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天籁之音

高師傅可不認為自己的徒弟有這本事，他很肯定是食材的原因。他從旁邊拿了雙筷子，等鍋裏的紅燒茄子魚煲出鍋時，用筷子沾了些汁水，在嘴裏一抿。這一點味道，就讓高師傅驚喜不已：“好！好吃！”高師傅喜道。

還沒等徒弟得意，高師傅就跑出廚房，問關妙儀：“小同學，那菜是你們從鎮上的菜攤上買的？”

關妙儀笑說：“不是買的，那是我家的菜攤。”

高師傅大喜過望，問道：“那你們明天還帶菜過來嗎？”

“帶的，每天都帶。”

“那以後我來給你們下廚，不收你們的錢，就是以後如果我需要買菜，能不能直接從你這裏拿？”高師傅期待地看着關妙儀。

“可以呀。”關妙儀道。

高師傅頓時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臉上的褶子因為笑容而擠成一團。他跑進廚房裏，從徒弟手中搶過那盆黃瓜：“黃瓜我來炒，你來做那道醋溜白菜。”

黃瓜下鍋，火候掌握得剛剛好，調料和翻炒都恰到好處，炒出來的黃瓜顏色青翠，口感脆嫩爽口。

而醋溜白菜是學徒做得最順手的菜了，做得也有模有樣，不過還是和剛才那道茄子鹹魚煲差遠了。

他這才知道，自己的廚藝還是老樣子，剛才能露那麽一手，因為食材好的緣故。

“高師傅，今天做了什麽呀，怎麽這麽香！”後院的門被推開，四五個老師走了進來。關妙儀老師的隊伍中有兩張生面孔，長得都很白淨，應該是縣裏或者城裏來的支教老師。

走在後頭的那個原本一臉便秘樣，有些心不在焉，入了院子來，那香味越來越濃郁，他忽然像是醒過來了一樣，伸長脖子往廚房裏瞅。

關妙儀捂嘴偷笑。

“老師們好！”關妙儀他們幾個向老師們問好。

“同學們好。”幾個老師都笑眯眯答應。

幾人也不在院子裏多停留，被香味吸引，全都往廚房裏擠。

“高師傅，你今天這道鹹魚茄子煲，還有這道炒黃瓜好香啊，我們有口福了。”在幾個老師中稍微年長些的周老師道，又湊到竈前看高師傅烙餅，“這餅感覺不錯，比我們平時吃的玉米烙餅香多了。”

高師傅有點尴尬：“周老師，這不是給你們準備的午餐，這這是外面那個紮馬尾的小姑娘帶來的食材做的。這玉米烙餅也是她的帶來的。”他只是負責加熱。

“這是用關妙儀同學帶來的食材做的？因為食材好才能有這麽香的味道？”周老師已經算是這所學校的老人了，自然也知道學生可以帶食材來學校給廚師加工，而以他對高師傅的了解，自然也不會認為高師傅會藏私，道如今才露這麽一手，故有這一問。

“是啊，這食材可貴着呢，一斤都得要好幾塊錢。”高師傅道。看來這幾個老師家裏也沒吃過那小同學家裏賣的菜。

“該不是從鎮上那個很火爆的菜攤上買的吧？”其中倒是還有知道這事的人，“我沒見過，一直以為是噱頭，沒想到名副其實啊。”

“周老師你們把菜端出去吃飯吧，別餓了，”高師傅指了指旁邊的醋溜白菜和另外三道菜，跟老師們說完，又揚聲對外面的關妙儀他們道，“關小同學，你們是要用飯盒裝走了吃，還是在院子裏吃呀？”

從前根本就不會留學生下來，都是熱完菜或者做完菜就讓學生拿到前面的棚子去吃。之所以開這個先例，是因為那道鹹魚茄子煲實在太香，聞着味道都能多吃兩碗飯，這才有這麽一問。

“那我們在這裏吃吧。”關妙儀道。

關妙儀話音剛落，其中一個老師指着旁邊那張桌子道：“關妙儀同學，你們就在這裏吃吧。”

關妙儀和哥哥關望在學校裏次次考試都拿第一，除了那兩個支教的老師，其他老師都認得他倆。

說完那老師就從旁邊又搬了張桌子，在院子的另一處陰涼地支了起來。

關妙儀和她哥關望進廚房去端菜和玉米烙餅，關妙儀看着一旁有些眼饞的高師傅，憋着笑說道：“高師傅，你能再拿三個盤子給我嗎？”

高師傅從櫥櫃裏拿了三個盤子出來，随後便拿着自己的碗筷出了廚房，坐在老師們那桌，和幾個老師一起吃飯。而他的學徒則去了前邊，和打飯的阿姨一起吃飯。

“哥哥，我們分一點給老師們吃，可以嗎？”關妙儀問她哥。

關望又不是那種小氣的人，而且又聽妹妹的話，妹妹說什麽就是什麽：“妙妙說什麽就是什麽。”

關妙儀将其中一個盤子和筷子遞給黃寶：“可以幫個忙嗎？”

“哦，好。”黃寶接過。

三個人将鹹魚茄子煲、炒黃瓜和玉米烙餅都分出來一些都盤子裏，而後關妙儀又從櫥櫃裏拿出來一個小碗，弄小半碗鹹魚茄子煲到碗裏，交給黃寶：“你拿去前院和那位哥哥。”

黃寶有些局促，不過還是接過了碗，去了前院。而關妙儀和關望一人端着兩盤菜去了後院，關望走向自己那桌，關妙儀則去了老師們那桌，将那兩盤菜往桌上放：“老師你們嘗嘗我家的菜，要是覺得好吃，以後可以多多支持我們家的生意。”

這個話頭遞得好，本來要開口拒絕的幾個老師都收住了話，笑眯眯地應道：“好好好，一定一定。”

周老師：“你們三個菜夠吃嗎？不夠的話夾點菜過去。”

“今天菜拿多了，夠吃的。那老師你們吃飯，我也去吃飯了。”關妙儀朝幾位老師笑了笑，轉身走了。

關妙儀一走，幾個老師就顧不上斯文了，筷子全都往那盤鹹魚茄子煲裏伸。一吃，一桌子的人都雙眼放光，周老師閉上眼睛搖頭晃腦感受了一番，這才睜開眼睛。一睜開眼睛發現那盤鹹魚茄子煲已經少了大半，他趕忙伸筷去夾，這下不閉眼也不晃腦了，筷子又往那道炒黃瓜伸去。

“這黃瓜看着一般般，沒想到吃起來味道這麽好，爽脆清甜。”周老師又要忍不住晃腦了。

高師傅佯裝生氣：“你什麽意思啊周老師？”

周老師趕緊道：“比誤會別誤會，高師傅你做菜那是色香味俱全，我所說的一般般，是指和其他顏色重的菜相比。”

高師傅開玩笑：“別以為你這麽說我就原諒你啊。”

兩個人也顧不上再說別的話，趕緊又往那兩盤菜裏伸筷。

不一會兒，兩盤菜就見了底，連湯汁都分刮幹淨。

眼尖的周老師發現，那位從城裏來的支教老師陸明碗裏還有一小塊茄子和一小塊鹹魚。大家雖都愛極了那兩道菜，但夾菜都有分寸，前面吃得急的，後面緩下了速度，前面吃得慢的，後面也得以多吃幾筷。

這位陸明老師年紀雖小，但也不是那種一看到好吃的就禮節也顧不上的，那兩道菜他比大家都少夾了一筷呢。

至于為什麽還剩下來，那還得再問問。

“陸老師，怎麽還剩呢，是覺得不好吃？”周老師開玩笑道。

陸明搖頭，臉上是來這裏三天以來最滿意的笑容：“不會，特別好吃。我這不是想慢慢吃嘛，想用這點茄子和鹹魚吃好幾碗飯。”說這後面的話時，他聲音小了下去，怕另一邊那張桌的三位學生聽見。

說完他覺得有些不妥，連忙看向一旁的高師傅，解釋道：“我不是說高師傅做得不好吃，高師傅你做的菜也好吃，只是、只是……”只是他不喜歡吃。

只是了好一會兒，陸明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臉上露出讪讪的笑容。

高師傅呵呵笑道：“陸老師，你想說什麽就說，我又不會生氣。我老頭子在方圓幾個村裏的廚藝雖好，但比起你們城裏的好廚子哪裏比得上，你不喜歡我也不會生氣。你別被我剛剛和周老師說的話吓到，我那是和他開玩笑呢。”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高師傅又怎麽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嘛。”另外一個老師也道。

陸明讪笑：“不介意就好。”

“我說陸明啊，你說你來鄉下是歷練來的，既然是歷練，就不應該吃這麽好吃的東西，以後你的菜讓高師傅的徒弟來做。”周老師一臉壞笑。

陸明：“別啊，周老師，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堅持下去的理由。你要是不讓我吃，我這心裏不好過，半夜可能會到你窗口下拉二胡。”

“可別可別，我投降投降。”周老師雙手舉起來。

幾個老師都發出了幾聲爽朗的笑。

關妙儀在一旁聽着老師們的話，和哥哥對視一眼，無聲笑了。

自家的菜誰吃誰愛，若是有點錢，都願意買來吃滴。

這邊關妙儀和關望對視着，那邊黃寶卻沒辦法将目光從那兩道菜上移開。

這可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美食了，好吃到她都想哭了，不過她雖膽怯卻極少落淚，哭是哭不出來，倒是哈喇子要流出來了。

這菜是關家兄妹家的，她已經吃很多了，不能再吃了。

“黃寶，我已經吃飽了，你多吃點。”關妙儀道。

黃寶：“哦，好。”

黃寶心想，這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話了，簡直是……天籁之音！她終于知道天籁之音是什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