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播

離若帶不走鐵風,所以就只是拿了他的衣服準備帶回荒漠,為他做個衣冠冢。可是就在離若準備離去的時候,忽然瞧見客棧裏一片混亂,小二和掌櫃的縮在門邊,戰戰兢兢地瞧着裏頭。

"這是怎麽了?"離若眼眶微紅地走了過去。

"你還不知道吧。"被詢問的那個村民回頭瞧了一眼離若,随後有聲有色地說道,"這是客棧裏頭,死人了!"

"死人了?"離若離開也不過是兩三個時辰罷了,怎麽就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是啊,挺好看的一個姑娘,就這麽死了,也怪可惜的。"

姑娘?

"還是個巫國人,那模樣跟我們這的可是大不一樣呢。"

巫國人?

"可惜了啊,來這小地方,也沒個同伴的,只怕官府的人來了也只會把她給草草埋了。"那村民正說着,卻是猛然發現本是站在自己身後的人,此時卻是突然不見了。"唉,姑娘?"

離若快步繞過了客棧,越過了後院的圍牆走了進去。離若按着之前的記憶,翻身上了二樓的平臺,然後找到了本是烏薩娜所住那間屋子的窗戶,然後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窗戶是半合着的,離若走了過去,透過那僅有的細縫朝裏看去。

聽外頭的人說,官府的人已經來過一回了,仵作斷定是中毒身亡,只是中了什麽毒害要回去檢查了才行。

離若打量着烏薩娜的房間,幹淨整潔,只是有一張椅子倒了,然後門也是微微打開的。

或許不是自己所想那樣子呢?

離若自己安慰自己。

不過是一個巫國的女子罷了,并不一定就是烏薩娜的。至于這房間裏稍有的淩亂,也可能是因為在聽到他人的喊聲後而逃離時沒有注意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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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還是要去官府走一趟。

離若的行程再一次被打亂,當天完全黑下來後,她披着夜色朝着官府的方向而去。

"哎,你說我們這太平了這麽久,怎麽就突然有死人的案件了?"義莊裏兩個衙役在那吃着小酒。

"什麽案件不案件的,仵作不都說了麽,她是服毒自盡的,吃的還是他們巫國特有的毒藥。"另一個人搭腔道。

"自盡,這麽美的姑娘自盡做什麽?若是活着給我當媳婦多好?"

那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離若點着腳尖小心翼翼地朝裏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只盼着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事實總是殘忍的,不知道為什麽,離若發現每一次自己所期盼的事情總是不會成真。

看着躺在冰涼床板上的烏薩娜,離若的眉峰微微一抖,竟是當真哭了起來。

她當真是美豔的,即使是此時面色鐵青,一雙緊閉的雙眸旁挂着兩行血痕,可是依舊掩蓋不住她本身所擁有的光芒。

她,就那樣安靜地躺在那裏。好像睡着了,可是卻是很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是睡着了。

離若緊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空氣,夜裏的空氣依舊是帶着冰點的溫度,好像能夠次穿身體一樣。

烏薩娜,你是去尋你相公了麽?

那個讓你願意抛棄一切而奔波了這麽久的男人,他是不是安靜地守候在你的床邊,在你死後陪着你走過了那段冰冷的路程?

離若皺着眉頭,她坐在屋頂上,看着滿天的星辰,心中空落落的。

于理說來,鐵風和烏薩娜對于離若來說并沒有那麽重要,可是他們的離開好像太突然了,突然到讓離若有些措手不及。

她總以為自己是一個無情的人,可是如今她卻清晰地感受到了,原來自己并不是那樣的。

揉亂了自己的長發,離若覺得有些頭疼。

鐵風的死若是說成一個意外的話,那烏薩娜的死呢?她當真是自盡嗎?

她那樣一個高冷的人,若是想要自盡,只怕早就選擇自盡了,又何苦等到現在呢?

而且,仵作說她是中了巫國特有的毒。

巫國。

毒。

好像鐵風他也……

是那個人!一定是那個人,那個躲在暗處放出暗器的人,是他殺了烏薩娜還講一切都僞裝成了自殺。不然,他們兩個人,怎麽可能都同時中了巫國的奇毒呢?

如此一想,那所有的事情便都解開了。

那人起先在客棧裏殺了烏薩娜,随後派人在林子裏阻攔住自己,待那人辦好事情以後再趕過去對付自己。所以,那個被自己點住穴位的人擡起頭看太陽不過是為了确定時辰,而他們是早就已經做好要死的準備了,只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只是為了最後那個人做鋪墊罷了。

那個人到底是誰?

離若唯一可以斷定的事情便是那些人是江點藍身邊的人,可是她做這麽多的目的呢?目的是什麽?

看着清冷的月,離若渾身一激靈,突然明白了過來。

就當她準備離去的時候,她卻是腳步一頓,微微扭過了頭看向了身下那間屋子。

屋子裏,烏薩娜還是那樣安靜地躺着,一動不動。

看着她的面容,只希望她離開的時候沒有那麽痛苦,離開以後也找尋到她一直想要找尋的快樂了吧。

離若淺淺笑了笑,就當作揮別,畢竟她已經不能再做更多的了。

離若本是打算回去後便即刻啓程回璃國,可是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那匹系在客棧院子裏的馬卻是突然不見了。

"小二,我這的馬呢?"

"不知道呢。"小二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今個怪事也多,剛才就聽到一陣馬蹄聲,好像有一群馬都跑了過去,姑娘你要不去找找看?"

離若尋思着朝着大街的另一頭走去,未想竟是瞧見好幾個商人打扮的人在那嘀嘀咕咕的。

"這是怎麽了,怎麽吃個飯出來,馬都不見了?"

"是啊,我也是,這貨倒是好好的,就是這拉馬車的馬突然不見了。"

離若逛了整整一個鎮子,卻是發現整個鎮子裏當真是連一匹馬都沒有,或者說,整個鎮子裏的馬都突然不見了。

呵,難道這個又是他們的新招式?

帶走了所有的馬匹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想要阻止她離開。

如此一想,離若心中大喊不妙。

江點藍如此三番地阻止自己回去,只怕是要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離若在耽誤了近十天的行程好不容易等到有一個商隊路過這兒能将她帶走的時候,市集之上已然傳來璃國兵變的消息。

黑鷹到底是沒能阻止殷瞿,但轉念一想,此時已然過了月餘,殷瞿也的确是有理由不再等了,可是這所有的事情殷容知道麽?

離若換上了快馬,朝着璃國皇城而去,只是即便她快馬加鞭,到那也是很久之後了,到時候皇城是怎番模樣,誰都說不上來。

“聽說了麽?璃國兵變了!”

“可不是麽,大将軍無緣無故被皇帝派人暗殺了,這大将軍的兒子可不得生氣了麽?哎,這天下啊,是要亂了,亂了啊。”

酒樓之中,來往的商人旅客在那閑聊着。

“哎,我還有一堆貨壓在京城呢,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這時候還想着貨?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衆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着,離若坐在角落裏,安靜地喝着茶。

“大哥,我問問,這離皇城還有多久的路程?”

衆人聽見離若的話後有些不敢置信地扭過了頭,連忙道,“姑娘,你好端端地怎麽還往皇城跑啊,你知道麽,這是要打仗了啊!這皇城裏的人想着法子要逃出來,你倒好,反倒要湊上去。”

離若抿了抿唇,沒多說什麽。

“這兒離皇城還有十多天的路吧,要是走快點也就十天就到了。”

就當離若放下茶杯準備啓程的時候,那幾個商人依舊還在那勸着,“姑娘啊,你聽老夫一句話,那兒現在不安全,你還是別去了。”

“就是啊,如今人心惶惶,京城周圍那一塊的村民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是一些流寇,之前有個人膽子大想走近路,結果連人帶貨全被那群劫匪給扣下了,你想想你這一個小姑娘,還……”

沒等那幾個商人說完,離若已然面帶淺笑地走了出去。

躍上了馬,離若很是清楚,這一路順風順水,顯然是他們覺得已經不用阻攔了,那麽京城的形式一定是到了劍拔弩張的時刻了。

雖然離若依舊很好奇,那個躲在暗處的人到底是誰,可是相比這些,離若此時最牽挂的還是京城。

畢竟,有個人,還在那裏。

離若再也不耽誤,夜以繼日,披星戴月地超前趕路,最後在第九天的夜裏看見了京城的城牆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當中。

可就在離若準備再往前的時候,卻是聽得一陣樹葉沙沙一聲,随後便有一陣隐隐的殺氣自兩旁而來。

離若拉着缰繩,刻意放慢了速度,而就在她騎着馬準備越過一個小土坡的時候,兩旁的密林之中,忽地竄出來,明晃晃的大刀在月光之下泛着慘淡的光芒。

看來,那些人說的劫匪,應該就是這幫人了。

“此路是我——”

離若沒等那人的話說完,已然夾緊馬肚,讓馬快速地超前奔去,于此同時,她緊握着缰繩微微側身從地上撿了點東西,随手向前擲去。

就在眼前那人吃痛倒下的一刻,離若輕輕一躍,腳尖落在馬背上的同時,她用力一蹬,淩空翻越之後穩穩地站在了土堆之上,而那本是在那奔馳的馬因為早就安插的繩索而摔倒在了一旁。

離若站在那兒,不急不緩地拍了拍手,“出來吧。”

适才被離若擊中倒地的人,狼狽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他倒也不懼怕,揚着下巴傲氣十足道,“我都站你眼前了,你都看不到,你瞎嗎?”

“你?”

“怎麽?”

“我要找你們的老大。”

沒想那人把下巴擡得更高了,“我就是啊!”

“你?”這是離若第二次表現出質疑,而這一次質疑顯然是激怒了對面的人。

“是啊,怎麽不像嘛!”許井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他本打算好好嘲諷離若不識貨,可是就在他定睛看過去,就着月光看清楚離若的樣貌時,突然“哇”地一聲大叫了起來,然後兩腿一軟又跌坐在了地上。

“鬼啊!鬼啊!”許井驚恐異常地大喊着,雙手雙腿并用地朝後面退去,“長公主,你冤有頭債有主的,別來找我啊!我只是在這賺點小錢,從來都不傷人性命的,你……”

離若一挑眉,看着地上的人慌慌張張,吓得已經口齒不清的人,想了片刻後才在記憶的角落裏勉強找到了他的身影,“許井?”

許井一愣,還以為離若報了他的名字便是要來勾他的魂魄了,所以叫喚地更加響亮起來。直到離若被叫喚聲搞得有些頭疼了,不得不走上前踹了他一腳,“你叫什麽呢?我沒死。”

離若的話讓許井的聲音一下子停頓住了,許井偏着頭看了看離若,然後又看了看地上的影子。

世人都說,鬼是沒有影子的,只有人才會有影子。所以……

“長公主!”在沉默片刻之後,許井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帶着一臉的淚痕大聲道,“長公主,你沒死啊,你沒死啊!”

離若冷眼看着過分活躍的許井,“你怎麽會在這做起山賊了?”

這話倒是問住了許井,只見他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自從長公主走了以後,長公主府裏的人便都被遣散了出來,許多人都找不到去處,我倒是命好去了一家大戶人家當下人,可沒想到前些日子我出城辦點事,等晚上要回去的時候城門已經關了。”許井越說越失落,“我本打算次日等城門開了再回去,可沒想到第二天城門也沒有開,然後又等了一天,兜裏的盤纏也用光了,聽他們說京城城門封閉怕是要有一場惡戰了,我害怕就沒再那等下去。”許井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那時候我身無分文,到處游蕩,後來見很多商人喜歡在夜裏運貨,所以尋思着能不能搞點錢,于是……”

離若算是聽明白了,遂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對了,如今的形勢如何?”

“聽說前幾日殷瞿帶着人已經攻過一次城了,城裏的軍隊不多,但勝在他們守城守的勞,所以沒有攻進去,但……那會死傷慘重,只怕若是再來一回,這城門便守不住了。”

“有地方可以進城麽?”

“進不去,如今就怕城裏的人出來通風報信,所以所有人能夠進出的地方都被派了重兵把守,要進去只能硬闖。”

這個時候,硬闖是絕對不可以的。

離若皺眉道,“難道皇上就沒有急招駐軍?”

“就算皇上想,那也要能放出話來吧。”許井神經兮兮地說道,“我推算了一下,顧及其他幾個地方的駐軍也是怕死,不敢來這的!”

離若搖了搖頭,“只怕是因為沒有人将兵符送去,他們貿然出兵,到最後反倒落得一個叛軍的名義反倒給她們自己招了禍事。”這一點,離若倒還是明白的。

沒有兵符,肯定是招不來他們的。

兵符向來都在離肅的身上,怎麽……

就在離若頭疼不知道該如何辦的時候,手指不經意地摸過了別在自己腰際的那塊玉佩,這是離肅之前送給自己的,他說平日裏這塊玉佩都是他随身攜帶的,所以——

“許井,你去殷瞿的軍營尋個人,幫我傳兩句話。”

交代完一切,離若朝着另一個方向而去。

她記得在京城外有三個駐地,而且這三個駐地的軍隊都不在殷瞿的管轄範圍下,只要他們來解這個困局,那一切便都可以解決了。

只要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啪!”在離若在思考往後的事情該怎麽做的時候,卻是忽然感受到了一陣頓挫感,然後馬匹雙腿一軟,她整個人都被甩了出去。

幸好,她眼疾手快地甩出了自己的腰帶系住一旁的樹幹,穩住了自己的身體。

可是……

離若尚且還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聽得一陣笑聲從後面傳來。

“你想去哪?”

這聲音……

離若扭過頭看了過去,有些不敢相信道,“魯七?”

離若絕對想不到,那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孩子如今竟然以這樣的姿态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魯七?”他冷笑,“長公主這麽聰明,怎麽會這麽輕易就相信這些謊話呢?”魯七從後面緩步走了出來,“還是說我說的太好了?所以你從來就沒有懷疑過我?”

離若一愣,在魯七那冰冷的笑容下,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

“你是聰明人的,怎麽就疏忽了呢?”魯七懶懶撣了撣袖子,從一旁拿出了一條帕子,丢到了離若的面前,“我勸你,還是莫要再做多餘的事情了。”

離若低下頭看向腳邊的帕子,那是适才她交給許井的,讓他帶給黑鷹的帕子,這會卻是出現在了他的手裏……

“一直都是你跟着我?”

“是啊。”魯七笑着直言不諱,“只是可惜你武功差了些,所以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說話之間,魯七已然在不經意間出現在了離若的對面。

那速度,當真是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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