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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畫像,就能在系統裏比對出身份信息,而一旦他有過案底,所有的答案也許就都水落石出了。
柯亞寧因為疑似U盤這條線索斷了之後,一直處于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相互交織中,不僅片警當的不合格,每天昏昏沉沉以外,連一個基本的人都做的非常不到位。
做飯的時候總是少放半碗水,每次米飯都硬得像鍋巴,路澤最近不幸走丢了的這件事,還是被糙米硌到牙疼後沖着路澤房間吐槽,半天得不到一句回應。
才在微信幾天前的消息裏看見路澤說:我去忙件大事。
正當柯亞寧走神的工夫,林予賢猛地剎住車,臉上挂着十萬分的驚吓,連忙叫停柯亞寧,指着公交站牌下一個長發老婦說:“柯大藥,那天你喝多了在出租車上,我見過這個人。”
柯亞寧瞥了一眼,淡淡道:“你見過的人多了,有什麽大驚小怪嗎。”
林予賢指着她手中的棉絮,“柯大藥同志,身為人民警察,應該具備的洞察力幾乎沒有,你現在知道為什麽刑偵大隊不要你了嗎。”
柯亞寧這才警覺起來,棉絮被卷成幼兒抱被的形狀,卻軟趴,空似無物,連同她随風亂飛的雜亂長發,完全一個大寫的“可疑人員”,起碼精神并不正常。
他靠路邊停下摩托,摘下頭盔挂在把手上,後知後覺:“路澤怎麽什麽都給你說?!你倆确定關系了?”
林予賢心裏吐槽:“炮/友這種一時興起出現的産物,還用确定關系?”
于是鐵青着臉說:“土鼈。”
柯亞寧走到長發女人面前,關切地詢問:“阿姨,在等公車嗎。你懷裏抱的東西,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女人空洞的眼神因為柯亞寧的這件警服聚了焦,仿佛找到救星一般歇斯底裏道:“警察終于想起我來了嗎?!”
一旁等公車的人群見狀紛紛退後幾步,尤其是經過警察叔叔的提醒,瘋女人懷裏抱的真的很像炸彈。
柯亞寧揮了下手,安撫人民群衆,伸了伸友善的手,想把棉絮接過來,換來女人更加瘋狂的呼號,“你離遠一點!不要碰我的寶寶!”
柯亞寧一頓,“好好好,我不動,不動。”他引導着女人,“我是青龍街道的民警,派出所就在前面的路口,如果有想要申訴或者報案的,可以跟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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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仔細分辨話的真假,依然有點不肯相信耳朵,晃動身體道:“這麽多年來,我報了那麽多次警,你們都不肯相信,現在讓我過去是想當衆羞辱我嗎。”
“怎麽會,匡扶正義是人民警察的本職工作,一旦有訴求,我們不會放任不管的。”
瘋女人将信将疑地挪動着步子,思索半天終于答應跟他一起到派出所。
林予賢猛踩着腳踏板,沒想到柯亞寧這貨違規載人,還一腳油門又把他抛在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
“柯大藥!過河拆橋!”
他體力不支地停靠在路邊,給路澤發消息确認人是否安全,到底在哪,不一而足,活像個查崗的內人。
果不其然,路澤的語音電話打開,一開口就是“想我了嗎寶貝,我好想你,還有你的……”
林予賢忙打斷:“到底去哪了。”
“就這麽離不開我嗎。”
“卧槽路澤,你但凡腦子正常一點,也不會跟你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挂了!”
路澤委屈道:“我腦子正常的話,犯什麽癫痫呢。”
林予賢把火氣憋在心裏,被路澤的突然示弱捏了七寸,活活敢怒不敢言了起來,語氣像他的白色襯衫一樣溫柔,“柯亞寧挺擔心你的,怕你一個人在外面沒辦法照顧好自己,萬一再……”
犯病的話,希望有人及時打電話找醫生。
路澤:“我有助理,寸步不離。”
林予賢放下犯賤的手,熄滅第二根煙,出于對瘋女人經歷的好奇,不請自來地把自行車停在一群警車旁,大喇喇地進了派出所。
柯亞寧在警民溝通室,神色肅穆地面對出口,見林予賢看似漫不經心地在大廳溜達,壓低聲音把人召喚進來。
瘋女人年近60,身材幹瘦,跟她單薄的身軀相匹配的是更加幹涸的聲線,帶着不盡的風霜。
她兀自念叨:“那群人,為什麽要給我塞一個不認識的人當兒子,我跟他素未謀面,只知道他在港口當搬運工人,可我并不認識他,不認識。”
柯亞寧在筆記本上認真做筆記,“您繼續,他們是誰可以仔細講講嗎。”
女人并沒接着他的話茬,“他們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嗎,殺了我的親生兒子,又硬塞一個假的……”她帶着哭腔,“我可憐的兒啊,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走了,連他的手都不放過……”
柯亞寧突然睜大雙眼。
“還不如就這麽一直窮下去……吃不飽飯又能怎麽樣呢,家徒四壁又怎麽樣,總比在墳墓裏抱着金山銀山要好吧。”
柯亞寧還陷在剛才的“手都不放過”裏,跟警務中心小劉的一番說辭不謀而合,他猶記得小劉曾說過的,數次報警的那場牧北路并沒有記錄在檔的車禍和人傷。
“他兒子在牧北路被車撞死,還有那屍體被砍了左手……”
小劉溫婉的話音陰森地在耳邊混響。
柯亞寧顫抖道:“您兒子的死,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生在什麽地方的事?”
“2013年5月26日,牧北路。”
瘋女人懷抱棉絮,抖動的頻率看似詭異,長發缭亂也加深了這種瘋和詭異。
只有柯亞寧看出來,她的瘋并不真實。
好像因為躲避無妄之災而披上的隐藏外衣。
“牧北路。您繼續。”
“他的爸爸很早就過世了,家裏窮,靠我打點零工過活,孩子很早就辍學了,在社會上結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常常夜不歸宿。有一天他好像突然中了彩票,抱着我在家裏哭了半天,說咱們家的好日子就要到了。他買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還有我從來都穿不起的名牌衣服。如果時間能退到那天,我一定不會喜極而泣,而是把那些本就不該屬于我們的東西,全都扔到海裏喂魚。”
“他在牧北路被車當場撞死,屍體被割了左手。”
女人泣不成聲,枯木般的手指深陷在棉絮中,她的頭偏靠在棉絮上,就像懷抱着剛出生的嬰兒,拍抱哄睡,帶着名為“母親”的刻骨銘心。
林予賢不知不覺流下淚來。
她繼續顫抖着說道:“那個殺死他的人,自己沒有左手,就把怨憤撒在我的兒子身上,好像一定要和他一樣,才甘心。”
林予賢在悲傷中茫然擡起頭來。
柯亞寧擰着眉頭,把筆記本上的“牧北路”“2013年5月26日”“沒有左手”圈了又圈。
柯亞寧:“既然警察都沒有見過屍體,您又是怎麽确定沒有左手,還有兇手的體貌特征的呢。”
“兒子當晚說要去牧北路送貨,第二天人就不知所蹤,失去音訊,我馬上趕到牧北路,問了旁邊冷庫值班室的人,他說那晚好像聽見一聲巨響,但是他沒有放在心上。我一個人走到公路……我聞見了兒子的味道……即使那段路已經被清洗地幹幹淨淨……一點痕跡都不留……”
林予賢從她的嘴裏聽見一個母親憑借嗅覺就可以判定兒子的蹤影,眼眸裏出現了隐隐的波動。
“兇手的體貌特征呢?”柯亞寧問。
“我聽兒子說起過,他的老板身有殘疾,生下來就沒有左手,我敢說一定是他!”女人的情緒陡然激動起來,在長椅上痛苦地扭動身體。
柯亞寧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冷靜問道:“您的兒子,送的是什麽貨,還有他的老板,姓名呢。”
女人抽搐着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竟然從來沒有問過他……”
她又一次把頭深深埋進棉絮。
林予賢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老板”“沒左手”這兩個難以忽視的細節,讓鄭南山的臉漸漸浮在這個逼仄的小屋中。
揮之不去。
還有他明顯凹陷下去的車前臉!
即使時間并非在七年前,可這個垃圾一定有開車撞人的前科!
林予賢拳頭硬了,只想當面問個明白。
揪住鄭南山的機械假手,大聲質問他:是不是天生就沒手!
柯亞寧見林予賢腦子短路一樣迅速逃走,用筆尖敲擊着本子,心事重重地盯着女人。
沒有屍體,沒有目擊證人,沒有監控。
僅憑她的這番話,警方的确無法立案,何況她的精神狀況讓其他人無法分辨真假。
牧北路的冷庫,一旦确定是2013年5月26號的殺人案件。
那韓宇棟支開監控室的工作人員,有可能拷取的監控錄像,也許真的有聳人聽聞的畫面。
他拿這個幹什麽呢。
韓宇棟的社會關系并沒有她口中所說的這位神秘殘疾人士。
“貨。”
柯亞寧在筆記本上重重圈出這個熟悉的漢字,海市的治安數一數二,可能不僅騙了林予賢,還騙了自己。
林予賢那晚裸奔的一席話沖入耳畔,“GAY吧,有……有毒/品,別人給你根煙都帶毒,誰愛去誰去。”
這混小子,從哪聽來的江湖傳聞。
這個城市的陰暗角落裏,難道真如他所說,蟄伏着一條毒蟲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路澤發來消息:看海市綜合頻道,現在!
林小爺:不看!
路澤:我在滾動字幕裏給你留了言。
林予賢不耐煩地打開電視,底部果然循環出現一堆亂碼。
.. .-.. --- ...- . -.-- --- ..-
林小爺:這他媽,什麽東西。
路澤:你猜。
林予賢晚上做夢的時候,恍惚聽見路澤在窗外大喊:摩斯密碼。
他在網上輸入這堆點線後,翻譯成:I LOVE YOU。
路澤:第三次說愛你。
謝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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