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不動手，那我動嘴麽？……

病房獨有的安靜中, 帶着一絲尴尬的靜默。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輕輕碰撞着。

郁悠然微愣，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她話說的簡單, 秦斯昂卻聽懂了，他低聲說：“帶你去體檢那天。”

郁悠然回想了下, 那天秦斯昂确實怪怪的, 還什麽順路來接她，什麽員工入職體檢。

原來！全是套路！

那天以後, 他就威逼又利誘的，讓她去做晚餐。

也是那之後, 一切都全亂了。

這個男人，原來一切都有預謀。

郁悠然忍不住趁他不注意，輕瞪了他一眼。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騙我很好玩麽？”

秦斯昂看着她微微皺眉,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很多。”郁悠然一一數着，“比如當時，那明明是墨魚汁, 你騙我說是咖啡, 非要我喝。”

“我不是為了你？瘦的跟猴一樣。”秦斯昂輕哼了一聲，生像她狼心狗肺不知道好歹一樣。

“那你就不能換個人類能接受的方式？你知道有多難喝麽？”郁悠然想到那個味道都覺得想吐, “非要直接給我？”

秦斯昂眉梢一挑，“你也沒吃虧啊, 第二天就兌在我的咖啡裏, 報仇都不帶超過二十四小時的, 讓我惡心的一年都沒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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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悠然唇齒相譏, “你也知道惡心吶。”

誰知卻直接招供了當年犯罪的證據。

秦斯昂嘴角冷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是你，當時還不承認。”

但是她羽翼已豐, 早已不再是需要伏低做小保護自己的人，她絲毫不懼，“是我又怎麽樣？”

兩個人對視着，目光簡直刀光劍影。過了沒幾秒，都忍不住笑了，找回了點少年時代相處在一起的感覺。

最後，還是秦斯昂先開的口，“真不吃飯吶，我都快餓死了。知道你又出車禍吓得我魂都沒了，我得補補。”

郁悠然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着，淡淡地看了他幾秒後，忽然說：“下樓左轉，取藥處裏能補得多的是，還方便。”

以前他故意都她，她明面上乖到不行，可是轉過頭能雙倍再捉弄回去。

度也掌握的剛剛好，不過了太多，也不讓自己吃虧，非要得一份便宜才行。

現在，沒了那個身份的束縛，她更加無法無天，話都怼到了明面上。

秦斯昂眼睛微眯，靠近她。

郁悠然感受到了危險氣息，卻不躲，仰着下巴甚至有些挑釁，“幹嘛？想動手啊，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是傷病人員，你——”

她的話還未說完，秦斯昂便已經逼近，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兩個人離得幾近，她甚至都能看到她在秦斯昂眼中的影子。

穿着一身病號服，額頭上貼着創可貼，下巴被迫上揚着。

郁悠然呼吸忽然就有點亂。

“那你也順便告訴我，我哪兒需要補，需要怎麽補？”

他每說一句，就靠近一點，郁悠然下意識地往後退，卻只見他點墨般漆黑濃稠的眸子越發的幽深。

“我……”郁悠然呼吸變得急促，有些緊張又無措的看着他。

秦斯昂愣了一秒，忽然擡手，将她的眼睛蓋住。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感官便變得十分敏銳。

郁悠然只覺得耳邊一樣，有溫熱的呼吸起起伏伏的貼在她的耳邊，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嗓子都變得有些發幹。

“別再這樣看着我。”秦斯昂貼在她的耳邊，沉聲說着，“不然，我可顧不上你還是傷病人員了。”

郁悠然覺得自己腦海中似乎看到了一片炸裂的煙花，就那麽嘭的有些就點燃了。

她心跳的像是在打鼓，不，鼓聲都沒有她心跳聲響。

秦斯昂看着面前僵住不敢動的小姑娘，欺負她看不見而肆意的笑着，唇角勾出了一個大大的弧度。

他人沒動，仍貼在她的耳邊，問，“還看麽？”

郁悠然輕輕搖了搖頭。

他又問，“還說麽？”

郁悠然繼續乖乖搖頭。

鴉羽般的眼睫在掌心輕輕的眨着，像是小貓輕輕地撓，怪癢的。

秦斯昂眸色微深，嗓子有些發幹。

他将人放開，神色卻又恢複了淡然自若。

視線再次恢複明亮，郁悠然覺得自己剛剛有點丢人。她試圖為自己找補一下，挽個尊。她輕瞪了他一眼，聲音有些小，“反抗般”诠釋了什麽叫敢怒不敢言。

“說話就說話，動什麽手啊。”

秦斯昂輕挑了下眉，“不動手，那我動嘴麽？”

“對啊，君子動口不——”

她話才說到一半，忽然對上了秦斯昂單薄且淡色的唇，以及他沉如深淵般的眸子。突然覺得，他說得動嘴和她說得動嘴，似乎不是一個意思。

郁悠然将手埋進自己的掌心裏。

啊啊啊啊啊啊啊！以前怎麽沒發現他是這樣的啊！

秦斯昂忍着笑意，“說啊，怎麽不說了？”

“走走走，去吃飯！”郁悠然将手放下來，特意避開他的目光就下床。

“等會兒。”秦斯昂又把她按了回去，沉聲道：“醫生說你能走了麽，就亂跑。”

郁悠然十分自然并且理直氣壯的說：“我哪兒知道我才醒，你沒問麽？”

“我還有心思問？”秦斯昂覺得她這話說得簡直像是個笑話，“直接跑你這來了。”

兩個人一個比一個有理，過了幾秒郁悠然看着他記錯扣子的外套，忍不住笑了。

她笑了下，又覺得心裏酸酸脹脹的，還像是被溫水熨帖過一樣溫暖。

秦斯昂平時多講究一人吶，現在知道她出事，連西裝扣子都能記錯。

郁悠然擡手，細長的手指将他錯亂的扣子解開，又重新系上。

然後她擡頭看着他，聲音不自覺比之前軟了幾分，“那你去問問啊。”

郁悠然只是輕微的磕碰，可以直接出院。

兩個人都又餓又累又受到過驚吓，便沒去多遠的地方，在醫院附近的一個商場随便吃點。

“想吃什麽？”秦斯昂将手機給她，讓她自己看。

郁悠然挑着自己喜歡的，随便點了幾個，又将手機給他，“我看好了。”

秦斯昂看過她點的，又添了幾道她愛吃的菜，便下單。

喝的先被送上來。

郁悠然喝着奶茶，溫熱甜膩的液體進入胃裏，才覺得這一切竟然都是真實的。

這時，郁悠然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看了眼顯示。

一時間竟沒有接。

手機就放在他們桌子中間位置，秦斯昂淡淡地看了眼，便輕易看到了備注。

——媽媽。

秦斯昂看着她，語氣裏有種“天王老子來了，你要是不想，我也給你兜着”的随意，“不想接就別接。”

“還是接吧。”

郁悠然抿了下唇，畢竟無論事情到底怎麽回事，出于什麽目的。這七年來，她是真的把他們當父母，他們給了她一段平凡家庭的親情應該有的樣子。

她收拾了一下情緒，就當往常每一次接到嚴柔電話一樣，撒嬌道：“媽媽。”

秦斯昂一愣，記憶裏，他從來沒聽過簡晞這樣叫過媽媽，帶着撒嬌的親昵，像每個小女孩一樣。

他之前以為，她只是習慣了和任何人都是淡漠平靜的相處，所以對誰都不過分親近。

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這幾年，她至少也得到了親情，或許還被他們養的不錯。

秦斯昂心情變得有些不錯，那對夫妻她現在的養父母，他可以考慮不為難他們。

“沒有啊，我有點感冒。”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郁悠然眼睛忽然有點紅，秦斯昂眉頭一皺，默不作聲的看着她。

郁悠然吸了吸鼻子，然後說：“我知道，你和爸爸也是，我前兩天給你們買了衣服，收到了麽。”

她眼淚順着臉流了下來，她反手去擦，卻怎麽也擦不完。

忽然胳膊被人輕輕捏了捏，手心便塞入了紙巾。

郁悠然看了眼面前的男人，擦了擦臉，鼻音比之前更重了幾分，“好，過幾天我去看你們。”

她挂掉電話，有些愣神。

“需要我抱抱麽？”

秦斯昂的聲音從頭頂響起，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繞過來的。

他的懷抱很溫暖很讓人有安全感，她記得。

郁悠然點點頭，下一秒人便被摟進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裏。

她将頭貼在他的懷裏，淡淡地雪松香竟然讓她感到安心，她有些貪戀的深吸了兩口氣。

兩個人就這樣抱着，也沒管餐廳裏人來人往的人群。

他們氣質都太過出衆，人們下意識的多看了兩眼。秦斯昂看着人的眼神很冷，帶着淡淡地警告。可是手揉着郁悠然的頭，确實那麽的溫柔。

他輕聲問：“怎麽了？”

“我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我真的把他們當成了父母。我很愛他們，我也能感受到他們是真的把我當親生女兒再養。”

郁悠然緩了幾秒，秦斯昂一手揉着她的小腦袋，一手在她背上輕輕安撫着。

“難道這些年，他們都是在騙我麽，這種感覺讓我很難受。”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說：“  我不是怪他們騙我，我只是……我……”

郁悠然有些激動，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說。

“我知道，我知道。”秦斯昂低聲接過她的話，手拍着她的背更輕了，像是在哄小孩一樣。他輕聲說着，“就是，我家小朋友好不容易第一次相信一會兒人，卻是在有陰謀動機不純的情況下，覺得有點難過了。”

郁悠然一愣，随後将頭在他懷裏埋得更深了些。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但是卻坐的很近。只要她的手輕輕一動，就可以碰到他放在腿側的手。

只要她想。

只不過，秦斯昂等了一路，她都沒有。

“上去吧，今晚好好睡一覺，其他的事交給我。”秦斯昂将她送到電梯口，卻沒有跟着上去。

因為他怕，跟着上去以後，那微弱的控制力會徹底消失。

郁悠然卻輕輕地搖了搖頭，“我要知道怎麽回事。”

“好。”秦斯昂沒有多說什麽，十分痛快地應着，“我們一起，我幫你。”

你想怎麽樣，需要什麽樣的幫助，達到什麽樣的程度，我都會滿足你。

郁悠然心裏有一道暖流劃過，她點了下頭，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麽。

最後只輕抿了下唇說：“那我上去了。”

秦斯昂看着電梯門一點點關閉，直到裏面的人影徹底消失不見得時候，心有一瞬間的害怕。他不自覺的握緊手，又松開。

反複多次後，才終于退出電梯間，回到了車上。

他坐在駕駛座上，将車窗打開。寒冬刺骨的冷風瞬間灌入車廂，他卻渾然未覺，不知道冷一樣的擡起頭。

他點燃了一只煙，就像是騎士一樣，安靜又無聲的守護着。

沒過一分鐘，秦斯昂視線盡頭的那戶住家燈亮起。

明晃晃地光亮，帶着燈火獨有的暖意，和他指尖的點點猩紅連成了一條直線。

……

郁悠然泡了個熱水澡，明明腦子裏滿的不行，快要炸開了，可還是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她拿着手機，想和人說說話。手指翻動着聯系人列表，最終還是從鄭書瑤那裏移開，停留在了秦斯昂這裏。

[郁悠然]：[戳你/jpg]

[秦斯昂]：睡不着？

郁悠然心裏暖洋洋的，好心有靈犀啊。她剛想展開說說那些疑點可能性，秦斯昂的消息又緊接着進來。

[秦斯昂]：想我？

[秦斯昂]：我這就回去，等我半個小時。

“……”

“…………！！！”

好吧，她确實有一點，但是不至于啊啊啊啊！

[小啞巴]：你是自戀他媽給自戀家門，自戀到家了麽？

[小啞巴]：再見吧，沒事了，再也沒事了。[拜拜/jpg][拜拜/jpg][拜拜/jpg]

秦斯昂盯着手機，隔着屏幕他都能想象到小姑娘又氣又臉紅的樣子。

今天突然那麽多記憶湧出來，他知道那個小啞巴現在心裏有多亂。不過他想讓她睡個好覺，其他的事留給明天，故意說着些渾話逗她。

他擡頭，等了十幾分鐘，卧室的燈終于關了。

秦斯昂長呼了一口氣，拿出手機輕輕打着幾個字。

郁悠然躺在床上，醞釀着睡意。思維卻跳躍到不行，她有些煩躁的來回翻身。

忽然，手機一亮，她點開。

[秦斯昂]：晚安

這兩個字像是帶着魔力，她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她看着秦斯昂的頭像小聲說着，“秦斯昂你這個無賴，我才不要和你說晚安。”

她将手機放到一邊，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可忍了幾分鐘，還是沒忍住，将手機一撈，快速的打了兩個字發了過去。

秦斯昂看着手機上回來的消息，無聲的笑了下。

[小啞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