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她的不識
意識到那是什麽的一瞬, 仿佛火種被摩擦生熱,瞬間蔓延了全身,燙得駭人, 辭柯急急忙忙将藥喂進去,随後捂着唇站起來。
葉猶清軟軟躺下,傷口碰到床榻,沾着細汗的黛眉微蹙。
辭柯一時忘了呼吸,唇上的觸感猶存,她呆呆立着, 然後快速上前,再次将葉猶清擡起,以免按壓傷口。
從頭到腳都好像被火燒着, 心不止是悸動,簡直要跳出嗓子,她又拿起藥碗,猶豫了半晌,卻不知該如何喂了。
幸而這時門被馬小敲響,壯實女子走進來, 笑道:“少镖主命我來瞧瞧葉姑娘, 藥喂得如何了。”
“姑娘臉怎麽這樣紅?”馬小有些驚訝, 伸手接過了辭柯手中的碗。
“無妨,有些熱。”辭柯擦了擦唇上殘餘的藥汁, 生怕被人看出異樣,“她昏迷着,不肯喝下去。”
幸而馬小不是個細心之人, 大喇喇一笑, 揮手示意辭柯扶穩葉猶清, 随後坐在葉猶清身邊。
“此處确實悶熱,也不像大戶人家有冰降溫,只能委屈姑娘扇扇子。”她說着一把捏住了葉猶清的下颚,迫使她張開嘴。
也不用勺,拿着碗便往葉猶清口中倒,眼看着葉猶清要吐,她立刻松手捂住葉猶清的嘴巴,二人掙紮了一會兒,葉猶清便将滿口的湯藥咽下去了。
手拿開,白皙臉頰上赫然五根手指印。
辭柯看得心疼,不由得攢眉去摸,被馬小将手推開:“姑娘莫要擔憂,想當年我們走镖中了暑氣,都是這麽灌清暑湯,半炷香的時間能灌兩大碗。”
說着,她便伸手繼續,倒是确如她言,不過三五下,一碗湯藥就見了底。
“好了,放葉姑娘躺一陣子,她只是失血過多加上怕疼才昏迷,應當明日便會清醒。”馬小樂呵呵道,“對了,少镖主方才說,請姑娘見她。”
辭柯擔憂地看了葉猶清一會兒,将她臉上粘上的藥擦去,這才起身,道了聲多謝。
折騰了這許久,屋外驕陽已經偏西,十裏穿着粗布麻衣,一副江湖中人的模樣,坐在滿是腥臭味的庭院裏,正用磨石一樣堅硬的桌子打磨一把長劍。
院裏滿是鐵器與石頭磨蹭的聲響,配着殺豬的血腥味,倒是應景。
辭柯走上前,在十裏一側坐下。
“小清喝下藥了?”十裏擡頭問。
“喝下了,如今還睡着。”辭柯說。
十裏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從懷裏拿出塊手帕,皺眉遞給辭柯。
辭柯有些茫然,摸了摸臉,摸到幾片幹涸的血塊,這才恍然大悟,原是自己只顧着給葉猶清清理,卻忘了自己臉上也被濺上了血跡。
她用手帕磨蹭着臉,順便掩蓋臉頰紅潤。
“往後如何打算?回宮,還是留下。”十裏一邊吹掉寶劍上的灰塵,一邊問。
“我不知道。”辭柯面上浮現一瞬掙紮,她從袖中拿出那斷成兩截的柳葉簪,摩挲着将上面的血擦幹淨。
方才看見葉猶清出事之時的後怕再次湧上,她清楚自己有多擔心葉猶清。
“自從除掉秦望後,皇帝似乎便開始防備姑母,雖說對她的關照猶在,可卻像是養個鳥雀一般,給個天下最為豪華的籠子,最好的吃食,看着而已。”
“但對她的懷疑也顯而易見,他不再在秋水殿留宿,就算入殿用膳也是影衛不離身,平日裏笑着對她好,但私下态度時常一落千丈,言語冷然訓斥。”辭柯低頭說,“所以我很怕,哪一天姑母便……”
“秦望之事一看便知有人背後推動,皇帝懷疑她,再正常不過。”十裏擦劍的動作慢了些。
“我不知我還能做什麽,便想陪在她左右,可如今葉猶清……”辭柯說着說着,沒了聲音,只有眼睛還盯着面前油膩的石桌。
十裏張口似乎想安慰,最後咽下了話語,用一旁的劍鞘點了點辭柯的心口,散落的淡棕色發絲遮擋一半的眉眼。
“萬事不能兩全。随心就好。”十裏說。
屋裏忽然傳來幾聲吃痛後發出的□□,辭柯手裏手帕掉落,起身飛快向着小屋跑去,十裏也緊随其後。
二人闖入屋中,卻見馬小手裏拿着紗布,哭喪着臉,回身看向二人。
“怎麽?”十裏忙問。
“少镖頭,我可什麽都沒幹。”馬小舉起雙手,“不過是到了時辰,該換藥了。”
十裏松了口氣,看着馬小繼續将一種黃色的藥膏往葉猶清傷口上抹,卻見葉猶清又是幾聲低吟,眉毛皺成一團,汗水滾落。
十裏忙伸手阻止:“你那整日冶鐵的手勁,可別按壞了我徒弟。”
馬小摸着後腦笑得羞赧,起身将位置讓給十裏,十裏正要上前,卻被身後的辭柯一把拉住。
“十裏姐姐。”辭柯心疼地看着葉猶清,眸光些許無奈,“你的力道也不比她小。”
自己若是不在,就憑葉猶清身旁的這些從未照顧過人的人,她這傷要何時才能好全。
辭柯想着,發出一聲低嘆,屈身坐下,從十裏手中接過藥膏,用小指沾着,一點點點到葉猶清已經結痂的傷口上。
方才還痛苦模樣的葉猶清不再發出聲音,擰緊的眉頭也漸漸松開,安安靜靜地睡了。
十裏同馬小對視了一眼,拍拍她,馬小便蹑手蹑腳地出了門。
十裏則抱着手臂靠在門口,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勾起了唇。
眉眼清麗妩媚的女子小心翼翼地照顧葉猶清,每一次觸碰都很輕柔,像是對着什麽易碎的珍寶,這畫面緩慢進展着,時間仿佛停滞。
她忽然有些恍惚,像是一腳踏錯時空,看見了九年之前的她自己。
“我去叫馬大弄些吃食來,你盡力給小清喂進去,免得一整日肚裏沒食,醒來又餓暈了。”十裏說着,看了看辭柯身上血跡斑駁的衣裙,“再給你拿件幹淨衣裳。”
辭柯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十裏送來一碗肉粥和一身布衣,布衣雖然洗過,但上面聞着還是一股血腥味,應當是馬小幫着殺豬時穿過的。
辭柯沒有嫌棄,囫囵套上,又将頭發绾了個發髻,若是不看她容顏,便赫然是個平民姑娘。
她用勺子将粥喂給葉猶清,這回倒是容易,葉猶清早就餓壞了,聞見肉味便下意識吞咽,很快便喂去半碗。
“乖,等會兒再吃。”辭柯抿着唇,點了點葉猶清的鼻尖,将碗放在一旁。
忽然,門外傳來喧嚣之聲,似是有人從院外走入,随後響起馬大帶着幾分讨好和謙卑的聲音:“各位官老爺,我們就是個屠戶,不知各位要找何人?”
“那邊是我小妹的閨房,不合适,各位不如喝點茶水?”他堆着笑,聲音穿過碩大的庭院,落入辭柯耳中。
辭柯心思一淩,連忙起身,利落地将粥碗扔出窗外,落入叢生的雜草裏,随後迅速給葉猶清套上中衣和外衣,将自己換下的沾血的衣裳團成一團。
“官老爺,別,此處是宰豬的地方,莫要污了您眼睛!”馬大忙張開雙臂,用碩大的身軀擋住禁兵視線,賠笑道,馬小則在後面跟着,緊張地攥緊了粗糙的掌心。
“滾滾滾!”禁兵一腳踢在馬大腿上,将他踢了個踉跄,露出他身後的馬廄,探頭往裏看去。
被一陣血腥和臭氣熏得收回了頭,捂着鼻子啐了一聲。
“您看,小的都說了,此處是宰豬的地方。”馬大捂着腿,笑呵呵道。
“汴京這般皇城腳下,就該将你們這些粗鄙屠戶全趕出去,臭死了。”禁兵嫌惡地捂着鼻子,揮揮手,帶着手下大踏步出門,卻在即将邁出門檻時,聽到了一聲極為輕微的響動。
他擡手攔住手下,緩緩轉身。
馬小手心的汗不斷湧出,她往聲音傳來的木屋看了一眼:“嗨,這附近野貓成了災,整日和人搶地盤。”
禁兵狐疑地瞪着眼睛,轉身往一個看着像是柴屋的小屋走去。
“官老爺,官老爺!”馬大見狀,忙不疊上前,往那人手裏塞了串銅板,“那是我家老三住的地方,他不愛幹淨,裏面腥臭髒污,實在不堪!”
禁兵掂量了幾下手中銅板,一把将他推走,大步走近那小屋,馬大馬小實在阻攔不得,臉上的汗都快流成了河。
只聽咣當一聲,門驟然被踢開,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但卻并不是腥臭味道,而是新鮮的血味。
禁兵警惕地走進,只見屋中狹小,桌椅板凳旁便是床榻,床榻上被褥淩亂。
空無一人。
馬小忍不住拉住馬大的衣衫,二人對視。
“怎麽血腥味如此之重?”禁兵環視四周,開始拉開被褥翻找,但裏面什麽都沒有,逼仄的小屋也完全沒有可藏身的地方。
禁兵看向了眼前不大的窗子,此時正緊閉着,他走上前,伸手要推開,卻聽身後傳來幾聲嫌惡的叫聲,回頭看去,卻見馬小正趴在床底下,從裏面拽出個剛宰殺不久的,血淋淋的豬頭。
“奶奶的,馬三這個飯桶又想着吃獨食,我說怎麽今早賣肉的時候,少了顆頭,少賣好幾個銅板!”馬小怒氣沖沖道,将豬頭擡到禁兵面前,熏得他連連後退。
“官老爺,恐怕是它發出的血腥味,昨晚剛宰的,拿回去做豬頭肉下酒?”馬小咧嘴笑着,往禁兵手裏塞。
禁兵一把将那豬頭打落,整理衣冠,怒氣沖沖撞開二人,走到空曠處,幹嘔幾聲。
“走走走,晦氣!”他又啐了一口,随後帶着手下,逃一樣離開了院落。
馬大和馬小這才敢大口喘氣,沖進屋子打開窗,卻見外面同樣空無一人。
與此同時,房屋外橫七豎八的破敗小巷中,辭柯正背着葉猶清,艱難躲藏。
看來皇帝擔憂那罪犯所謂的逃出京城只是個幌子,故而除去沿着京城尋找外,還沒放過京城裏的搜尋。
辭柯幾乎不敢大口呼吸,葉猶清比她身形要高,背着也十分吃力,何況方才将葉猶清拖出窗子時,已然耗費了她大部分的體力。
那些官兵不知有沒有離開院落,她也不敢回去,只能縮在幽深小巷中,默默等待。
“不過一個販賣私鹽的商賈,怎麽搞這麽大陣仗,整個殿前司都出動了,挨家挨戶搜查,本來今日休沐,全泡了湯。”有人滿是怨氣地說道。
腳步聲由遠及近。
辭柯停頓,連忙往後走,卻見身後的巷口也走過幾個官兵,她頓時僵在了原地。
“是啊,不過敢在聖上眼皮下奪人,若是不抓回來,讓皇家情何以堪。”又有人說,“我只是不解除去那賊人的畫像外,還附帶了葉家嫡女的畫像。”
“誰人曉得。”
辭柯閉了閉眼睛,讓紛亂的頭腦冷靜下來,她将葉猶清放在地上,四處張望,正瞧見旁邊是一戶人家晾曬的衣衫,其中正好有兩個鬥笠,便拿下給葉猶清戴上,又将自己的臉也擋得嚴嚴實實。
以防這些禁兵有認識自己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陷入了緊張而又混亂的情緒,葉猶清這樣大一個人,要怎麽才能騙得過那些人的眼。
“辭柯,莫慌。”辭柯低聲念着,回過頭,緊緊盯着巷口,等待屬于皇家的甲胄一角出現在她面前。
忽然,有人從背後将她口鼻捂住。
籠罩而來的,是淡淡的血的味道,還有葉猶清溫柔的聲音,氣息落在她耳邊:“別動。”
辭柯被蒙在鬥笠下的眼睛睜大,眼睛頓時酸脹,淚水險些溢滿眼眶。
葉猶清的身體慢慢站起,她便也随着她起身,二人退至牆根。
葉猶清的聲音和氣息都很是微弱,剛受了這樣嚴重的傷,能這麽快醒來,就已經是奇跡。
葉猶清伸手将蒙在臉上的鬥笠拿下,扔在一邊,眼神有些不聚焦,頭腦卻正在慢慢恢複清明,她不知自己為何在巷子裏,只能記起昏迷時,有人悉心的照顧。
她左右環視,知道前後都有人走來,于是忍着疼,伸出不是受傷的一側的手臂,摳着牆上凸起的磚塊,飛身上了牆頭。
她正打算躍下,卻垂眼看見了一身布衣,戴着鬥笠的女子,身形被寬大的布衣包裹得嚴嚴實實,身上的味道很陌生,沒有香氣,反而是汗水和一些腥味。
情況危急,她沒有多想,伸手示意女子上來。
女子沒有猶豫,将手遞進她掌心,葉猶清猛地一用力,便将人拉上牆頭,翻身落下。
落地時,傷口被撕裂開來,她往後踉跄兩步,仰頭靠在樹上,無聲□□。
眼前的女子沒有說話,卻着急上前瞧她傷口,許是因為太近了不習慣,葉猶清下意識将她推離自己。
從沒被葉猶清推開過的辭柯一愣。
外面官兵的腳步聲走過,葉猶清松了口氣,這才低低開口:“姑娘,你救了我?”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