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平妻
淮王妃被推入湖的事已過去半年, 這半年來,京都一茬兒又一茬兒的事就沒太平過,逸王把淮王妃推到湖裏的事早已沒人提,所以誰也沒料到淮王從密州回京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算舊賬, 為自家王妃出氣。
事情還排在了淮王入宮觐見天子前面。
聽的好些人不敢相信, 還以差點摁着逸王的頭把人憋死在水裏。
蕭北淮敢做, 就不怕消息往外傳,壓根就沒攔着,他為自己王妃出頭, 天經地義,蕭北淮甚至巴不得消息傳的人盡皆知才好,如此,看往後他不在京都時,誰還敢打他家王妃的主意。
蕭北淮松開捏蕭雲逸脖子的手時蕭雲逸已兩眼翻白, 有氣無力了。
蕭北淮把人提溜到岸上, 讓逸王的人去請大夫, 還留了句話給蕭雲逸,這次只是遭點罪,若再敢有下次, 他就不能保證蕭雲逸身上的部件是否還能齊全。
逸王府的人不敢攔他,任蕭北淮走了。
他前腳走,後腳就有人入宮告狀, 還有人把消息往外傳, 于是等蕭北淮入宮時, 天子正好收到消息。
兒子回來的喜悅瞬間被沖淡, 沒了絲毫溫情, 天子看蕭北淮的眼神帶上了審視, “在你心裏,朕甚至比不上你為你那個王妃出氣重要?”
天子從走下臺階,一步步走到蕭北淮面前,帶來滿滿的壓迫,“朕就是這般教你的?教你被一個男人左右?教你沉迷兒女情長?”
“說話,回答朕!”
天子說着,怒氣逐漸上漲。
他要聽實話,蕭北淮也就說了,“你沒教,只教了我怎麽寵妾室,怎麽打壓正妻的外戚,讓妾室外戚坐大,讓嫡子怎麽和妾室的兒子鬥個你死我活。我不會有妾室,所以學不來這些。”
天子成功被蕭北淮這番話氣到了,雙眼迸出戾光,“混賬,孽子!”
蕭北淮任由他罵,并不還嘴。
但他這反應在天子瞧來就是滿不在乎,于是天子心中的怒火燒的更旺,“朕果真是太縱着你了,讓你變成如今這副目無尊長的不孝子模樣。”
“朕還做錯了一件事,不該給你賜一門上不得臺面的親事,叫你被一個男狐貍精迷了眼。”
“朕費心盡力為你籌謀,你卻一心與朕作對,為你一個男人出頭,你對得起朕,對得起你母後嗎?!”
天子氣的雙眼赤紅,指責的語氣也再是嚴厲不過,還把自己頭都給氣疼了。
“你最好別用母後來壓我,你也沒資格說這話,誰最對不起她你心裏清楚。”天子提到他母後,蕭北淮也冷下了臉。
天子疲倦地揉揉額頭,怒斥一聲:“放肆,你這是在指責朕不成?”
蕭北淮道:“我就是在指責你,你最好少提我母後,你不配!”
“你!”這話說的太重,天子腳下踉跄往後退出幾步,只覺頭暈眼花天旋地轉,像要暈過去般。
“皇上!”徐才連忙上前扶人。
蕭北淮也上前一步伸出了手,不過并未碰到天子。
天子瞪了蕭北淮一眼,被徐才扶去坐下歇息。
徐才一邊喂天子喝茶,一邊吩咐人去請太醫,臨了還在給天子按頭的時候替天子說話,“淮王殿下,皇上身子不好不能動肝火,您就順着他些吧。”
“您不知道,得知殿下今日回來,皇上早早就吩咐了禦膳房讓做王爺愛吃的菜,就等着您入宮用午膳呢,結果左等右等沒等到人,皇上連午膳都沒吃。這半年來,皇上時常念叨您,惦念得很。”
徐才的話天子蕭北淮和天子都聽到了,待他說完,天子就哼了聲,斥罵徐才,“你給這不孝子說這些做什麽,他心裏只有他那個王妃,早沒把朕放在眼裏了。”
徐才瘋狂給蕭北淮使眼色,讓他服個軟,畢竟天子在蕭北淮面前一貫好說話,只要他服軟,天子絕不會再責怪他。
蕭北淮不是不會服軟的人,單看他想不想願不願。
沉吟半響,蕭北淮才低頭拱手,“您保重身體。”
天子就拿話刺他,“有你這個逆子在,朕怕是要少活好些年。”
蕭北淮幹脆告辭後退,“那兒臣告退,密州之事兒臣已上過折子,明日早朝也會再詳細禀報一次。”
說着就還真要往外走。
天子被噎了下,沒想到蕭北淮氣性這麽大,惹的他又想罵了。
還是徐才機靈會看眼色,趕緊勸蕭北淮留下,又命人去傳膳,請蕭北淮為天子身體着想,先陪他用了膳再出宮。
正事不着急說,這飯桌上可以聊聊家常,不會一言不發又吵起來。
蕭北淮到底沒走成,陪天子吃了頓飯。
只要天子不提已故的皇後,不拿蘇景清說事,蕭北淮也懶得與他争執,挑着撿着把在密州的一些事說了。
不再針鋒相對,天子氣差不多消了,連被請來的太醫也沒用上。
蕭北淮也從天子口中知道了許多宮裏宮外的事,把人留到太陽下山才放他走。
時間太晚,蕭北淮連去看太後都沒來得及,便讓徐才給太後帶句話,他明日再去看她。
太後的身子雖弱,卻比預想要撐的久,許是心中有惦念。
而等蕭北淮出了宮,天子又開始盤算着蕭北淮太過在意蘇景清的事。
正巧,鐘貴妃那邊讓人送了湯來,于是天子徑直去了鐘貴妃宮中。
鐘貴妃禁足那幾個月很安分,她自己清楚,兒子沒登基之前喃鳳,她一切都只能靠天子,若天子冷落她,她被困在這深宮中,就什麽都做不了,兒子在朝中也會受影響。
所以鐘貴妃被解禁後不再着急為兒子和鐘家謀利,而是小意溫柔的讨好天子,重獲寵愛。
雖說掌宮之權沒完全拿回來,但因德妃犯錯,天子覺得四妃管不好後宮,所以去了德妃管理六宮的權利,讓其餘三妃輔佐她,總比一點不能沾手的好。
今日蕭北淮一回京就欺負到了蕭雲逸頭上,鐘貴妃氣得恨不得要去剮了蕭北淮,可又知道自己不能那樣做,還做不到,所以就一直讓人盯着天子這邊的動向,找準時機把天子請到自己宮裏。
在旁的事上鐘貴妃算不上多有本事,可猜天子的心思從來一猜一個準。
她知道天子必會因為蕭北淮給蘇景清出頭的事與蕭北淮起争執,天子是舍不得怪罪兒子的,就只能遷怒蘇景清把賬算到他頭上。
這滿宮,天子只能在自己這兒聽到他想聽的話,他必然會來。
兒子的仇一定要報,只要天子對蘇景清下手,那一切就能如她所願。
鐘貴妃想得好,準備也周全,天子一來就侍奉他沐浴,給他捏肩捶背,滿屋都是天子最喜愛的熏香味道,還有嬌軟的美人相伴,天子不說心情多好,至少人是軟和了下來,主動打開了話茬兒。
主要是蕭北淮太過沉迷男色,被一個男人勾走了魂兒,天子想要個解決之法。
在天子的訴說中,幾乎都是蘇景清不對,就連蕭北淮對蕭雲逸動手,他都覺得其中有蘇景清慫恿。
鐘貴妃見天子絲毫沒為兒子出頭責罰蕭北淮的意思,心裏恨得牙癢癢,面上卻絲毫未顯露,只把淮王專情一事誇了又誇,誇得天子一勁兒說淮王像他了,才話鋒一轉道:“只是淮王身份尊貴,獨寵一個男妃的确不合适。”
“總該要為他的子嗣考慮,那蘇家子到底是男人,生不出來。”
“可瞧着淮王的樣子,像是個不喜歡妾的,這就難辦了。”
鐘貴妃皺起眉,一副為天子和淮王憂心的模樣,引的天子也跟着皺眉,“當初是朕錯了,不該賜他個男王妃,誰能想到這男人也能生事,一樣能成狐貍精。”
聽天子說狐貍精,鐘貴妃臉色僵了僵,尤記得她當初可也沒少被人罵狐貍精。
不過天子沒瞧見她的反應,還在問,“你可有什麽好法子?”
鐘貴妃想了想,半響才拍手,“有了,臣妾想起個民間男子為後宅和睦定的法子,取平妻。”
鐘貴妃解釋給天子聽,“淮王殿下既不喜歡妾室,那皇上何不再給他賜個王妃,總歸蘇家子是男人,新王妃主要是為淮王綿延子嗣的,他們各當各的王妃,也無甚影響。”
“待淮王有了個孩子,自然就會偏向新王妃一些,那蘇家子也得意不了多久,皇上也能安心。”
平妻不止民間有,朝中官員也這麽做過,家中妾室手段好,又或者是被外頭誰迷了眼想娶進門,女子不願做妾,就會被擡為平妻,所謂的享齊人之福。
不過這些法子天子從前是不屑的,在他看來,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從生到死,這身份也不可能更改,就如同他待皇後和鐘貴妃等人一樣,他不會讓任何人越過了鳳薇的身份去。
但今日聽鐘貴妃生這麽一說,又覺得很适合淮王。
兒子心裏有蘇景清,他不能把人處死,兒子不會答應,也給不了蘇家交待,會讓人寒心。兒子正着迷,一時半會兒怕也不會變心,給他安排人是最合适的。
他看不上妾,那就安排妻,天子越想越覺得可行,覺得今兒來鐘貴妃這兒是來對了。
于是天子一高興,就賞了鐘貴妃一番,還把蕭雲逸捎帶上了,甚至提到明兒就下令讓淮王妃去逸王府給蕭雲逸賠禮道歉。
雖然人是大兒子打的,可事是因為蘇景清所起,天子覺得自己早就替他出過頭,罰過鐘貴妃和蕭雲逸了,蘇景清不該得寸進尺。
天子心情大好,摟着鐘貴妃細軟的腰肢早早就歇下了。
……
與此同時,宮外,蕭北淮還賴在蘇家不肯走,因為他家王妃暫時不想回淮王府。
沒有王妃的家算什麽家,于是蕭北淮死皮賴臉的要留下來,表示他不占房間,王妃的床分他半張就成。
蘇父一時也分不清這到底是兒子嫁出去了還是找了個王爺來入贅,總覺得這情況不太對。
蘇景清不想回家的原因很簡單,淮王府沒人氣,蘇家住着更舒服。
他那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掃,熏香,像常年都有人住一般,知道他今日回來,孫氏盯着人把屋內上上下下又清掃了一遍,換了曬過的幹淨被褥,點了香,還摘了花兒插在瓶子裏,蘇景清進門就覺得舒坦。
所以還想再賴一晚,明兒再走。
蕭北淮當然舍不得跟自家王妃分開,所以跟着留下了。
知道蘇父惦記過他,蕭北淮就開始陪蘇父喝酒,教他打拳,連佛法都有涉獵,把蘇父哄得可高興,完全不管是兒子出嫁還是蕭北淮入贅了,并放了話,他想在府裏住多久就住多久,他供他吃供他穿。
那模樣,引的蘇景清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失寵了。
但不管如何,人留下了,真正的阖家團圓,比除夕那晚還讓人高興。
蘇景清也想,管他出嫁還是入贅,反正人是自己的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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