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小兒子

活在濾鏡裏久的人，想着回到自己巢穴，短暫脫下沉悶面具的躁動就越難忍。

工作越忙，肖贊越想着回重慶老家。

他想着，工作有了起色，兩人關系進展穩定，也該是時候名正言順地介紹王一泊給家裏人。

肖贊『我跟媽說了，八月底，趁你進組拍戲前，你陪我回重慶一趟？』

王一泊終于體會什麽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滋味。一向自戀的王一泊在22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問了這句話。『他們會喜歡我嗎？』

肖贊看着皺着眉頭的王一泊，心裏不禁樂了，眨眨眼說。『我媽喜歡小鮮肉，所以應該會，我爸只愛女人，所以你可能要變成丹丹，他可能就會喜歡你了。』

王一泊視丹丹為黑歷史，但肖贊豪不掩飾對丹丹的興趣，讓他自己都忍不住吃起丹丹的醋。王一泊作勢要打肖贊。『我是認真的問，你給我認真的回答。』

肖贊又是皮皮的表情。『緊張什麽？你是王一泊耶，可酷可甜的王一泊，誰會不愛。』

王一泊眉皺着更深了。『如果他們不喜歡我呢？』

肖贊篤定地說。『放心，沒有一個父母會不喜歡自己孩子的幸福的。』

果然是在充滿愛的原生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對父母的愛有着無條件的信任。這句話王一泊是說不出來的，但他早己作好決定，如果他的父母反對，他不惜跟父母斷絕關系。

返家的前一天，肖贊媽媽打了通電話來。

『小贊，你爸爸還是講不通道理。』『記得給一泊做好心理準備，你爸就是臉臭了點，沒別的。到時候吓着他了。』

肖贊『我爸，我了解，別擔心，他就是想得多。』

肖肖爸爸就像是許多傳統的中國男性，不擅言詞，不擅說愛。從小肖贊調皮時，肖爸爸總是那個黑臉角色，罵得兇打得兇，但肖贊被處罰到哭着睡着時，肖爸爸總是偷偷摸摸進來幫他蓋棉被，用粗糙的手指笨拙地擦幹他臉上的淚痕，接着幾天還會買一堆零食來示好。所以嚴格來說肖贊愛吃零食，肖爸爸是罪魁禍首。

肖贊返家的前一天，肖家爸媽兩人還在争執着。

贊爸冷着臉。『交朋友可以，但要進一步呢，我就覺得不妥，現在社會還不允許呢，他們倆怎麽過下去？』

贊媽『孩子現在開心就好，你管這麽多幹嘛呢？』

贊爸『他們就是年輕，不會想以後，我們能不幫他們想嗎？』

贊媽『孩子就是愛上了，社會不支持又怎麽了，孩子都已經夠累了，這一趟回來，不就是要個父母的支持嗎？你還要添亂，怎麽當人家爸爸的。』

贊爸『不行，我看要讓他們緩一緩，趁還能分開時候分開，總比以後愛得死去活來了才分開好吧？』

贊媽『說不一定他們現在就愛得死去活來了，你硬要拆散人家。』

贊爸『你過年那會知道時，就應該阻止。』『你就是寵，寵得都失去理智了。』

贊媽『反正你明天斟酌着點，別吓到孩子了。』『我們就先看看那個孩子的心性，再決定吧。』

贊爸『反正我是不同意的，我不會有好臉色的。』

返家當日。

肖贊重慶家是傳統小區的公寓，坪數不特別大，裝潢也是傳統的川式擺設，但窗明幾淨，溫馨整潔。

肖贊三步作兩步的跑上三樓，一二樓的鄰居聽到腳步聲，都探頭出來。『贊贊今天回來了呀！』『贊贊真是越來越帥了呀。』

肖贊跟這些鄰居大叔大嬸熟得很，從小調皮老愛從一樓一路按門鈴到三樓，鄰居告上門，肖贊被肖爸爸打得呼天搶地，最後還是這些鄰居幫忙求饒，讓肖贊沒有被揍得太慘。

肖贊『陳叔，汪嬸，你們怎麽都沒老了，越看越年輕。』

汪嬸『你這孩子就是嘴甜，快回家吧，你媽等你等久了。』

王一泊跟在屁颠屁颠的肖贊後頭上樓，因為緊張，手還提着大包小包，整個身體都顯得有些僵硬。

肖贊回頭看了臉色都有點發白的王一泊，不禁笑了，看過無數大場面的天天向上主持人現在的樣子也太困窘了吧。

叮咚。

跟肖贊一樣有彎彎笑眼的贊媽迎了出來。

『哎呀，小贊回來了，一泊也來了，來來，進來進來。』

那天的王一泊特別顯乖。一臉素顏的穿了白色襯衫，鈕扣老實地扣到了脖子上，和中規中矩的黑色牛仔褲。

『肖伯伯，肖媽媽好。我是一泊。這是個伴手禮。』

也跟着到門口的贊爸面色冷淡地，稍微點點頭，就迳自往客廳走去。

王一泊遞上的衆多名産，多得贊媽根本提不動。

『人來就好，還帶這麽多禮物，小贊你來幫忙拿，你媽扛不動。』

贊媽『一泊長得真漂亮，喔，不是我是說真帥氣。你媽媽真會生。』

王一泊『謝謝。肖媽媽更會生，肖贊是我們全劇組公認最帥最好看的。』

贊媽瞄了一眼贊爸『喔，是嗎？他就是像肖伯伯年輕的樣子。』

王一泊『看着的确有點像，難怪贊哥這麽好看。』

肖贊對着王一泊悄悄做了鬼臉，用唇語偷偷說了一個字。『裝。』

一回家的肖贊，立刻顯出了屁孩的本性。『媽，我餓了，家裏有沒有薯片呀？』

肖贊鞋一脫，一屁股就坐在肖爸身旁，腳翹到了桌上。『爸，泡點茶吧，我渴了。』

贊媽一邊說着一邊搬出了贊爸前一天才買的零食，都是肖贊最愛。『你這孩子，一回家就使喚這使喚那的。』贊爸『腳放下來，坐沒坐像的。』

肖贊搭着贊爸的肩膀。『我累死了，坐飛機坐車坐到我屁股痛。』

『王一泊，坐下呀，你幹嘛一直站着。』

贊媽『對呀，一泊來坐來坐，不要客氣呀。』

贊爸看了王一泊一眼。『喝茶嗎？』

王一泊拘謹地應答。『喝，謝謝肖伯伯。』贊媽把切好的水果和零食都好在桌上後，走過來坐在一泊旁邊。

『小贊是好看，就是太瘦了。每天都在說要節食。』

王一泊『嗯，他是太瘦了，我每餐都會盯着他吃米飯。』

贊媽睜大眼睛，肯定地點點頭『真的呀？他就是得有人管，不然都只吃零食。』

肖贊撒嬌地抗議着。『媽，我27歲了。』

贊爸『再大，在你媽眼裏還是小孩。』

贊爸清清了喉嚨。『咳咳，一泊家裏做什麽的？』

王一泊『都是經商，挺忙的，我是我家姥姥帶大的。』

肖贊『他呀，13歲就被放養了，去韓國當練習生呢。』

贊媽『13歲就離家了呀？去韓國誰照顧你呢？』

王一泊『還好，就自己照顧自己。』

贊媽『小贊，你看看人家，多獨立。』『肖贊13歲的時候，每天還賴床呢，都還得我挖他起來上學。』『他18歲上大學，還是他爸每天開車送呢。』

肖贊頭靠在贊爸的肩膀上。『所以我現在還有少年感呀，長不大，都是爸媽寵的。』贊爸把肖贊的頭撥開。『都幾歲人了，還這樣愛撒嬌。』

贊媽『前陣子看到一泊的新聞，摩托車騎得真好，膽子很大呀。』

肖贊『他膽子爆小的好嗎？不要被他的假象騙了，他怕蟲又怕黑，連鬼片都不敢看。』

王一泊尴尬地笑笑，臉部都有些扭曲。『我是有點怕黑，因為太常自己住飯店了。』

贊媽瞪了一眼肖贊。『小贊，就是皮，老愛笑朋友，你別理他。』

贊爸默默聽着，臉上僵硬的表情自己不自覺地慢慢松懈下來。

飯桌上，不若肖贊挑三揀四。

肖媽媽幫忙夾的菜，王一泊不挑食地，默默地一口一口接着吃，兩邊的臉頰鼓得像是松鼠似的。

『一泊吃飯的樣子，看起來真乖呢。』『不像贊贊，把自己當美食評論家呢，老愛嫌我做的菜。』

王一泊『肖媽媽手藝真的很好，很久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家常菜。』『我們家連過年都是叫餐廳外帶的。』

王一泊『我可以再喝一碗湯嗎？』

肖贊『王一泊，你是豬嗎？』肖媽媽『別理他，肖媽媽幫你盛。』

肖贊『是他胃不好，不能這樣暴飲暴食暴食。』

肖媽媽『一泊胃不好呀？那等等我去拿幾帖中藥，你回去泡着喝，胃得長期養，才會更強壯。』

王一泊『謝謝肖媽媽。』

肖贊『你不是不喝中藥嗎？』

王一泊讨好地笑着『肖媽媽給的，我就喝。』肖贊不屑地翻白眼。『切，剛才是豬，現在變馬屁精啦。』

贊媽『肖贊，你怎麽講話的，人家一泊尊重長輩，哪像你沒大沒小的。』

贊爸突然說了一句，全桌突然安靜了兩秒。『你們倆就常回來吃飯，在外的夥食不比家裏。』

肖贊父親理智，卻心軟，一下忘記自己的堅持和要戴上的冷臉，一聽到王一泊常年在外，不自覺地把你變成了你們，話一說完，贊爸不好意思趕緊埋頭大口地扒飯。

王一泊『謝謝，肖伯伯，我會常來的。』

吃完飯，王一泊自然地起身跟着肖媽媽進了廚房，卷了袖子，就要洗碗。

贊媽『一泊，你是客人，我等等讓小贊洗就好，你去坐着休息。』

王一泊『我洗吧，贊哥不喜歡洗碗，我洗得也比他快。』

話沒說完。王一泊已經默默刷着碗，洗起碗來毫不含糊。贊媽在一旁看了，默默喜歡上這個話少卻認真的孩子。

洗完碗，肖家開始晚餐後的娛樂活動，就是在家唱KTV，因為老式的機子，所以能選唱的歌都挺有年代。王一泊終于知道為什麽肖贊像是老歌點歌本，三個人唱的歌，年代久遠的讓王一泊啧啧稱奇。

贊媽『一泊，來唱一首？』

王一泊看着唱得忘我的肖贊和贊爸，手舞足蹈的，一點形象也沒有。

搖頭笑笑，不是他唱不了，而是要跟這兩個男人搶麥克風，實在搶不了。

他不争不搶，但被施舍麥克風時，王一泊也不拒絕，跟着學唱一首首的老歌。

晚上九點了，小區鄰居喊了一聲。『九點了，小孩要睡了，肖爸。』

贊爸喊了回去。『好咧，我們休息了呀。』

肖贊『真過瘾，好久沒唱了。』

看着肖家三個人心滿意足的神情，讓王一泊忍不住嘴角噙着笑。

王一泊『你們也要休息了，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了。』

贊媽『你晚上趕回北京嗎？現在還有飛機嗎？』

王一泊『不，明天才回，等等去飯店睡。』

贊媽心領神會，瞄了一眼贊爸。『喔，這樣呀，來重慶還睡飯店呀。』

王一泊『沒事，我習慣了。』

王一泊正要擡腳走。

贊爸『那那個一泊，不是怕黑嗎？晚上就留着睡吧，肖贊的床大的很，跟他擠一擠。』贊爸突然意識到這話聽來有點詭異，趕緊改話。『嗯，也不用擠，床大，各睡各的就行。』越改越詭異。『啊，就是不要去飯店了，留這吧。』『我我我跟你肖媽媽先去休息了。』

贊爸有點不知手措地，拉着贊媽就往房間裏頭走。

肖贊捂着嘴笑。『天呀，我爸在想什麽呢？他真的是太搞笑了。』

肖贊眨了下眼，撞了王一泊的肩膀。『诶，你被特許跟我同房耶。』

一整天下來，王一泊的心這才定了下來。

睡前贊媽端了兩杯熱牛奶進來，兩人剛梳洗完，正在刷着手機，看着一整天忽略掉的工作訊息。

贊媽『睡前喝點熱牛奶，好睡。』

贊媽抱了抱肖贊。『晚安，我的寶貝兒子。』轉身再把王一泊抱在懷裏。

『晚安，我的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