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食堂

李寶男走到另一輛車前，從車上拎下一個瘦小的女生：“黃寶，你去那邊。”

這黃寶家中沒有兄弟只有姊妹，家裏的大人又是性格好的老實人，李寶男最愛欺負她，她也敢怒不敢言，氣呼呼的走向了另一輛牛車。

她來得最早，都把自己藏在最裏頭了，這李寶男還是不放過她。

可她又能怎麽辦，又沒人替她出頭。

此時只有關妙儀和關望身邊有座，關望是男的，小學生中總有人愛開那種“誰誰誰喜歡誰誰誰”的玩笑，黃寶沒少被開過這種玩笑，所以能不和男生接觸黃寶就不和男生，這時候寧願坐在關妙儀旁邊。

黃寶的爸媽都是老實人，沒有說過關家的壞話，黃寶并不知道關妙儀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就只是一大早來等車時聽其他人說了兩句，還有人好心勸告她也離關妙儀遠點。

黃寶不明所以，但這和她也沒什麽關系，她平日裏和村裏的這些人也不大親近。

看都沒看關妙儀，黃寶瞥了一眼座位就坐了過去。

而牛車那邊，李寶男還要将另外兩個人弄下車，但是遭到了巨大的反抗。

“那就擠擠。”李寶男硬是拉着自己兩個堂弟硬是要擠上去，管都不管自己姐姐。李招娣也不介意，自己找了個空隙也擠了上去。

“擠死了，你能不能去另一邊啊。”有人道。

“要去沾晦氣你自己去。”李招娣道。

推推搡搡之間，從車上蹦下來一個人，竟是賈曉華的弟弟賈安。

賈安一言不發的走到另一輛車前，坐在了關望身邊。

不一會兒，趕車的兩個大伯都從各家院子裏出來，驅車去往隔壁村。

車子颠簸着往前行，在轱辘轱辘的車輪聲中，關妙儀問坐在她旁邊的黃寶：“需不需要我罩着你？”

現在才九歲的三年級生黃寶詫異的看過來，那雙總是怯怯的眼睛裏充滿了疑問。

怕她不明白，關妙儀跟她解釋：“就是保護你不讓你被欺負的意思。”

黃寶眼睛睜得大大的，眉頭微微皺起。

關妙儀猜想她應該是在懷疑她的話，畢竟在黃寶眼裏，自己和哥哥都不能保護自個兒，又怎麽能保護得了她。

“你放心，”關妙儀拍拍她的肩膀，“我說到做到。”

上一世，家裏遭了變故之後，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這件事的黃寶，找到孫家去，送給她一個糖果。

在這之前，黃寶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而在這之後，黃寶看到她也是當做不認識，兩個人之間的交集僅剩這一顆糖果。

以至于關妙儀重生回來，都忘了黃寶這麽一個人，直到今天，直到現在。

黃寶沒有接她的話，低下頭去。誰都沒有看見，她那雙怯怯的眼睛裏，有了光有了亮。

新的學期，走進校園、教室，關妙儀覺得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她坐在既新又舊的教室裏，溫柔地摩挲着桌面。新是對于升上五年級的所有人而言，舊是這教室是真破舊，好在能遮風能擋雨。

四年級的同學除了極個別成績差的被留了級，幾乎所有人都升入了五年級，這些同學除了陶河村的，還有學校所在村的學齡兒童，還有隔壁村一級隔壁的隔壁村的學齡兒童，湊一湊還是能湊成一個班級的。一個班級由一個或者兩個老師帶，負責所有科目的教學。

老師在上面上課，關妙儀就在下面寫寫畫畫，給自家哥哥出卷子。

一個上午過得很快，很快就到了放學時間。

大家中午都不回家，午飯學校食堂有賣，要吃的就自己去打。學校食堂一般是準備一葷兩素，葷菜準備得極少，因為這村裏沒有幾戶人家是天天能吃上肉的，有時候幹脆就只準備兩個素菜，菜裏沒多少油水。

原本李紅梅是想給關妙儀和關望準備午飯的，後來關國偉出了個主意，讓兩個孩子帶家裏的菜到學校，出點加工費讓食堂的廚師幫忙加工，讓孩子能吃口熱飯。

後來關妙儀也覺得可行，就這麽決定了下來。

都是長身體的階段，早上吃的再多這會兒也餓了，全都猛虎出籠似的往食堂跑。

關妙儀在教室裏等她哥，等她哥一來，她就拉着哥哥去了三年級教室。

三年級的教室早已人去樓空，只有一個小小的身影貼着牆壁坐着，要不是關妙儀探頭進教室去去看，還真忽略了。

“黃寶。”關妙儀叫她。

黃寶被驚了一驚，緩緩回過頭來，驚喜又詫異地看着她。

“要不要和我們去食堂吃飯？”關妙儀問。

黃寶終于肯和關妙儀說話了，但聲若蚊蠅：“不去了，我自己帶了烙餅。”

“去嘛，我們自己也帶了菜，讓食堂師傅加工加工，可以吃口熱的。”關妙儀上前拉起黃寶的手，黃寶怔了怔，卻也沒有再堅持，跟着關妙儀他們去了食堂。

說是食堂，其實就是一間小屋，小屋是廚房，小屋前搭了個棚，棚下擺了些桌椅。此時棚裏坐得滿滿當當的，打飯窗口也是人頭攢動。

關妙儀沒有帶黃寶去打飯窗口，而是繞到了廚房後，廚房後有一個院子，院子裏廚師正在切菜，給幾個未成家的老師準備飯菜。

關妙儀敲了敲院門，廚師擡起頭來，關妙儀朝他笑：“高爺爺你好，我們從家裏帶了菜，你能不能幫我加工一下。”

高爺爺手上沒停，嘴裏應道：“進來吧，自己去廚房裏熱一熱。”

等進了院子，關妙儀從自己特意讓她媽縫的大帆布包裏一摸，摸出了兩根青瓜，一塊鹹魚，一個茄子。自從吃了那道鹹魚茄子煲後，關妙儀就讓她爸從鎮上買了些種子回來，在家裏種上了，當然空間裏也不會落下。家裏茄子還沒結果，但空間裏早就結了果，從家裏拿的茄子是李紅梅前一日從鎮上買回來的，剛剛關妙儀從她哥手裏接過包，暗地裏将茄子換了。

黃寶一臉懵的看着她，她說自己帶了菜，她以為是家裏做好的飯菜，沒想到是食材。

學校食堂确實可以幫人加工飯菜，但一年也沒遇到幾次，這忽然遇到了，姓高的廚師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過了會兒他說：“可以啊，不過菜是你們自己擇，自己洗。”

從旁邊拿了個盆過來，遞給關望，過了會兒又說：“都洗了吧，拿過來我給你們切，你們幫我洗一下旁邊這盆白菜。”

“好的，謝謝高爺爺。”關妙儀甜甜的道謝。

三個人蹲在井邊洗菜，洗好菜拿過去給高師傅切。

高師傅一刀下去，發現這黃瓜有着淡淡的香味，讓人想咬上一口。還有那茄子，不老不嫩，長得剛剛好。那鹹魚也是沒有常見的鹹味，卻有着一股奇異的鮮。

他忽然想到近來聽村裏人說的，關于鎮上某個菜攤異常火爆的事，以及所流傳的關于鲫魚和各類蔬菜的事。

高師傅放假這段時間幫們操弄各類酒席，沒有去鎮上，食材都是主人家采購的，那麽貴的蔬菜，哪家人舍得大量采購來做席，這食材自然也不可能落到他手裏。

這三種食材都比高師傅見過的要好，但他并未将這些食材和鎮上火爆的菜攤相聯系。畢竟刀下的是草魚不是鲫魚，而眼前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農家子，怎麽可能一頓飯拿出兩種那個攤位上的蔬菜。這菜是好，但應該也只是比尋常蔬菜好些的菜，不可能是那個攤位上最少都要一塊五一斤的蔬菜。

高師傅把食材分裝好之後，他那去前面幫忙打飯菜的學徒進來了。高師傅将關妙儀帶來的食材交給了學徒：“你去給他們做。”

學徒做是一個價，他來做就是另一個價了。他并不覺得這幾個學生會在乎是誰做的，在家裏，很多人的家長根本就沒學過下廚，做菜都是憑感謝來。他這學徒雖是新來的，離出師還遠，但對于普通人來說還是有些本事的。

關妙儀也不在意這些，空間裏的菜是什麽味道她還不知道嘛，即便是爸媽随便一做就很美味，何況是學徒呢。

屋內高師傅和他的徒弟一人占一個屋開始炒菜，關妙儀他們三個在後院幫忙擇下午要炒的豆角。

不多時，屋內便有一陣香味飄來，這味道的出處不是高師傅那個鍋的，而是學徒那鍋的。

關妙儀和關望早已聞慣了這個味道，好無反應，旁邊的黃寶卻是不住往廚房裏看，還一個勁的咽口水。

前院正在用餐的學生也騷動了，廚房裏飄出來的味道實在是太香，碗裏的飯菜一下子就不香了。

“阿姨，廚房裏在做什麽呀，怎麽這麽香。”有學生問。

打飯的阿姨也第一次聞到這樣的香味，不住的吸鼻子：“我也不知道，不過不是給你們吃的。”

這個時候另外起竈，自是做給老師吃的，和這些學生都沒關系。

“為什麽呀？為什麽不給我們吃？”學生又問。

“因為是用你們老師的工資買的好食材做的，是你們老師的午餐。”打飯阿姨說。

那學生仍是不放棄：“明天能給我們做點嗎？我想嘗一點。”

“行，我問問你們高爺爺。”

廚房裏高師傅的學徒都被自己的手藝驚呆了，怎麽回事，今天做出來的菜咋這麽香。昨天做夢自己廚藝突飛猛進，村裏辦酒都請自己掌勺，難道是美夢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