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天子動怒

密州動靜太大,  消息自然很快傳到了京都。

那堪比半個國庫的金銀連天子都被驚動了,好幾百萬兩的金銀!

不論是朝中的官員,還是下面的地方官,哪些人貪,  哪些官商勾結,  天子不說全都知道,  但心裏大致有數。

水至清則無魚,天子知道貪官污吏制止不了,只要不太過,  天子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不知道。當官的,哪能全是清官,若真只用清官,那朝廷就無人可用了。

再者,誰開始不是清官,  不都是位子坐久了,  官位變大了才逐漸貪的。

可他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這麽大膽,  一個個竟比朝廷還富。

有件事天子與蕭北淮想到一處去了,那就是富戶們手裏都能有這麽多銀錢,那上頭那些給富戶做靠山的官員,  又貪了多少?

天子越想面色越陰沉,再加上最近才得知竟有人能從後宮內将一個堂堂郡主偷出去宮去,這還是他的皇宮是他的天下嗎,  這些膽大包天之人,  到底有沒有将他這個天子放在眼中。

“來人!”天子出聲。

外頭候着的徐才立馬進門等候吩咐,  “皇上。”

“傳朕的旨意,  德妃宮中的宮人伺候小郡主不利,  全部拖出去砍了。”

“當日值守侍衛一并處置,  一個不留。”

從蘇景清離京那日,葉宵借京都府尹之口将小郡主被人帶出宮一事情報了上來,天子就在下令讓人清查後宮,只是還沒動手,就有個小太監跳井自盡了。

接着又是兩名侍衛服毒,一名宮女上吊,像極了畏罪自殺。

但死了四個人,卻連個理由都沒編好,越發激怒了天子,覺得在背後謀劃這一切的人把他當傻子在戲弄。

他堂堂天子,絕不允許如此,所以天子想整頓後宮,這一徹查,還真發現不少事,他的朝廷重臣們在後宮放了那麽多眼線,好像這不是他的後宮,而是他那些大臣的後宮。

還有他的妃子們,探聽他的行蹤,為娘家謀利,暗中用陰私手段殘害他人,個個表面溫柔賢淑,實則沒一個手裏是幹淨的。

天子被氣的病了一回,衆人也怕他動怒發狠,自覺把眼線給清理了,又找了人來求情,讓天子念在都是初犯的份兒上饒了這回。

又說牽連甚廣,若真的要打要殺,怕是會生亂子,而且後宮的妃子與外人勾結這種話傳出去不好聽,有損皇家顏面。

這些話倒也把天子勸服了,他覺得自己沒好幾年活頭,可不想在最後生亂。

天子想着把人留給蕭北淮之後收拾,也方便他立威。

天子不擔心大兒子坐不穩皇位,他只怕他太狠,将人都給處置了,所以留些起眼的,犯了大錯的,把前頭這些人收拾了,其他那些過錯不大的自會收斂,大兒子也有人可用。

天子想的好,加上犯錯的人自覺,遂打算讓這件事輕輕揭過。

可沒想到,他有心放這些人一馬,可他們不想要,甚至還想着要把朝廷的金銀搬空,讓他的子民為他們賺錢。

天子這回被觸怒,打定主意要流一些血。

處置德妃宮中的人和侍衛只是個開始,凡是沾了密州之事大臣,他也絕不會輕饒。

于是,京都這些剛松了口氣的官員們,又開始擔驚受怕起來,後宮的後妃們同樣害怕,生怕她們就是下一個德妃。

德妃是四妃之一,年輕時也是極為受寵的,就連她生了個不詳的女兒也沒被天子厭惡,所以德妃也才敢跟鐘貴妃頂嘴,處處與鐘貴妃的狗腿子們針鋒相對。

誰也沒想到,她會栽在這事上。

天子仁慈手軟的時候是真的好說話,狠起來也是真的狠,一道命令,德妃宮中的人一個沒留,就連德妃的貼身宮女和嬷嬷都沒逃過。

偌大的瓊靈宮內只剩下了三個主子。

德妃和兩位郡主,聽着好笑又叫人後怕。

這裏頭是有人不安分,可也有無辜的,天子這樣做不僅下了德妃臉面,也是在告誡其他人,不老實,瓊靈宮的人就是下場。

皇宮內一日死了這麽多人,宮外同樣不安寧,天子動起真格來叫他們怕了。

有人想讓家眷收拾東西跑,有的去找人求情,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只剩一個蘇景清在京都的時候讓京都不安寧,兩口子一個都不在京都的時候還能讓京都不安寧,有人便道:“淮王和淮王妃活着,我們就別想安生。”

可想讓他們死,又難的很。

遠在密州都能攪動京都風雲,若人回來了……

他們這些人還能活幾個?

想到此,這群聚在一起商量解決之法的人個個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他們倒一致動了心思,若不被皇上清算逃過此劫,那就絕不能讓那兩人回來。

風雲起,陰謀陽謀都不會少。

……

瓊靈宮

德妃坐在空蕩蕩的寝宮內發呆,邊上還有兩個怯生生的小姑娘,正小心翼翼看着德妃,不敢說話,更不敢哭,小的那個連咳嗽都不敢咳出來,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一個才五歲,一個三歲,已經學會看人臉色了。

德妃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留意到她們的反應,倒是從外頭進來的蕭安瀾一把上前将靜陽抱起來,輕拍她背,小聲說:“咳出來,別怕。”

靜陽睜着一雙滿含怯意的眼看了蕭安瀾片刻,确定他不會生氣後才咳出了聲。

這一咳便好一會兒都沒停下來,咳得很吓人,臉都開始發燙。

蕭安瀾一邊拍背一邊哄她,在屋內轉了好幾圈,靜陽才緩和了些。

蕭安瀾又倒了杯水給她喝,水是涼的,瓊靈宮沒了伺候的人,這涼水還是他昨晚去打的。

靜陽被帶出宮後又毫發無傷的被送了回來,只是人受了驚吓,回來便病了,至今未好。

而靜月,從上次頭部受傷醒來,就一直不怎麽說話,還很怕人。

年紀小小,出生尊貴,卻吃夠了苦頭,說來也是諷刺。

蕭安瀾沒松開靜陽,還連同靜月一起抱了起來,坐到德妃對面,“母妃還沒想通?”

德妃在聽到靜陽咳嗽時就回了神,只是沒出聲。

聽到蕭安瀾的話,德妃瞬間暴躁,“狗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蕭安瀾:“……”

總覺得自己好像也被罵了進去。

“母妃,天上不會掉餡兒餅,人家幫了你那麽大的忙,總得要你還。”

“索性,他們按捺不住太着急,讓淮王妃擺了一道,不然最後等着我們的可就不是宮人被殺,而是一塊送命。”

“還?”德妃冷笑,“本宮當年又不是沒給好處。”

她橫了蕭安瀾一眼,“你以為保住你命容易啊。”

蕭安瀾賠笑,“好好好,母妃別生氣,是我錯了。”

德妃一點沒被安慰道:“你認錯有什麽用,我又不能把那狗男人做的事算到你頭上,敢算計本宮,本宮一定要他好看!”

這事說來簡單,就是德妃早年與國師做了個交易,以為兩清了,卻沒想到人家是在布局,十多年前就在算計他們母子,利用德妃對他的信任,把德妃身邊人變成了他的眼線,整個瓊靈宮盡握于手。

然後,在他需要的時候,所有人都能為他辦事,偏偏德妃之前竟絲毫沒察覺。

若不是在對付蘇景清這兒出了意外,德妃甚至都不知道靜陽被人帶出宮去過。

鐘貴妃被禁足,天子将管理後宮之事下放到四妃手中,趁德妃出門,人一去一回,悄無聲息。

而好笑的是,在事情暴露後,德妃還被威脅了,那頭傳信來,說如果德妃敢暴露這件事是他做的,那蕭安瀾的身份就會暴露,他們母子必死無疑。

德妃有所忌憚,不敢拿自己兒子賭,然後就開始生氣。

氣性很大,到整個瓊靈宮的宮人都被處死了還沒消。

“母妃別急,等淮王兄回來就好了。”

“我們怕他亂說,他弈怕我們,他現在不敢暴露自己。”

這位國師瞧着神秘的很,可一旦揭開那點神秘,他只怕什麽都不剩了。

“本宮咽不下這口氣,”德妃就不是個能吃虧的性子。

蕭安瀾道:“也并非什麽都不做,咱們至少得讓人知道如今這樣的局面是誰引起的。”

總不能讓那些大臣恨錯人。

蕭安瀾提議,“母妃這次既然犯了錯,就在瓊靈宮內禁足靜思己過半月吧。”

德妃看着蕭安瀾,“你想做什麽?”

蕭安瀾說:“慈蓮庵過兩日會有一場佛會,近日京都事多,去上香求平安的人多。”

尤其是那些心虛的官員家中。

德妃點頭應這事,“知道了。”

“那這兩小丫頭呢?”德妃問被蕭安瀾抱着的靜月靜陽,“給誰養?”

瓊靈宮現在無人,照看不了這兩身子弱的小丫頭。

“交給皇祖母吧,我每日去看看。”

身份尊貴的郡主,成了無處可去的累贅,造孽啊。

母子兩說完話,蕭安瀾抱着兩小丫頭去見太後,德妃去求見天子主動提出要禁足的事。

天子如今對德妃是有些遷怒的,聽她要在瓊靈宮閉門思過,一口就答應了下,還把半月時間改成了一月。

德妃在心裏罵他狗,面上十分恭順,退下時還給天子留了個失意的背影,讓天子又心軟了些,轉口吩咐徐才重新給德妃安排幾個伺候的宮女。

瓊靈宮的大門被關上,門外還有侍衛把守,除了送吃食的,不許人随意進去。

慈蓮庵的佛會也如期舉行,到了不少官家夫人。

開完佛會,京中這些大臣們就知道了,淮王妃離京那日,皇上召見過國師。

天子對這位國師尊敬的很,就連入宮都能坐馬車。

而國師的車架,無人敢查。

所以靜陽郡主如何被帶出宮的,就再明顯不過了。

國師為何要把靜陽郡主偷帶出宮去威脅淮王妃,他們不知道,也不重要,只要事是他做的就成。

朝堂上的風向很快就變了,變成了參國師。

一說國師有意欺瞞密州雪災一事,讓朝廷沒有提前應對,致使百姓死傷無數,流離失所。

二說國師心不誠,未曾蔔算出密州疫病之事,使的百姓染病,陷淮王于危境。

三說國師與外賊勾結,謀害郡主。

一條條,聽起來罪大惡極,理由找的格外好。

大雍國師的職責本就是為國蔔吉兇算國運的,他心不誠,意圖謀害蕭北淮這個皇嗣,又勾結外賊,若是不好好替自己辯駁一番,這一劫可不好過。

為了自保,這些大臣們也是費盡了心思。

密州的消息傳到了京都,沒大雪阻路,京都的消息傳到京都也快。

蕭北淮和蘇景清收到京都的信後,沒忍住笑了,狗這麽快就相互咬了起來。

京都怪熱鬧的,可以再來的猛烈些。

最後待他們回去時,都相互咬下了一塊肉,血淋淋地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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