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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衛生間和房間都不大, 韓恪洗澡的水流聲很快就灌滿了整個屋子,林予賢脫下外套,穿着白色連帽衛衣和深色運動褲, 姿勢頗為不雅地趴在床上,手指捏着關節,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向課本裏從沒掰扯清楚的英文單詞。
在心裏默念半天,最後脫口而出的卻只有韓恪最拿手的“Oops”。
窗戶開着,室內沒開暖風, 氣溫只有十幾度,可為什麽有點熱。
林予賢脫掉襪子, 不小心看見爬滿整個手掌的繭,瞳孔頓時急劇收攏,從床上縮了下來, 斂聲屏氣地走到衛生間。
雙手接觸到水流的剎那, 一個奇怪的念頭在他的胸口聚集, 像穿插烏雲而過的閃電, 在電荷無法承載之時, 伸着枝狀的觸角射向地面, 讓血液都克服了心髒的抽泵, 出現了反方向的波動。
韓恪97年11月, 我98年1月……都成年了。
林予賢擡眸看了眼鏡子,發現俗塵邪念把那張帥爆了的臉确實擰得有點不三不四, 眨眼間心肌都梗死了小半邊。
都怪那群小王八蛋天天“童養夫”叫個沒完,差點被他們種草成功——
我哥怎麽能委身于我呢。
他身世那麽可憐。
“啪——”
林予賢掴了自己一巴掌。
韓恪聽見聲音, 又透過淋浴間的玻璃看見林很閑的白影, 說:“一會我出來, 你能躲起來嗎, 浴巾離我有點遠。”
林予賢肆無忌憚地轉身,為了掩飾剛才那番禽獸不如、狗都嫌棄,非常不“直”的念想,理直氣壯地怼了回去:“兩個大男人,怕什麽。”
韓恪沉默了一會兒,關掉花灑,蒸汽裏能看見隐隐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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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凝滞。
他突然對着林予賢的方向大聲說:“你離他遠一點!”
“嗯?誰?我離誰遠?”林予賢予心懵然,不明就裏地轉過身,繼續泡手。
再泡十分鐘就軟了!
林予賢邊泡邊問:“你夢游的毛病,到底怎麽回事,在家裏也這樣嗎?”
韓恪搖了搖頭。
“問你話呢。”
“哦,沒有,在你家從沒有過。”韓恪探出一只手摸索浴巾,發現林予賢正背對着自己,浴巾又有點遠,鼓足勇氣咬牙憋氣快走了幾步。
林予賢背後像長了天線,倏地轉過身來,韓恪偏過頭,蹲也不是,趴下匍匐前進也不是,尴尬中強裝淡定,伸出長指,挑起浴巾裹在腰間。
他臉色像喝了大酒:“下次別轉身。”
還有下次?林予賢眼睛一亮,深深地看向韓恪的腰肌和鯊魚線,可能覺得實在有點不妥,又聞風喪膽地收回打量的眼神,用質樸的腔調說:“比大小嗎?”
這是他能想到最能證明大家都很直的玩法。
韓恪掏了掏耳朵,轉身回到房間穿衣服:“別不着調。”
有什麽好比的。
“哦,那算了,根據物種體型和那什麽成正比的關系,我可能還沒撩褲子就注定失敗了。”
“你……閉嘴吧。”
林予賢重心後移,忍不住瞟了眼韓恪,指着他的屁股說:“你穿紅內褲,又是為了什麽。”
韓恪:“今年我犯太歲,辟邪。”
窗外光影不定,迷離閃爍。
林予賢深陷在床上,背對韓恪,呼吸平穩,後頸散開幾撮碎發,在閃爍不停的霓虹燈下,溫順又柔亮。
不說話果然更可愛一點。
韓恪枕着手臂,神思恍亂地看着他的肩窩和側頸,說:“睡了沒。”
“沒。”
“還有幾個月高考,填志願的事情想的怎麽樣了。”
“你馮阿姨想讓我讀服裝設計,好早點去廠裏操刀畫小屁孩穿的垃圾。”林予賢伸出一只胳膊撓後背的癢癢肉,“我可能要讓她失望了。”
韓恪見他胳膊不夠長,掀開被子,下手兀自抓着,活像給兒子抓虱子的老猩猩。
“再往下,往右,再往下,就這!”林予賢長籲一口氣,身體微微顫抖,“爽。”
都撓到了腰窩。
韓恪閉上眼,強迫跟自己斡旋半天,說:“既然你不想聽他們的,就順從自己的意願,不能兩全就不兩全,想做什麽就去做。”他的口吻很像在交代後事,“你剛剛18歲,以後做選擇的機會還有很多,在你人生衆多機遇面前,這只是個小小的經歷而已。”
林予賢家裏的那些親戚長輩,無一不在爸媽的陣營,恨不得把他塞到童裝設計的速成興趣班,好盡早接手如火如荼的“家族産業”。
他一直都是可有可無的“附屬品”。
只有韓恪帶着尊敬,沒有嘲諷地……撓癢。
林予賢心猿不定地扭頭看他,目光閃爍:“阻止你跳樓,也算是‘小小’的經歷嗎。”
韓恪頃刻間便收回了手,眉心不斷抽搐,幸好林予賢提醒了他——
此時此地,房間裏至少還有另外四個人。
鄭南山和武緯平在。
還有一個小警察,一個坐姿不羁半裸胸膛的人。
韓恪轉過身:“睡吧。”
這幾個無法擺在明面的游魂,又因為林予賢的存在,而和平共處了起來,他們圍坐在他的周圍,發出層層柔弱的光圈,安然地看他入睡。
這個詭異至極的畫面,卻一直刻在韓恪的心裏,萬年千載都無法生塵。
林予賢就是他靈邸必不能少的支點。
2023年8月,碧雲将暮,不遠處袅繞着幾縷細煙。
這是在海市錄制《快跑吧之野外求生》的第三天。
韓恪穿着全黑色沖鋒衣,姜黃色的頭發有點淩亂,側臉如刀割,唇縫倔強地下沉,正要揮斧繼續砍樹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餘子期”。
是他的名字。
韓恪低頭的時候感覺脖子都快斷了。
為了防曬遮到只露出一雙媚眼的女明星梁音,在身後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古靈精怪地一笑:“又在發什麽呆?剛才我說你是廢柴,是我不對,這句我收回,都是為了節目效果。”
“我說您是花瓶,可不是為了什麽效果,實話實說而已。”韓恪用兩根手指夾着斧柄,遞給一旁戰戰兢兢的助理Luna,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梁音假裝沒聽到,指着旁邊的一叢雜草,“在這可以支帳篷,你覺得呢。”
“攝像機已經關了,就不用假裝還在乎什麽‘野外求生’了吧。”韓恪打着響指,Luna趕緊遞上煙和火機,他終于顧及了一次這群人的身心健康,走到一旁點燃香煙。
梁音意猶未盡,踢了踢雜草,紫色瑜伽褲上煤油的痕跡讓她大呼小叫了起來,“真沒想到,只是錄個節目而已,代價也太大了,我還不如趁這個檔期去拍個古偶,吊威亞比這個輕松多了。”
韓恪沒搭理她。
她仿佛好心一樣在提醒他:“結過婚這件事,既然我可以查到,別人也可以,到時候你打算怎麽辦呢。”
韓恪冷着臉:“有證據嗎。”
“唔,我大概也沒有什麽能把你錘死的證據,不過,這個‘蔣維’的照片,跟你的确很像,你有雙胞胎嗎。”
蔣維。
這個讨厭的名字竟然有點陌生了。
還不到半年的時間。
跟“蔣維”有關的記憶從那個珍貴異常的戶口本開始,大部分都被鏽跡斑斑的鎖,塵封入了海,
除了林很閑。
他惡狠狠地踩滅煙頭,吐出煙圈,說:“你猜我有沒有雙胞胎。”
“希望你背後的金主有本事替你把這一切都抹平啊,餘子期。”梁音譏諷道。
餘子期。
與子重逢會有期。
韓恪虛着眼,甩了個狠戾十足的眼神,“不勞您費心。”
“餘子期,你既然對當明星這件事這麽無所謂,甚至有點不屑一顧,當初為什麽要進這個圈子,好玩嗎?”梁音百思不得其解道。
韓恪并不想跟她交心,神色不變地回到駐紮地的大帳篷,登錄微博小號“QYU”,翻開跟KOLI的對話框。
公事公辦的十幾條約稿消息,夾雜着略帶關心的“人呢”“滾出來”“死了嗎”。
成為一道道隐痕,揮之不去。
一張畫稿一萬,這十幾幅畫的費用,應該足夠他撐一段時間吧。
到底哪來的蠢貨。
海鵬來了。
狹長的細眼在金絲眼鏡的背後更看不清,小骨架也根本撐不起那身肌肉。
他拖過一把凳子,左右環顧了一周,想低頭伏在韓恪的耳側,被他不留情面地扇到一邊。
“給你說個好消息。”海鵬說,他身上的西裝跟野外格外不搭。
“有屁快放。”
“公司要上市了。”
韓恪看着手指,漫不經心地說:“電影不是剛上映沒多長時間,票房還沒收回來,公司有盈利嗎?怎麽上市?”
“資本自有辦法。”海鵬當着衆人的面,有點色急攻心,右手胡亂攀上了韓恪的大腿。
“滾。”
“你答應我了,上市了就可以滿足我的心願。”海鵬笑着說。
韓恪挑起一绺黃色頭發,桃花眼睨着發絲:“随便。”
武緯平伸出雙手,上下裹住海鵬的頭,作勢要把頭掰斷,嘴裏發出“啪”的聲音,嘴型誇張。
韓恪擺了擺手,沖他若有若無地慘笑一聲。
武緯平:“如果真想幫林很閑,就讓他設計話劇布景怎麽樣,正好你有時間。”
韓恪默念:“我還有嗎?”
他突然問海鵬:“什麽資本?”
“月蝕。”
作者有話要說:
兩條時間線:
2016.6-2023.2 一場盛大的別離
2023.8-2023.10一場久旱逢甘露(bushi)的重逢
交叉。
第一次睡覺還沒寫完
謝謝觀看,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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