮老娘的命是蕭北淮讓人保下來的,他就剩一個娘了,有多在意不必說,反正蕭北淮救了他娘的命,他就要把自己的命賣給蕭北淮。

前些年去剿匪,每次都是拼了命沖在前頭的,不然現在也成不了副将。

而現在他用自己親娘發誓,就證明令牌的事當真與他無關。

“那怎麽回事,這營裏還混入了什麽奸細不成?”

趙虎盯着一衆副将看,開始發愁。

但這些副将也開始不滿了,“将軍,你瞅着我們,莫不是在懷疑我們不成?”

蘇景清從洛靈川手中将令牌拿回來,幾個滿臉不高興的副将,說道:“也許這就是這塊令牌出現的目的。”

“內讧,好算盤,”洛靈川立馬接話。

“連軍中令牌都能造出來,王妃覺得這背後到底是什麽人?”

蘇景清給出四個字,“位極人臣。”

“也許這令牌以後會越來越多,軍師和諸位将軍要防了。”

軍中向來認令不認人,今日能多出一枚副将的令牌,明日就能多出一枚将軍令牌,總有一天會輪到蕭北淮手中的主帥令。

為了得到這十萬大軍的兵權,也是費盡了心思。

蘇景清和洛靈川的對話讓趙虎等人頓時一身冷汗,心驚肉跳。

“多虧了王妃和軍師提醒,不然我們一群大老粗,真是被人埋坑裏了還不知是誰動的手。”

洛靈川也再次仔細地打量這位王妃,總覺得王爺賺了。

出身樣貌樣樣不差,最主要的有頭腦,連他都自愧不如。

“有軍師和幾位将軍在,本王妃相信,沒有人能動這京郊大營。”

趙虎等人要表忠心,被蘇景清攔了,“軍師的帳外還有些人,又是做什麽的?”

來時,蘇景清匆匆瞥了一眼,記住了。

洛靈川解釋道:“是一群吃裏扒外的東西,洛的旁支,被逐出洛家後投靠了京都唐家。”

思煙撩起簾子,蘇景清往外走,“目的?”

洛靈川:“假借家主之名想帶我走。”

這遍是漏洞的話讓蘇景清皺起了眉。

洛靈川苦笑,“如今旁支的家主是我生父。”

“而我,在十歲時被送到嫡支給二公子做伴讀,後給家主看中,将我過繼到了嫡支。”

所以,兩邊相争,他裏外不是人。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蘇景清回頭。

“是,”洛靈川承認,“不過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洛靈川只會擇明主,輔君子。”

蘇景清笑了,誇道:“那你選對人了。”

就是不知那位明主何時能回來,密州的雪也該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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