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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殷瞿停了下來,他扭過頭看向了離若,而在此後的無數個夜晚裏,離若多麽希望當時殷瞿并沒有扭過頭,并沒有在意自己說的那句話。

可是,事實就是,他扭過了頭,而那一刻,一支箭羽快而恨地穿過了他的胸膛。而當離若一臉驚恐地看像他時,她恍惚之中在城牆之上似乎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殷瞿!"離若沖上前,她試圖扶住他的身體,可是他就好像一座山一般轟然倒塌,激起了滿地的塵埃。

他的一雙眼眸裏寫滿了不甘,他手裏握着大刀似乎還想再站起來,可是……

看着殷瞿,離若快步走了過去。

“殷瞿!”

“我殷家,呵……”他沒來得及說完,只是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然後就合上了眼。

他是不甘的,可是在最後一刻卻還是選擇了面對現實。

他有心反抗,可到底是沒有這個命。

離若看着前方那些前赴後繼爬上城牆與城內士兵糾葛在一起的人,她知道就如今的場景來看,她是根本沒有可能阻止他們的了。

他們已經殺紅了眼,已經不管不顧地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揮動手裏的長矛,手裏的大刀,似乎這才是他們生命行駛至今的唯一使命。

離若護着殷瞿,不讓他再被那如雨一般迎面而來的箭雨所傷。她仰頭看着城牆之上,她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是如今定睛再一次看過去……

殷容!

她就站在城牆之上,輕紗遮面,一身樸素的衣裳幾乎讓離若再一次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離若站了起來,看着殷容所在的方向,注目良久,而她分明也看見了離若,可是下一刻,她卻是轉過了身,毫不猶豫地走了。

她,是看見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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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瞿的大軍骁勇善戰,即使在最後人數上不急救援的,他們也依舊攻破了城門。

喊殺聲萦繞在耳畔,身旁的人如今依然一窩蜂地湧進了皇城,離若扭過頭看向了黑鷹,“你帶着殷瞿……”

離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排,而這個時候黑鷹突然輕聲咳嗽了一聲,離若會意扭過頭看去,就瞧見殷容站在自己的身後,眼神平淡如水地看着自己。

“殷——”

離若的聲音還堵在喉嚨口呢,殷容已經抿了抿唇低下了頭看向了殷瞿,如今退去了憤怒神情的殷瞿格外平淡地躺在那兒,那模樣就好像眼前的殷容一樣。

“我帶他走。”殷容幾乎沒有多餘的詞彙,就蹲□扶起了殷瞿,那一刻她似乎還心存僥幸一般地輕輕喚了一聲,“哥。”

可是回應她的卻是一片沉寂,遠處的喧嚣已然泯滅,離若看着她,一時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殷容攙扶着殷瞿将他放到了一旁的馬上,然後牽着缰繩就準備朝城外走去。

“殷——”

“你趕緊回去吧,皇城裏的守衛并不多了,若是他們守不住,皇上那……”她并沒有說下去,而是悠悠地扭過頭看了離若一眼。

那一眼,離若就感覺好像過了萬年一般。清澈透亮的眸底在這數月裏忽然變得暗沉,那本是應該包含柔情的雙眸此時竟是沒有任何的感情。

離若張了張嘴,她想叫住殷容,可是她已然轉過了身,就好像當初那樣,決絕地離開,只是此時不再是她一個人,她的身側還有一個身體已然冰涼的殷瞿。

離若看了一眼黑鷹,黑鷹似乎是明白了便跟了上去,而離若則是只身一人跨上了馬朝着皇城而去。

殷瞿雖然不在了,但是為首幾個常年跟随在大将軍身邊的副将依舊視死如歸地超前沖去。

以離若一人之力,顯然是不足以阻止的。

"蘇将軍。"此前回京後一直駐守在城內的蘇将軍此時正在奮力抵抗着,在聽到離若的聲音後,他愣了一愣,但随即便回過了神。

"蘇将軍,你守住宮門!"只要給她一點兒時間,一點兒就行。

此時宮門已然岌岌可危,離若爬上來宮牆之上,毫不猶豫地推開了一旁助威的将士,随即吹響了休戰的號角。

一時之間,交戰雙方都有些搞不清狀況地停了下來。

"殷瞿已經死了,你們還在拼死幹什麽!"站在城牆之上,離若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來嘶吼畜生。

很顯然,離若的話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大将軍的仇,殷少将的仇,我們一定要報!"人群之中,那個一直勇往直前的少将振臂高呼道。

"大将軍的死,本宮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說到這兒,人群中的人才有人看出來,如今正站在城牆之上與他們說話的人竟然會是消失已久的長公主——離若!遂有人不禁喊道,"什麽交代不交代的,你是皇族的人,我們又不傻!"

不傻?真的不傻麽?不傻又怎會如此輕易被別人所利用呢?

還沒等離若說什麽,只瞧見人群之中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地朝着皇城而來,離若一皺眉,擡腳踢起了腳邊的長矛沖着他們擲去。

只見長矛劃破長空最終定在了那幾個人腳下,那幾個人微微一愣,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離若。

那目光,說不出的怪異。

離若并不以為意,只是冷冷道,"大家最好都不要輕舉妄動,生死都是自己的,千萬別一時沖動還要別人為此喪命!"

"那你說,你準備如何給我們一個交代!大将軍的死,殷瞿将軍的死,還有我們那麽多兄弟的死!"

"大将軍之死實屬蹊跷,至于……你們若是就此罷休,本宮保證不會追究此事,至于那些犧牲的,本宮自當追為烈士——"

"這是謊言!只是讓我們就此罷手的謊言!"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本是消停下來的衆人忽然再一次陷入了争鬥之中。

這一次,甚至比之前還要強烈。

眼看一切都失去了控制,離若只得速速朝宮裏而去。

"皇上呢?"大敵當前,宮中一片混亂,離肅安排了後宮嫔妃離開,而自己卻是呆在禦書房裏久久未有出現。

"皇姐!"當離若踢開禦書房門的那一刻,離肅顯然是吓了一跳。

他有些驚恐地看向了離若,但在看清楚離若的樣貌後,他突然像是一個孩子終于找到了依靠一般,忽的松了一口氣,"皇姐。"他喚道,"你終于回來了。"

那樣的語氣讓離若有些心疼,他已經有很久沒有這樣和自己說話了吧.

"皇上應該和宮人一塊離開這裏。"離若緩步走了過去。

離肅笑了笑,"朕就是在等皇姐回來,生怕瞧不見皇姐。"

看着離肅,離若一時之間也不知要說些什麽,只是抿着唇笑了笑,"如今為回來了,皇上還是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吧。"

“皇姐。”離肅并沒有動,而是開口叫了她一聲,“皇姐,為什麽要離開呢,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離開呢?”

離若想了想,忽然笑道,“我若不用這樣的方式,皇上會讓我離開麽?”

離肅一愣,呆呆地看着離若。離若的話讓他覺得很是受傷,那種感覺就好像曾經傾盡所有地去關愛可是到頭來卻被別人一句,“你做過什麽了?”而堵得嚴嚴實實。

在愣了片刻後,離肅就笑了,“皇姐這話說得當真是讓朕有些難過,從小到大,皇姐要的東西,朕何時沒有給過。”說着,他起身朝着離若走去,“你說你不想呆在冷宮裏,我想盡了辦法讓你離開那兒,可是你卻是執意獨自去了江南,一去就是好多年。皇姐,那時候你可曾想過朕,想過朕一個人在這凄冷的後宮之中沒有人陪着朕說話?”他最終站定在離若的面前,目光之中滿是失落,可是失落之下又是滿滿的無奈。“這一次,你又這樣丢下了朕……呵,朕真的是留不住皇姐啊。”

“皇上……”

“皇姐恨了母後那麽久,好歹還心心念念着,想了各種的方法報複。”在離若的臉上看到一絲驚訝後,離肅笑了笑,“皇姐,朕知道的,很多事,朕是真的都知道的。”說着,他似乎是看穿了什麽,負手背對着離若看向了窗外,“如果朕與你說,當初被送去冷宮的那碗甜湯,是朕讓人送去的,皇姐會怎麽對朕呢?”

離若張了張嘴,離肅的話讓她根本來不及多想,而他已然繼續道,“皇姐,能被皇姐恨也是一件好事呢!母後是那樣,江點藍也是……”說着,他動了動,卻是再無什麽話。

離若看着他的背影,只覺得格外的陌生,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一樣。

“皇姐,這璃國本就是你的。”過了片刻,離肅忽然壓着嗓子說道,“如今,朕便還給你……”

禦書房內忽然再一次陷入了死寂,而這一次比上一次還要長久,長久的讓離若感覺到怪異。

外面隐隐傳來了兵器擊打的聲音,他們已經來了,已經快到門口了。

可是離若不想動,她就想安靜地站着,安靜地思考一下适才離肅所說的那些話,然後等着他繼續解釋下去。

可是,離肅沒有再說話,沒有再解釋。回應離若的,是離肅忽然倒下所發出來的“悶悶”的撞擊聲。

“離肅!”離若根本來不及思考,沖上前扶住他的時候,離肅嘴角挂着一絲笑意,眼神卻是慢慢變得渙散。

“皇姐。”他道,“還是恨我一輩子好了。”

他沒有給離若說出挽留或者怨恨的話語,他自私地就那樣閉上了眼睛,就好像當初他自私地為離若選擇了一條他自以為是為她好的道路。

“咣當!”禦書房的門被撞了開來,離若扭過頭看去,只見蘇将軍身披鐵甲,沾滿鮮血地站在那兒,“皇——”可是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便看到了離若懷裏的離肅,雖有些驚恐而又不确定地小聲問道,“皇上,他……怎了?”

“皇上因大将軍一事自盡謝罪。”離若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她扭過頭略顯木讷地一字一頓道,“出去問問,他們到底想要怎樣,是想就此罷休,還是說準備殺入皇宮自立為王?若是這樣,你倒是問問,殷瞿已經死了,他們準備立誰為王?”

離若說的格外的平淡,蘇将軍在回過神之後便大步走了出去。

如今,退也不是,不退也就這樣了。

所有的事情都變得一團糟,再糟下去還能怎樣呢?

了不得,就是滅國吧,最多也就是江點藍趁虛而入,江山易主罷了。

這江山上的人,又不會因此而改變。

坐在地上,離若懷裏抱着離肅,就好像當年初見時,他們在雪地裏玩耍累了,最後離肅枕着離若的雙腿就那樣打起了瞌睡。而現在……

為什麽,要選擇這樣的方式?

真的,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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