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求醫

舒天心坐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景山青的房間布置的很簡潔,一床、一桌、一椅,再沒有別的東西。

書桌上扔了兩本書,舒天心瞄了一眼,發現是曲譜,于是便沒了興趣。

這大約是他臨時居所,并沒有什麽有個人特征的布置,比客棧還要大衆化,舒天心也就沒覺得有什麽負擔,索性和衣在他床上睡了會兒。

這些天舒天心雖然沒日沒夜的都躺着,但睡眠質量很糟糕。此時放松下來,一會兒便睡熟了。

景山青的敲門聲把舒天心吵醒,她揉着眼睛給他開門。

“小白還好吧?”舒天心問。

景山青把她的藥囊給帶了回來,還給她帶了晚飯,他可比金葉清楚舒天心的口味,帶的都是舒天心愛吃的。而且舒天心逃出魔掌,心情好,胃口就好。

舒天心打開食盒,但是久久沒聽見景山青沒回答她之前的問題,忍不住不安的看向景山青。

“吃了些苦。”景山青有些無奈的說,“他要逃跑,挨了幾頓打。不過不重。金葉把他送的遠,今天來不及了,明天我送你出去跟他碰面。”

他跟金葉共事多年,雖說沒什麽私交,但畢竟都不滿雲無憂,他私心并不希望金葉得罪舒天心。

不過,舒天心的未婚夫,舒天心每一次提起都會很驕傲的說小白怎麽怎麽,不用想都知道那是舒天心的逆鱗。

景山青都不想替金葉說話了。

舒天心握緊了拳低頭,方子白的個性落到維心宮的人手裏,吃苦幾乎是必然的。

景山青嘆了口氣,“不然我幫你再揍金葉一頓?”

揍他一頓也不解恨啊!舒天心想着自己被金葉帶走的時候方子白受的傷。她在金葉床下躺了這麽幾天,心裏清楚金葉不敢怎麽樣的情況下還憂心如焚,方子白的性子,恐怕是在拼了命想逃出來救她吧。

景山青看着舒天心,想了想利害得失,說:“其實我也不怕跟金葉翻臉,我跟他一直以來的關系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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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舒天心深呼了口氣,看着景山青說:“謝謝你,景山青。”

她并沒有為景山青真正做過什麽,景山青如今為她做到這樣的地步,已經是非常夠朋友了。

“不用謝。”景山青笑了笑,“我相信如果易地而處,你也是會同樣對我的。所以,不用謝。”

“啊?”舒天心很認真的低頭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實話,我不一定能做到啊。”

景山青愣了下,沒想到這姑娘會這麽回答他。

其實這樣的事,最起碼的人情世故,就算她真的做不到,也沒必要遮掩直白的說出來吧?何況是如今這樣的情況。

景山青覺得這姑娘其實有點書呆子氣的傻,心裏有些不舒服,還有些自作多情的尴尬,但更多的還是無奈的哭笑不得。

跟小姑娘計較什麽呢?景山青想一笑了之,然而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僵硬。

“景山青,如果可以的話,還是盡早讓我把你身上的蠱蟲祛除了吧。”舒天心嚴肅的看着他,“我在中原有很多朋友的。如果你們起沖突,我真的沒有辦法站在你這邊。”

“我一直覺得正邪之分,不過是因為對功法的不同見解、地域的隔閡、先代的恩怨之類的原因,覺得這種争論很沒必要。可是雲無憂現在的行為,真的非正道所為!濫殺無辜,簡直有些喪心病狂了。”舒天心皺着眉試圖說服景山青,“我也知道你的顧慮。可是這樣下去真的不行。如果需要,我可以求師父庇護你。”

原來這姑娘想說的是這個,景山青在松一口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剛才其實挺難過的。

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自诩豁達,還會有這樣患得患失又仿佛受傷了一樣的情緒。

“我明白了。”景山青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并沒有回應她關于神醫谷可以庇護他的事,而是語氣輕柔的說:“沒關系。你的為難,我明白。我只有你一個朋友,所以不覺得為難。若是有一天我落到中原武林的人手裏,你能救便救,不能救我也不怪你。”

他若叛出維心宮,中原武林不肯容他,以神醫谷的地位,想要庇護他應該是可以的。但是雲無憂如今風頭正盛,中原武林無人敢與他争鋒。就算是神醫谷,在他絕對武力面前,恐怕也是無能為力。

神醫谷可以庇護他,但是誰來庇護神醫谷呢?

“啊?”舒天心聽景山青這一番話,心裏有一種很複雜的情緒。

她朋友雖多,但大多是在神醫谷認識的泛泛之交,亦或是如陸坤大叔一樣為報恩或者抵債而幫神醫谷做事,如景山青這般,只是為了“朋友”二字,便為她兩肋插刀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她是知道最初景山青請她去維心宮的時候是有些防着她的,她研究解蠱毒之後,他刻意讨好是有所求。

可是她沒想到當初種下一顆信任的子,如今竟能結出這樣的果實。她有些受寵若驚了。

她覺得喜悅,想要拉着景山青的手,甚至想抱抱他,可是又因為男女之別覺得羞澀,還因為自己剛才那些話而感到愧疚。

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她有很多話想說,可是最後只是笨笨的問他,“你這麽好,怎麽可能只有我一個朋友?”

“因為沒有人想要跟我互相信任啊。”景山青很理所當然的說,中原武林都把他們維心宮當做洪水猛獸,而維心宮裏,相對于經營人心,他們更相信蠱對人忠誠的控制,護法各懷心思,死士個個想往上爬,沒有人會先對別人付出自己的信任。

“而且,舒天心,有的時候你真的有些笨。”景山青笑着說。

就像這一次一樣,舒天心有時候說話做事太不圓潤了,戳人心的同時,反而讓人覺得無害。

可能是當大夫的原因,這姑娘天生有一種別人理所當然應該信任她的态度。當然關鍵是這姑娘心地真不壞。

景山青一直都很有君子風範,因為比她年長許多的原因,很寬容,不會像方子白一樣很沒風度的說她麻煩,數落她缺點什麽的。這是她記憶裏他第一次說她壞話,可是他卻笑的眉眼彎彎,眼神坦蕩而愉悅,毫無陰霾。

景山青帶着笑意說:“好了,別聊了,飯都涼了。”

因為只有一只椅子,景山青把桌子拉到床邊,他放松的坐在椅子上,舒天心就坐在床上吃飯。

吃完飯,景山青并沒有多留,“我去隔壁睡了,有事叫我。盡量別出房門。”

“等等。”舒天心拉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能給我找點洗澡水嗎?或者洗洗頭也成啊。我都快臭了。”

“好。”景山青到底還是沒那麽細心,走了兩步有停下回頭問她,“還有別的要求嗎?”

舒天心想了想,“有個問題,你随口胡謅的小兔什麽的名字,是故意的吧?好難聽。”

“總比小鼠、小心這樣的名字好吧?”景山青笑的開懷,轉身出去了。

就算是叫小天,也不好聽吧……舒天心覺得自己的名字真不适合被這樣稱呼。

第二天景山青送舒天心離開,見到方子白的時候,他是被捆起來的。

“一放開他就要跑,還要動手。只能綁着。”景山青解釋。

舒天心跑過去解開方子白。

方子白來之前應該是被整理過,身上的傷口都包紮好了,衣服也換了新的,舒天心瞧了瞧,确實都是皮外傷,最嚴重的還是之前被抓走時金葉打的內傷。

方子白一見到景山青就肌肉繃緊,警鈴拉到最高級別。但是現在這情況,傻子也知道怎麽回事,他握緊拳,并沒有出聲,也沒有動手。

“我走了,給你們留兩匹馬。”景山青對舒天心點了點頭,便策馬離去。

“我們也走吧。”舒天心扶方子白上馬,“我跟你騎一匹馬吧?”

“不必。回鳳城找琴劍吧,總要通知她一聲我們脫險了。”方子白抿着唇,心情不大好。

他知道舒天心的性子,但是他真的很反感舒天心跟維心宮的人交朋友。

雲華山一戰之後,他跟舒天心因為景山青吵過好幾次架,結果是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不想吵架于是只能避免這些話題。

這一次被維心宮的人抓,他記挂着她,帶傷幾次努力逃跑,有一次他已經逃出來了,可是去救她時被人截住又抓了回去。

如今景山青輕輕松松的帶她過來,連他也也一起放了,方子白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很想跟以前一樣對舒天心發脾氣,吵架。可是最終他還是忍住了。他難道還要怪舒天心找人救他們嗎?那也太不通情理了!

可是,抓他們的人是維心宮的,如今放他們的,還是維心宮的。方子白心裏覺得十分憋屈。

終歸,還是技不如人,沒什麽可說的。

兩人趕到鳳城的時候卻撲了個空,沒找到琴劍。

找人問了才知道她約了幾個朋友,一起去救他們了。

方子白與舒天心大驚,正要想辦法的時候,景山青給舒天心傳信說發現有人鬼鬼祟祟的在維心宮秘密基地附近徘徊,好像是找他們的。

方子白與舒天心連忙趕過去,攔住琴劍。

琴劍也是硬着頭皮去的,跟她找的那些鳳城附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朋友不同,她是真的知道維心宮實力的,只是方子白跟舒天心是與她一起的,兩人被抓,她一個人勢單力孤,也不好一走了之,就只好一邊給師門長輩送信,一邊約上幾個朋友先探探情況。

她想着若是雲無憂和景山青不在,只有金葉一個護法的話,他們多約些人還是有勝算的。

此時見兩人無恙,不需要再冒險,也是大喜。好言好語的把約的朋友散了。

方子白把琴劍介紹給威遠镖局的人,三人結伴跟着威遠镖局的人一起走镖。

琴劍的性格很好,而且是武癡好戰的性子,跟方子白很是合拍。

兩個人走镖的時候會默契的互相照應,休息的時候會把酒言歡互相拆招,如果有時間,打聽到附近有功夫高明的前輩,還會一起拜訪。永遠有說不完的話,永遠對對方的提議感興趣。他們才認識沒多久,卻似乎比舒天心跟方子白十年的交情還要默契。

經過金葉的事,琴劍在那樣的情況下也沒有一走了之,後來想方設法營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舒天心知道不應該,可是她始終跟琴劍有隔閡。

她覺得自己甚至有些嫉妒琴劍能跟方子白有那麽多的話說。她知道自己這樣很小氣,可是卻控制不住。

兩個姑娘晚上住在一個房間,本來就因為興趣愛好不同而沒有共同語言,現在有了隔閡,更是無話可說。

琴劍也感覺到了舒天心的不悅。這姑娘也是驕傲的人,镖送到,就找了個借口跟方子白分道揚镳了。

方子白沒說什麽,可舒天心自己卻感覺很糟糕。她讨厭這樣小心眼的自己。方子白是鷹,她不能、也并不想把他關在籠子裏。可是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那麽介意他與琴劍的默契。

最近江湖上的形勢越發緊張了。

雲無憂不知道又抽了什麽瘋,突然占了華山派。

以前他維心宮雖然嚣張,但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今他這樣占了人山頭,明晃晃的靶子。

雖然長輩們極力約束,但還是有很多熱血上頭的少俠前赴後繼的去送死。

而這時候,舒天心收到了景山青給她送的信,知道了事情的原因。

雲無憂原本想如以前屠雲華派那樣屠了華山派的,可是在他屠華山派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跟雍夫人很像。

因為那個女人,雲無憂占了華山派,卻放過了華山派門下的弟子。

但是那個女人不願跟雲無憂虛與委蛇,幾次自殺,雖然未遂,但也受了很重的傷。

景山青問舒天心能不能出手救治,雲無憂答應絕不傷及她性命。

景山青的語氣輕描淡寫,但是既然提及雲無憂了,那麽此事必然不僅僅是他的意願。舒天心想起曾經在維心宮的時候,雲無憂警告景山青,甚至都不需要親自動手,就可以催動他的蠱毒發作。

朋友,不是嘴上說說而已的。

何況對于舒天心來說,以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樣的理由拒診,或者擔心醫治之後對方殺她為理由拒診,哪怕對象是維心宮雲無憂,舒天心也覺得站不住腳。

她一直是有些莽撞的,自信自己有能力有價值,也自信龍潭虎穴自己也不怕。

如果是她自己,其實不會考慮太多。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跟方子白說。方子白這些天一直在拼命的練武,以景山青為假想敵,對維心宮深惡痛絕。

作者有話要說:舒天心也意識到方子白的人生觀跟她有分歧了。不知道為嘛寫的不咋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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