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扶乩
◎——小孩子不要學。◎
瑞生照例不說話,江兮缈和玉揭裘邊走邊聊。她問:“此行收獲大麽?怎的如此着急回師門?”
玉揭裘笑着說:“回去看看阿策他們劍練得怎麽樣。”
“師叔他們一定也很想你。”
“等見着我,二師父大抵又要大發雷霆了。”
只有在江兮缈面前,玉揭裘才會如此平易近人,主動說些有趣的笑話。他們說說笑笑,絲毫沒覺察少了一個人。
另一邊,偷偷溜走的小狐貍想仰天咆哮,又強忍下去,壓低聲音質問:“你在這幹嘛呢!”
“你認錯人了……”大黃狗還想狡辯,把臉藏到袖子後面。
“醜成這樣的臉,天下還有誰啊!”小狐貍都被氣笑了。
大黃狗哆哆嗦嗦,這才賠起笑臉:“表妹啊,我就是擔心你!”
小狐貍先翻白眼,随即想起什麽,揪住他衣領,把他拉到沒什麽人留意的樹下,左顧右盼一圈才說話。
她納悶:“大都不是查得很嚴嗎?我看了,宮裏還有那江兮缈設的結界。就你這妖力,是怎麽進來的?”
表哥如實相告,起初還怯生生的,後來越說越嘚瑟,越說越猖狂:“我……我見他們搬照妖鏡了。可我是狗身,鑽狗洞就行了。況且,我就這點妖力,怕什麽呀!沒什麽好怕!人家根本盯不上我!”
頭一次見這麽自豪說自己弱的。
只可惜,小狐貍關心的重點在後頭:“那你是怎麽度過結界進宮來的?”
表哥看了眼小狐貍,再沒心沒肺的人,此刻也嗫嚅。
他猶豫不決地吐出一個名字:“……是塗紗。”
小狐貍沒有回過頭,她問:“她人呢?”
聽到她普通地給出反問,表哥當下松了口氣,繞到背後又捏肩膀又捶背,低聲下氣地說:“我沒見着她呀!那天我在宮外頭打轉,想找找哪裏有沒有狗洞能鑽,就聽到空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笑話我說‘癞皮狗’。我一下認出是她,便問她怎麽在這,她反而問我來幹嘛。”
“你怎麽說的?”
表哥滿有把握地回答:“我說我窮怕了,想來宮裏找個差事做做。”
聽到自己沒暴露,小狐貍松了一口氣,但臉色仍然陰沉下去。
仿佛磨坊中的水磨緩緩回旋,日夜碾磨。她已經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不安地思索着,究竟要如何才能解開局面。
宮牆上那方天空很窄,窄到沒什麽出口可言。
“你是誰?”
低沉的聲音響起時,小狐貍猝不及防,感覺吓得差點變回原形。
她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個頭戴冠冕,身着華服,一絲不茍的青年。
看到她的臉時,原本高高端着的氣派登時動搖,他說:“江姑娘?”
小狐貍當即俯身:“見過親王殿下。奴是跟随江姑娘進宮除妖的幫手。”
謝弄峤蹙眉,雖然剛才算不上失态,卻還是側過臉。不過,再等他回頭細看,這垂眸的女子的确和江兮缈有些不同。
他倒也沒問她怎麽知道自己是誰,畢竟謝弄峤的大名很響。說是自戀也行,至少聲名遠揚這一點無可非議。
他正要問江兮缈在哪,就被一聲拉長的“哎喲”打斷了。
大黃狗表現得極其誇張,伸長脖子和手,好像打哈欠似的,面部扭曲,慢動作跪倒在地:“哎喲喂!殿、殿下!”
小狐貍不得不抿起嘴唇,才能忍住不笑出來。
謝弄峤情不自禁嫌惡:“滾一邊去!”
“呃呃呃呃……是!”表哥故意讨嫌,為的就是趕緊被呵斥走。畢竟還要在宮裏待一陣,他和小狐貍還是撇清關系,裝作不認識的為好。這樣才能有更多底牌。
他又誇張地拍打着袖子起身,期間還偷偷朝小狐貍做了個鬼臉,連滾帶爬跑了。
謝弄峤清了清嗓子,終于能問:“江姑娘呢?”
“去寝宮內了,”小狐貍颔首,兩側發飾穩穩當當地下垂,絲毫沒有多餘的搖曳,“請容奴為您引路。”
這是宮外來的野丫頭?禮數還真到位。
即便是從小在宮中長大的謝弄峤也不得不腹诽。
到了寝宮,本來小狐貍還擔心自己一個人進不去,要靠謝弄峤幫忙。沒想到恰好撞見江兮缈。
“胡姑娘。”江兮缈遠遠朝她呼喚,這從未懷疑過狐妖為何與自己相貌相似的女子走來,“都是我不好,走得急了,竟沒注意到你……殿下?”
冷清的面色似乎略微緩和,謝弄峤說:“有勞江姑娘為皇兄奔走。”
“不,我才要感謝殿下您的信任。”江兮缈說,“殿下放心,先前事情遲遲得不到進展,并非是我束手無策,而是我擔心……這皇宮中的妖會狗急跳牆。此番我師弟來了,斬妖除魔的本事,他在我之上。有他護法,我便能安心辦事。”
滿滿自信的加持下,江兮缈臉上仿佛有神的光彩。
小狐貍偷偷打量她,心裏不情不願地嘟囔,好吧,她承認,江兮缈是很漂亮。喜歡她的人還算有眼光。
但她也沒有差太多吧。
趁那邊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小狐貍偷偷擡手按住太陽穴,想回想一下自己最初化作的人形是什麽樣——
江兮缈突然挽住她的手:“胡姑娘,我們先進去吧。這一次,也要請你幫忙。”
說實話,打從一開始,小狐貍就沒把進宮當回事。
她這樣的普通老百姓,又不是斑窦本地狐,再說了,江兮缈邀的是玉揭裘,又不是她。
小狐貍滿心以為自己只是順帶,進宮後就能全心全意張羅自己的事。
沒想到她也要參與進來。
而且,還不是小事。
殿內只剩了包括路公公在內的十來名太監、三位皇室的親信、謝弄峤、江兮缈,以及玉揭裘、小狐貍和瑞生三人。
其中,玉揭裘、小狐貍和瑞生十分格格不入。
但謝弄峤還是宣布了足以震動整個海內的事:“陛下行蹤不明,已有三日。”
玉揭裘微微一笑。
小狐貍目瞪口呆。
瑞生毫無反應。
謝弄峤說:“三日前,鼎湖宗的江姑娘來到斑窦整治妖怪。便是從那一日起,陛下便不見了。此舉無疑是妖魔在示威。如此猖狂,依我看來,再拖下去,恐怕整個斑窦都将遭受滅頂之災。”
只聽路公公冷哼了一聲。
江兮缈突然快步走到殿中央,拱手行禮,朝盤踞在龍床臺下的衆人說道:“請容許我使用扶乩之術,召喚陛下生靈,詢問陛下的所在之處!”
所謂扶乩,與民間的請仙游戲相似。以箕插筆,在沙盤上劃字罷了。
參與者一男一女,屏氣凝神,扶住占蔔用的乩筆。在場人中,江兮缈和玉揭裘靈力最強,故由他們擔任。其他人都退到屋外。
而小狐貍要做的,便是大聲讀出陛下生靈所傳遞的信息,讓屋外人都能立刻聽到。
“為什麽是我?”小狐貍有點想推脫。她才不想幹呢。
“此事終歸是有危險。”江兮缈說,“胡姑娘,我已聽小玉說過,你也有三尾妖力,料想有什麽意外,也能幫得上忙。”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了,小狐貍只好答應。
衆人退到門外,臨走前,謝弄峤遲疑片刻,盡管臉上冷若冰霜,卻還是對江兮缈交代了一句:“多加小心。”
小狐貍瞄了一眼玉揭裘。
也不知道他是真沒發覺,還是假裝沒發覺,竟然專心于檢查寝殿。
不過,這對小狐貍也沒壞處。
她湊上去問:“你肚子餓麽?”
小狐貍想掏路上吃剩的玉米餅給他,還沒翻出來,眼前就出現了一支麥芽糖,用木簽頂着,害她差點對眼。
玉揭裘說:“吃吧。”
見她呆呆地問“你什麽時候藏的”,他也只笑,将她的手拿起來,把糖放到她手心:“儲物戒。”
“那是什麽?修仙者都有的寶貝?給我看看!好炫哦!你怎麽不戴着?”小狐貍聒噪得要命。
玉揭裘被煩到了,笑着拿給她看:“戴着多傻啊。”
扶乩正式開始。
燈火全滅,餘下圍繞高臺的燭光。沙盤兩側,玉揭裘和江兮缈面對面坐着,一同夾住了乩筆。她朝他笑了一下。他也回報以微笑。
小狐貍在另一側,凝神望向他們,莫名覺得感慨,這對師姐弟,從外表來看,還真是登對。
室內無人,一片死寂。
扶乩者齊聲念誦召喚生靈的咒術。
毫無反應。
小狐貍不敢随便動,只是眼睛亂瞄。這種人類發明的玩意兒,她懂得并不多,心裏暗暗想,這把戲是真的嗎?這不是什麽都沒發生嘛。
嘴巴裏有點苦,她想把剛剛玉揭裘給的糖拆開,咬碎含在嘴裏。剛要動彈,倏忽之間,寝殿一扇沒關攏的窗子霍地猛震,用力一砸,重重地關上了。
燭火有過片刻的搖曳。突然間,小狐貍擡起眼。
她說:“來了。”
主導乩的人是江兮缈,提問的也是江兮缈。
江兮缈問:“可是陛下?”
留在殿內的三人靜靜等待,乩筆無聲無息、慢條斯理地動了。
小狐貍念出沙盤上的字跡:“‘可是’!”
既然答案是“是”,那就說明成功了。
小狐貍看向玉揭裘,他正望着江兮缈。江兮缈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陛下身在何處?”
乩筆又動了起來,還是一樣的不緊不慢。
小狐貍再次朗聲念出上面的字:“‘正殿外百步,廿四塊地磚下’!”
只聽緊閉的門外略有腳步聲,約莫是已經去找了。江兮缈也暫且閉緊了嘴,請來生靈,咨詢事項本來就不是常事,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不管是宮人,還是禁衛軍,辦事效率都很高。不到半柱香時間,外面就依稀傳來了慶賀與路公公那油膩膩的啜泣聲。
自始至終,江兮缈都是一副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樣子。就算經手的是鬼神之術,事關一國之君,她也完全沒有過任何局促,與之前她跟謝弄峤謙虛的表态截然不同。
就連與她結識不久,頗有成見的小狐貍也心生敬佩。
儀式到了最後的流程,該送走生靈了。
江兮缈吐出送別的說辭。
她松了一口氣,只要答複出來,馬上就收尾了。
香在燃燒,香灰墜落。
線香頂端燒燃的橘紅色明明滅滅。
“為何……”江兮缈也困惑地發出了聲音。
為什麽沒有回應?
難道,這就結束了嗎?原本就不會有送走的回複?江兮缈眼下就說話沒關系嗎?小狐貍納悶地看過去。
乩筆是突然開始移動的。
小狐貍吞吞吐吐,念出上面出現的文字:“‘只因你們還沒死’?”
這是什麽?
她感覺有點害怕。
“你是誰?”江兮缈是頭一次露出意料之外的神情,她問,“你不是陛下。我問你時,你說‘可是’……‘可是’并非‘是’!你是誰?為何冒充陛下?”
筆的末端刺進沙盤,劃裂底層,即便扶住它的人沒有施加任何力氣。它是越寫越快的,快得仿佛一個正在逐漸歇斯底裏、嚎叫起來的聲音。
江兮缈和玉揭裘松開了手,乩筆卻還懸空繼續寫。
小狐貍的聲音斷斷續續,在讀上面的文字:“‘我要殺了你們’……‘我要砍掉你們的腦袋,拿你們的頭游戲’……‘別想逃,我已逮着你了’!‘我要扒了你的皮制成我的衣袍’!‘我要吃空你的肚子,在裏頭裝我殺的人爛掉了的頭’!我要将你撕個粉碎,我要殺了你——”
說到最後,她已經不受控制,全然是自己在吼叫。
江兮缈說:“糟了!她被附身了!”
小狐貍妖身顯出雛形,兩眼血紅,脖頸青筋直跳。
江兮缈當機立斷,掐出一個取人性命的決。
然而,小狐貍卻揮袖擋住,反而一爪扼住了她的咽喉。
江兮缈拼命掙紮,兩眼向上翻。她怎麽也想不出,為什麽盡在掌握的局面會演變成這樣。
不能殺她。
不能殺她。
小狐貍竭力遏制着襲入身體的妖力,可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她咬緊牙關,忽然瞄到了遠處的沙盤。
沙盤上的乩筆立在原地,已經不再動彈了,停筆處是寫了半邊的某個文字。
那是她的真名。
只要撫平那一處,就能把附身自己的家夥驅逐出去了。
可是,小狐貍根本動不了。
腦後驟然遭受重擊。
昏迷前,小狐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來自玉揭裘。毫厘之差便能砍下她的頭,他毫不猶豫地揮了刀,并說:“滾開。”
她翻滾着砸中沙盤,在一盤散沙中倒地,微茫中目睹他抱住江兮缈。玉揭裘焦急得要瘋了,不住地呼喚:“師姐?師姐!”
老天爺啊。閉上眼時,小狐貍想。他一定很擔心。
作者有話說:
故事中的扶乩是我按劇情改過的,很多其他地方也有我的瞎編
大家不要信哈
·感謝在2022-01-23 23:22:51~2022-01-25 23:36: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長巳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鯉 23瓶;變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最新評論: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狗逼】
【我覺得玉揭裘對小狐貍無意倒沒有什麽,也并不是小狐貍喜歡了他他就必須得回應。但是玉揭裘搶了小狐貍的妖丹,小狐貍不得不被動幫他們做事成了個危險中的工具人,這就很不厚道了】
【卧槽,欺人太甚啊!】
【人品不太行啊男主,搶人妖丹又讓人陷入危險,愛不愛她不所謂,行人做事有問題就不可了】
【這個扶乩好像筆仙】
【可惡!要是先BE就好了!】
【希望小狐貍不要被傷的太厲害,筆下留情啊大大】
【玉扒皮告訴了師姐小狐貍有三尾哎。】
【想見小狐貍本來樣貌嗚嗚快離開狗男人】
【可惡 不準虐小狐貍】
【mdzz】
【
【
【期待be吧……無語子……】
【呵……想把他的腦子狠狠地敲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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