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冥婚第四十一
送嫁的幾人根本不知他在搞什麽,正要發難,轎子裏忽然咣當一聲,像是有人狠狠踢了一下轎廂。
幾個人臉色倏地變了,因為轎子裏明明是個死人!
吹唢吶的漢子像是個領頭的,蒼白着一張臉強自鎮定:“大概是屍體倒了,大家別慌。”
就在這時,又是清晰可聞的咣當一聲!
他渾身顫栗,往後退了幾步,臉色如同鍋底一般,毫無生氣。
奚不問挑眉,一手搭在轎杆上,一手轉着劍玩:“別調皮了,出來!”他忽然用劍鞘将轎子的門簾挑起,露出裏面還算新鮮的一具屍體。
這屍體鳳冠霞帔,一身火紅喜服,面目籠在喜帕之下,看身量似乎年紀不大,許是不過十五六歲,從脖頸和袖子外露出的一點點皮膚來看,生前應當是個肌膚勝雪的美人。
這屍身半晌沒有動靜。
奚不問不耐煩:“還要我請你嗎?”
那屍身陡然應聲憑空而起,僵硬地彈出轎外,直挺挺立着,紅衣滾滾,在風中翻飛。
送嫁之人齊齊驚嚎,吓得跌倒在地,惶惶然不敢動彈。
一陣狂風将喜帕吹落,驟然露出這具屍體的脖頸處一道青黑色的勒痕。她的臉被塗成不自然的雪白,眉點得格外僵硬,眉峰十分尖銳,嘴唇卻紅豔如血,烏發随風起落,張揚似爪,十分駭人。
那女子阖着雙目,嘴角卻帶着一絲詭異的笑,弧度眼瞅着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忽然,她張開嘴,掉出來一截血淋淋的猩紅的舌,在泥土裏如死魚一般跳躍了兩下,留下一片潮濕又肮髒的血跡。
那些跌倒的人毛孔大張,冷汗涔涔,紛紛大聲嚎叫,連滾帶爬地朝遠處撲去,仿若一群被狼追趕的羊。
奚不問輕笑,像是得了不少樂趣:“這把戲不錯,還有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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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屍身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将雙眼一睜,露出一對白慘慘的眼白。
“有點意思。”奚不問道,“不過我看你也玩不出什麽別的花樣了,不如……”
他祭出鎖魂鈴。
“還是跟我走吧。”
鎖魂鈴發出叮鈴鈴的脆響,朝屍身掠去,那屍體忽然冒出一股黑氣,速度極快,徑直朝遠處遁走。
無念接住軟下來的屍體,将她妥善放置于地,連忙擡腳跟上奚不問,朝黑氣追去。
二人一直追到一個看似有些年頭的屋舍處,匾額斑駁,白幡招展,上書“命館”二字。館中紅燭高燃,案上一牌位寫着“新郎 李福康”,另一塊牌位上寫“新娘 王氏巧慧”,地上零落着不少白慘慘的紙錢,左右各立一紙紮的侍女侍從,畫着藕荷色的發巾,兩頰通紅,觀之悚然。
正中停着一口嶄新的棺,角落處還排着六七座,但看起來要陳舊些,漆偶有脫落處,還未來得及補。
這嶄新的棺,怕就是要與轎中女子成婚的男子。
鎖魂鈴叮鈴鈴響了幾聲,落回到奚不問手中,他有些納罕,不時擺弄着鈴铛。
“我這鈴铛是不是不行?”他翻來覆去地查看,“一個吸食驚懼的善鬼都抓不着,要它有何用?”
無念很替鎖魂鈴感到無辜:“沒這麽簡單,你記得剛剛那個擡轎人說過什麽嗎?”
“記得。”奚不問謹慎地環顧四周:“再差的修士,收個善鬼還是綽綽有餘的,但不僅沒收掉,自己還瘋了。”
“這怎麽可能呢?”他嘟囔着,像是自己跟自己左右互搏。
無念上前查看那口棺,正在糾結要不要冒犯,打開看個一二,忽然聽到背後奚不問“咦”了一聲。他一轉頭,發現奚不問不見了!
他禁不住額上發汗,一聲穿透雲霄的唢吶聲頓起,幾乎刺破他的耳膜。
他恍然四顧,周圍的景象竟然變了。不知為何,變成了一座臨水的庭院,這院落不大,雕刻裝潢雖簡樸但也別具匠心。這片湖水被一道走廊分割成南北兩片,每一側湖中都立着一座角亭。水面上散落着殘荷的梗,直愣愣地穿過水面,斜向天際,像是一根根枯骨。偶有一兩只燦爛的錦鯉從眼前悠游而過,擴開層層水波,波紋盡頭是一片未化開的冰層。
他正站在這庭院的廊下,孤身孑立,寒風呼嘯,他不由得圍緊衣襟,這一碰卻發現,身上穿得并不是佛修的粗布短襖,而是一件考究的灰色長襟錦衣,腳上穿着一對褐色的錦鞋。
忽然走廊盡頭有一個頭紮藕荷色發巾的侍女神色焦灼地走了出來,看到無念眉心一松,笑道:“少爺原來在這裏呀,吉時就要到了,快去換吉服。”
無念擰緊眉頭:“你說我是誰?”
那婢女先是不解,旋即又綻出笑顏:“別跟小蝶開玩笑了,您是福康少爺呀。”
李福康?
他怎麽會變成李福康?
李福康不是已經死了嗎?
不知道此景此人背後到底是什麽,唯有深入此局,才能找到破綻。他沒有再問,只能裝作确實在開玩笑般地勾起唇角勉強笑了笑,小蝶推着他繞過蜿蜒的走廊,進到一間屋內。
這屋中挂着一件大紅喜服,用檀色的錦線在衣緣處重工繡出吉祥如意紋。
不多時又跑進來幾個嘻嘻哈哈的侍女,大家簇擁着,七手八腳将他穿戴整齊。
“福康少爺真俊吶。”小蝶眉開眼笑。
“可不是,要不是前幾日那場高熱,還能再俊些!”另一個大約只有八九歲紮着兩個發髻的小侍女說道。
小蝶臉色倏然冷清,她鐵青着臉怒斥道:“小臨,說什麽胡話呢,大喜日子說這些喪氣話!”
小臨頓知失言,戰戰兢兢地退了出去。
無念聞言不禁蹙眉,他想看看自己的樣子,卻發現整間屋子裏,梳子發帶服飾一應俱全,可偏偏沒有鏡子。
“少爺,咱們去門外迎新娘子吧。”
小蝶又恢複了笑模樣,領着無念穿過偏房和前廳,直到李宅的門外。
唢吶聲越來越近,門外其實空無一人,但一瞬間人聲嘈雜,言笑晏晏,将氣氛烘托得恰到好處。也不知何處放起鞭炮,噼裏啪啦吵得無念眼皮直跳,紅色的紙屑直往他身上落。
直到一頂大紅花轎落了地,小蝶推了他一把:“背新娘子下轎。”
無念猶豫片刻,終于走過去,打起猩紅的轎簾,轎中坐着一個身着喜服,蓋着喜帕的窈窕佳人。
作者有話說:
請立刻送入洞房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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