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沒有“失憶”的第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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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遠并不喜歡宋黎,看到這個人,他自然而然會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連帶着對賀久倪也會更厭煩。
宋黎在溫遠最開始來的那些日子對他很不友善,言語間都是夾槍帶棒的諷刺,一邊又極力贊賞賀久倪和席錦園,溫遠一度以為這個alpha喜歡的是賀久倪,見了也只是尴尬和善的微笑,從不主動上前。
直到席錦園失蹤,他被懷疑的那一刻,溫遠看着眼前伸過來的這只手,就是這樣無害的手,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對賀久倪說“先關着他,找錦園要緊”。那句間接把自己推入地獄的話溫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之後種種,覆水難收。
沒有人聽他語無倫次的解釋和挽留,宋黎站在賀久倪身側,他成功了。
溫遠把手遞過去,耷拉着眼,“你好,溫遠。”
兩只手還沒碰上,溫遠就把手縮了回來。
賀久倪把小孩子塞進宋黎懷裏,見母親跟着宋黎去逗孩子移開了視線,賀久倪抓起沙發上另一個鯨魚枕,遞給溫遠。
溫遠轉過身避開,跟着賀母坐到單獨的小沙發一側,一言不發,開始無意識摳弄手指走神。
可那孩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啃着鯨魚枕一會兒就不耐煩得哼唧起來,宋黎哄了一會兒反而有哭泣的傾向,在他懷裏扭來扭去想掙開,賀母也束手無策。
“啊,呀,咿呀咿!”
宋黎順着孩子雙手掙的方向望去,就看見溫遠沒什麽表情地蜷在單人沙發裏,跟他們這邊的兵荒馬亂完全分界。
宋黎實在哄不好這小祖宗,給賀久倪遞眼神也被無視,只好自己舔着臉開口,“溫遠,幫幫忙幫幫忙,這小崽子好像是要找你。”
很配合的,小孩又“唔嗯”兩聲,雙手朝溫遠張得更開。
溫遠從不願意在人群中成為焦點,他擰着眉頭,等擡頭時又恢複了淡淡的樣子,“嗯。”
小朋友在攥住溫遠衣袖瞬間就停止了哼唧,乖順的把頭貼到溫遠懷裏,惬意的蹭幾下,撅着屁股對着其他幾位不明所以的大人,舒舒服服打了個小哈欠。
宋黎摸摸頭上的細汗,“真是奇了,這崽子在家裏可是個小霸王,沒想到在溫遠懷裏這麽乖。”沒等別人說話,他上前一手貼着孩子的背,一手搭在溫遠的肩膀上,“要不,勞駕,溫遠你跟我回家得了。”
“宋黎,”賀久倪眼沉沉盯着他看,“過來喝茶。”
“呃……瞧我這張嘴,開玩笑開玩笑,把衡衡留給你們也成,省得他在家裏成天嗷嚎。”
賀母摸摸溫遠的頭發,“宋家的大孫子你也敢往外扔,不怕你爸媽拿着棍子追你好幾條街了?我可不幫你求饒。”
“再說,你也該找個人安定下來了,孩子沒媽媽算怎麽回事?”賀母不贊同地看他,宋黎這小子人雖然沒壞心眼,可這樣下去守得守不住家裏産業還要另說。
賀母搖着頭嘟囔,“你這孩子,怎麽不知道着急呢,看看你爸媽,都為你愁成什麽樣了。”
宋黎也覺得臉上發燒,他年紀不小了,自知比起賀久倪差了一大截,“一定一定,姻緣這事兒實在急不得,不一定什麽時候會遇上呢,反正已經有了宋于衡,我爸媽他們也挺知足。”
溫遠看着懷裏的小豆丁,跟那雙鬼精靈一樣眨巴眨巴的眼睛對視,心裏默默想,原來你叫宋于衡呀。
沒一會兒,溫遠覺得不太對,胸口有點濕,低頭一看,宋于衡應該是餓了,軟趴趴的胳膊抱住溫遠,頭在他胸口蹭來蹭去正找口糧呢。
溫遠臉霎時通紅,礙于這麽多人在場,他輕輕把一根手指放到他嘴巴裏,小孩子還沒長出幾顆牙的嘴巴咕啾咕啾奮力吸着,再看自己衣服胸口已經濕了一小片。
餘光捕捉到溫遠視線的賀久倪從善如流,他本來就坐在最靠近溫遠的一側,人又高大,坐着比溫遠高出不少,微微往下就看到了溫遠胸前比別處布料顏色更深的斑塊,隐約還有小孩子身上專有的奶香。
宋于衡屁股一扭一扭的,嘬着溫遠的手指正開心呢。
溫遠耳尖通紅跟在賀久倪背後回自己房間,借着他的身形掩蓋了自己衣服上的尴尬。
宋于衡扒着溫遠的衣服不肯下來,兩只小手攥着使勁努力。
“聽話,先放開。”溫遠抱着孩子轉身遠離賀久倪走到窗邊,他低頭小聲跟孩子打商量,背對着賀久倪露出隔離圈的邊角。
溫遠覺得宋黎這次沒有瞎說,這孩子真是個小祖宗,認準了誰說都不聽,任他把話說爛了宋于衡也只會對着他傻乎乎的笑,然後把胖乎乎的臉蛋貼到他的胸口。
正發愁呢,溫遠的腰後伸過來一雙手臂,賀久倪修長的手指戳戳宋于衡,等小孩子擡頭張嘴巴看他時趕緊把手指伸進宋于衡的嘴巴。
小孩子顯然沒反應過來,溫遠看着包子臉的宋于衡,沒忍住笑出聲,示意賀久倪把手拿出去。
賀久倪想不到這樣就能讓溫遠開心,伸手硬生生從溫遠懷裏把這個小賴皮提出來,“我看着他,去換衣服吧。”
宋于衡用長了幾顆牙的嘴“嗷嗚”一口咬到賀久倪的手,十分憤怒。
陸陸續續又來了幾個人,溫遠憑借印象認出其中一部分,他抱着孩子一次次打招呼,任由他們把好奇打量的目光放到自己身上。
其中最多的就是,“這小魔頭竟然喜歡溫遠,真是奇怪。”于是乎溫遠又收獲了一批或同情或敬佩的目光,賀久倪始終筆挺地站在他身邊,時不時托着孩子的屁股給溫遠減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黎自打他換好衣服出來之後就有些沉默,溫遠疑惑地看一眼和孩子離得遠遠的宋黎,後者向他抱拳彎腰,看不清具體是什麽表情。
吃飯時已經過了溫遠平常的飯點,好在宋于衡在這方面不是個黏人的,坐在兒童凳上吃輔食也專心得很。
這些人對溫遠雖然和善但不親近,而且有意無意避開關于回憶的話題,專聊些當前的事情,有些也對溫遠發出了邀請。
所有溫遠害怕的事情都沒發生,他安全地坐在餐桌前,只夾他面前的菜,時不時看看專心吃飯的宋于衡,還有好些東西是按人分發的,每個人面前都有精致的小碟子,他知道這是賀母給他的優待,omega總能更快捕捉同類的情緒變化。
下午溫遠就留在房間和吃飽就睡的宋小豬待了很長時間,睡覺也緊緊扒着溫遠的宋于衡在夢裏砸吧着嘴,也不知做了什麽好夢,嘴角彎彎的。
自那之後,宋黎就跟賴上溫遠一樣,時不時就要把宋于衡扔過來待上些時間,美名其曰“放松精神,緩和作戰”。
也是在這裏,溫遠過了他來影星之後第一個完整的年。無論是熱鬧喧嘩的人群,還是賀父賀母給予他的大紅包,亦或者是除夕夜一家子人在一起看煙火,吃飯……無疑都給溫遠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這是他一直渴求卻求而不得的生活,也是他“活過來”之後最初的經歷。
只不過等深夜降臨,繁華退卻,四周安靜下來之後,溫遠在房間捧着那兩個紅包悄無聲息的哭了出來。
他很清楚,這不屬于自己。
開春,溫遠就要準備上學的相關事宜了。
長藤學院是整個華國最好的綜合性學院,各科均長,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作為軍團儲備力量的作戰學院,學院又分多個系別專業,賀久倪之前就在指揮系,畢業之後在星際兵團擔任職務,起碼在溫遠死之前,他還在軍隊中,至于他為什麽會在短短五年間就放棄前途接手賀家企業,溫遠一無所知。溫遠曾經為了追随賀久倪選報的偵查系,失去腺體之後轉入了歷史檔案系,如果已物是人非。
在一個吹來的風已帶有暖意的夜晚,賀久倪把相關資料全部擺到了溫遠面前。
“這是長藤學院各個專業所有的資料,你有喜歡的嗎,溫遠?”
溫遠看着光屏上一個個具體信息,他心裏早就有了決斷,“有的,我想念歷史檔案專業。”他早就想好了,只有讀這個專業,才能接觸到關于古地球和影星鏈接口之間的一切,或許能從中找到些方法。
不過溫遠也有自己的顧慮,衆所周知,長藤學院篩人條件極其苛刻,每個剛進入到影星的古地球人都要接受長藤學院的規則普及教育,但這一次他并沒有經歷這一環節,再者,他已經24歲了,比學校其他同學年齡都要大,那他該如何表現才是“正常”的?
“歷史檔案……溫遠,你不想選偵查系嗎?”
“不想了,”溫遠直接劃過偵查系,搖搖頭,狀似不經意道:“不想,不感興趣。”
他知道賀久倪不會強迫任何一個人,包括自己。
只是不可避免的會失望,賀久倪想到曾經溫遠選擇偵查系時是那樣的堅定,在學習實踐中是那樣意氣風發,老師對他的評價都是有天賦又肯努力。要不是後來腺體丢失,無法再完成任務,溫遠也不會被迫轉系。
他今天本想告訴溫遠,長藤學院開了偵查學,他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不受腺體控制。
沒等賀久倪回神,溫遠又說:“我想住校,住校學習更方便,可以嗎?”
賀久倪沒想到溫遠會在這時候提住校的事,還把路給堵死了。
但是,這是賀久倪的底線,不行。
之前,就是因為他同意了已經把腺體丢了的溫遠住校,才導致他遇到危險時自己無法感知,更沒辦法及時處理。賀久倪一直覺得,溫遠的死是自己的責任,他會永遠愧疚自責。
因為這,兩人爆發了自打溫遠蘇醒之後的第一次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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