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鄭南山揣着砰砰直跳的心, 虛着眼,數了一堆王八。
數到最後,沒骨氣地想起林予賢的烏龜錢包, 一邊嘴角上翹,一邊嘴角緊繃到高貴,浪蕩不羁和死豬不怕開水燙之間苦鬥不休。
最後橫在眉間的春/色還是洩露了他那點秘密。
林予賢翹起下巴,用直球又通透的眼神看着他說:“剛才你捏我屁股,我踹你大……打平了行嗎。”
“……”
這邏輯可能是美術老師教的。
鄭南山攪動不停的血液, 帶着僅存的欲/望,聞風喪膽地跑了。
只一刻, 他又想起釘在地板上的長釘,還有如無意外必然會發生的……訣別,帶着不能被動搖的信仰, 緩緩向林予賢游過來, 蒼勁的頸肩上是張想殺人放火的臉。
林予賢和他的紅色唇瓣收入眼中, 映出赤紅的火。
“剛才不是還摸了腰, 怎麽打平?”鄭南山舉起精致優雅的手, 強迫症似地整理林予賢的頭發, 鼻息在他的耳邊沉浮。
他突然帶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洶洶氣勢, 篤定而老練地壓制住他的唇, 逼迫他心甘情願接受自己的引領。
長指在林予賢的背後刻下很難消失的印記。
林予賢煞風景地掙脫開,咧嘴笑了個“我去你大爺的”, 沖天空打了個響指,在一聲獨角獸的馬鳴聲和彩虹翅膀的揮動下, 路澤猶如天兵下降, 身上的挂飾叮咚作響, 伸手把林予賢拉上獨角獸的背, 環抱在身前。
林予賢飛走之前皮笑肉不笑地怼道:“死基佬,我繼續畫大牆了。”
一眨眼就飛走了。
鄭南山平複着呼吸,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掏心窩的:“差點給我踹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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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布幔下,林予賢捧着泡面坐在梯子上,已經開始給這幅“大作”做收尾工作。他在老胡AKA“上帝”的頭發上畫着最後的光,讓那張塌陷下去的老臉頓時有了一絲生機。
像個人。
鄭南山吩咐衆人撤走布幔,面積有數尺的《創造亞當——“月蝕”版》,伴随着一樓大廳的陣陣驚叫聲,赫然閃現。
禿頂老李全/裸在左,肚皮像奶油一樣滑到膝蓋下面,細如鶴腳的兩只麻杆腿橫劈向右,老胡的臉被小面積的“立體主義”一通,碎裂而畸形。林予賢害怕觀衆難以辨識,還在那張錯位的臉旁批注道:此人姓胡,名宗義。
鄭南山捏着下巴,林予賢端着泡面,都在等“月蝕”整棟樓的人潮湧來。
不出一分鐘,密密麻麻的腳步聲,人群的驚叫聲一股腦地把兩人包圍。
“這是董事會那兩位?小鄭總找人畫的?”
“李總和胡總看見肯定會氣糊塗吧。”
“你看那大肚子!禿頂!胡宗義這幾個字!小鄭總又開始作妖了?”
一樓大廳圍滿了人,在鄭南山和林予賢身後圍了一堵叽叽喳喳的厚實人牆。
鄭南山輕佻地對林予賢說:“上帝用塵土創造人,林很閑用粉刷創造‘複仇的開端’,我跟你賭一把,一會兒肯定是老李先犯心髒病。”
林予賢盯着大肚腩:“心髒病不敢說,脂肪肝肯定是有的。”
“讓開讓開!”
幾百個“月蝕”工作人員被硬擠出一條通道,畫作主角氣急敗壞地站在鄭南山旁邊,棄修養于不顧,破口大罵道:“好啊你鄭南山,我看你是腦子被驢踢了,這是誰畫的?!給我塗掉!”
鄭南山好整以暇地回了個事不關己的咳嗽。
林予賢輕笑一聲,縮了下脖子,後退到人群。
老李直奔牆角的顏料桶而去,他舉起小桶,朝頭頂上的壁畫潑去,半桶顏料馬上蓋住他那雙毛發過于濃密的腳。
人群中又是一陣哄笑。
老胡揪起鄭南山的衣領,噴着口水說:“鄭南山!我看你是活膩了!我一定要一刀一刀剮了你,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鄭南山并不回應,淡定地掏出胸口的手帕,不慌不忙地擦拭臉上的口水,說:“果然年紀大了,說話不僅漏風,還漏水,你應該讓老李用顏料替你補補漏了的地方。”
“你、你!”老胡轉向讪笑不斷的人群,吼道:“還愣着幹什麽?!給我報警!把律師喊過來!”
他的脊背突然被一陣冷意侵蝕,死死盯向不顯眼的角落,臉上血色盡失——他和老李的秘書都混跡其中!竟然還在拍視頻!
老胡腦鳴不已,沖秘書說:“快滾回去!該幹什麽幹什麽!”
秘書們這才慌不擇路地沖電梯跑去。
鄭南山得意地看着他和依然想對大牆興風作浪的老李,提醒他說:“晚了。”
胡宗義形容颠倒枯槁,倏地沉下臉來,“什麽晚了?!”
“現在我親愛的保镖們,應該已經拷貝到你們電腦裏不為人知的秘密,不出意外的話……”他貼近胡宗義的耳朵,“死無葬身之地的應該是你們。”
鄭南山的手機提示音響起。
他雙手推開還在愣神的胡宗義,打開信息,冷如寒冰的臉龐明亮了幾分,他寒聲對胡宗義說:“老胡,能告訴我,什麽是‘小海鮮’嗎?龍城港口的海關,要‘小海鮮’幹什麽?名單這麽長,我都要看花眼了。”
胡宗義如臨大敵,發指眦裂,抖動的臉頰在“我要殺了你”和“把你變成同夥”中左右搖擺,天人交戰了幾個長呼吸後,不得已選了後者,聲音也變得暗沉:“你到底想幹什麽。”他“好心”提醒道:“你我同在一艘船,這件事你也撇不幹淨。”
鄭南山用餘光看見保镖逐漸歸隊,向他們使了個眼神,保镖們點頭後開始逐散人群。
鄭南山對還在挑面吃的林予賢笑道:“死基佬,我要辦件正事,等我處理完再來找你,回家等我。”
林予賢疑惑的“哦”變成尾音下沉的“哦”,騎着獨角獸乖乖飛出“月蝕”。
他浮在天上,在雲間掠過,揪起一片濃稠的雲朵,彈球一樣甩給在地面騎馬的路澤。
“月蝕”的大廳,只剩下公然對峙的胡宗義和鄭南山,還有一直潑壁畫的老李。
聽見“撇不幹淨”這四個字,對鄭南山來說并不算天塌下來,所有的董事會紀要都有他簽的大名,他意圖擊毀這二位之前就已經了然于胸。
起碼“洗錢”這件事他脫不了幹系。
至于“小海鮮”,鄭南山無從知曉半分,他克制着那份被他們當成傻瓜玩弄的恨,用要讓這群人間敗類親口證明林予賢價值的念想,幻化出一聲溫軟的笑。
他正等着胡宗義提出交換條件。
果然,老胡跟老李你來我往地耳語幾次後,胡宗義堆着笑,問道:“小鄭總,你随便提條件,只要你開口,我和老李一定盡可能地完成。包括交出手裏的股份,甚至交出對股東會的控制權。”
鄭南山搖搖頭,五官好像被刀鋒刻過,重影密布,他意指他方:“林予賢的投資提案,你們要無條件地通過。”
胡宗義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跟老李對視一眼後,以為自己在做夢,“就這麽簡單?”
“當然。”
胡宗義不知道是被氣糊塗,還是被突如其來太過輕松的籌碼高興到糊塗,接着試探:“小鄭總,你這出戲我真的有點看不懂,你身家多少?算過嗎?他林予賢一個小破畫家,還有什麽畫廊,您揮揮手不都有了?至于這麽大費周章嗎?傷和氣。”
“我不把你的車炸了,就已經算和氣。”鄭南山說。
胡宗義吹胡子瞪眼道:“小鄭總,話不要說太絕,這件事過去之後,‘小海鮮’的事情,龍城港口的事情,都會分你一杯羹。‘和氣’這個詞,用在你我身上,還不算晚。”
鄭南山挑了挑眉。
胡宗義說:“投資提案一旦通過,你務必要把資料交還給我。”他大抵猜到小鄭總和那位畫家之間的不清不楚,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雖然我沒有……什麽龍陽之癖,但也有年輕氣盛的時候,理解,理解。”
鄭南山煞白的臉上,塗了層叫“你才是死基佬”的掙紮。
他瞧着胡宗義誤以為攻破自己後大功告成的笑臉,不可一世地斜看了他一眼,心道:“配分我一羹的東西,這世上恐怕還不存在。”
鄭南山怕了拍胡宗義的肩膀,假裝嚴肅道:“能告訴我,龍城港口的秘密嗎。既然已經串在一根繩上,早說晚說又有什麽區別?”
胡宗義跟老李對視了一眼,交換了幾秒鐘腦電波,最後不痛不癢地說:“等你還了U盤再說,不急,我的小鄭總。”他似乎并不能篤定鄭南山會為了不能預估的利益做出妥協,只暗示說:“比‘月蝕’目前的市值,高多了。”
鄭南山一怔。
他竟然憑借這點可有可無的信息,猜到了故事的80%。
只有毒/品才有這麽“寶貴”的價值,而控制一個港口,無非是暢通進港的渠道。“小海鮮”和海關那一長串名單,如果鄭南山沒有猜錯,一定是能讓那群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魚餌。
午後那場情動欲動的澡,在如巍然巨塔般的毒瘡之下,竟然會在他的心髒挖了一個軟軟的宮殿。
宮殿還預留了一個能讓林予賢大叫“卧槽”的泳池。
鄭南山心下一軟,想把“月蝕”炸了的怒火,終于被泳池裏濺出的水花滅了半分。
作者有話要說:
鄭南山os:死基佬果然是我。
小劇場:
柯亞寧的摩托車正停靠在他家樓下。
早上8點10分,他伸着懶腰,嘴裏叼着被電磁爐熱過的包子,走到車棚。
他看見一張別在後視鏡上的字條,上面寫着:快跑。
柯亞寧腦子裏的弦轟然斷掉,在一片茫然中果斷拔腿而逃。
突然,一聲巨響後,摩托車爆炸,四周飛射而來灼人的碎片,和火藥的殘痕。
柯亞寧被劇烈的空氣震蕩,在一陣天旋地轉中,直接摔到隔壁大爺的狗身上。
狗看向已經變成災難片現場的車棚,受了驚吓,“嗷嗷”兩嗓子後,暈倒了。
謝謝觀看,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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