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們一起改

救人如救火,舒天心正糾結着不知道該怎麽跟方子白說的時候,正巧方家傳信招方子白回安郡。

不只是方子白,方家招所有在外游歷及辦事的子弟回安郡方家。

“小白,我,不跟你一起回方家了。”舒天心猶豫了片刻說。

“你不是挺喜歡呆在方家的麽?”方子白有些詫異,上次走的時候舒天心還不願走。

舒天心不知道該怎麽說,如果她說了,他一定不肯讓她去的。她以前一直沒什麽需要瞞方子白的,可是現在卻失了當初的坦蕩。

“小白。”舒天心扯了扯他的袖子,心裏莫名的有些難過,她跟方子白似乎疏遠了很多。

她猶豫了片刻,展臂抱住方子白的腰。想親近一點,再親近一點,這種有些悵然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明明他們之間依然那麽好。

方子白微微愣了愣,伸手擁着她問:“怎麽了?”

舒天心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這種情緒,想了想問:“方家這次是要有大動作了麽?”

“雲無憂這樣嚣張,大伯是正道武林領袖,總不好一直沉默下去。”

“會去跟維心宮的人打嗎?”舒天心仰頭看着方子白。

方子白沉默片刻,“會吧。”

“打不過也要打嗎?小白,你能不去嗎?”

“就像你一路行走江湖,也會收集那些沒見過的草藥,聽說了哪裏有疑難雜症,就忍不住去瞧瞧。你不會只給有把握治好的病人治病,而我也一樣。只跟比自己功夫低的人打,你不會嘲笑我怯懦嗎?”

方子白果然很了解她,舒天心想起當初跟着景山青一起去維心宮的時候,似乎對景山青說過這樣的話——“事在人為。如果只治自己有把握的病,只救有把握救的人,那麽這一輩子,也只是在重複前人走過的路罷了。沒有進步,沒有創造,我的存在對于後世來說,有什麽意義?”

舒天心忽然發現她跟方子白其實有些像,可是他們執着的方向不同。原本,他們各自的理想是沒有沖突的。如果沒有維心宮大舉入主中原的事,或許她永遠也意識不到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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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我想當個好大夫,我并不想卷入江湖紛争。”舒天心看着方子白,如同方子白曾經做過的那樣,努力把自己的想法展示給方子白,“就像神醫谷一直超然世外一般。你知道神醫谷為什麽能超然事外嗎?因為歷代神醫谷主,對于來求醫的人,始終一視同仁。仇殺不入神醫谷。”

方子白看着舒天心,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他知道她要說什麽,“怎麽想起說這些?我覺得你說的不對。神醫谷也拒診維心宮的人,同時受中原武林庇護。”

“天心,我是江湖人,躲不開這些。”方子白擁抱着她,猶豫了許久,還是提起了那個讓他耿耿于懷,兩個人為之争吵了很多次的名字,“你把維心宮的青衫護法當做朋友。可若是有一天,我方家跟維心宮正面相逢,就算我還不夠資格挑戰維心宮的青衫護法,但我與維心宮的人終究是不死不休。這一天,并不遠了。”

就算神醫谷可以超然事外,可是舒天心是他的未婚妻,必然因他而無法超然事外。

舒天心在方子白懷裏仰頭看他,少年的青澀漸漸退去,臉頰的輪廓漸漸剛硬,越發的方正,鼻梁挺直,雙眉粗黑,看起來就正氣淩然的樣子

他是鷹,有自己的天空。若是方子白心中不再存正氣,甘于做井底之蛙,甘于如那些纨绔子弟一般庸庸碌碌依靠家族而生活,像是關在籠子裏的畫眉一樣,那麽他就不是她家的小白了。

“可是小白,難道今後我要立個規矩,方子白的敵人,我都不醫嗎?同時再立個規矩,我醫過的人都不許跟方子白作對?”舒天心有些無力,語氣也有些尖銳,“當然我是可以的。但是我總有一天要回神醫谷的,難道神醫谷也要立個同樣的規矩嗎?”

方子白閉了閉眼,心裏忽然冒出一個詞——齊大非偶。舒天心是神醫谷嫡傳弟子,而他只是個小人物。

他一直希望舒天心能夠理解他的理想,與他夫唱婦随。可是他忽然意識到,就算是舒天心接受了他的想法,也只會讓方子白變成一個江湖笑話。維心宮是中原武林公敵,可是方子白行走江湖,敵人不可能只有維心宮一個。就算是方家,作為盟主協調八大門派四大世家的事務,也有遠近親疏,也有利益分歧的敵人。

方子白甩了甩頭,有些逃避的把這個可怕的觀點甩到腦後。

“天心,維心宮不只是我方子白的敵人,是中原武林的公敵。你朋友那麽多,江湖無時無刻沒有紛争,為什麽對景山青這麽在意呢?甚至不惜因為他跟我吵架?”

“因為……”舒天心想了想,嚴肅的說:“因為景山青不一樣啊,他是一個會為了我兩肋插刀的朋友。我們吵架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吧?小白,我們沒必要吵架,但是我們關于正邪觀念的分歧真的應該好好談談了。”

曾經,她覺得那是離她生活很遠的東西,可是如今終于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兩肋插刀?他刻意交好你難道沒有目的嗎?你不要再跟他來往了行不行!”方子白壓低了眉,“中原武林願意為你兩肋插刀的朋友還少嗎?琴劍也可以為我們兩肋插刀啊。”

舒天心咬了咬唇,琴劍驕傲的離開,方子白就算不說,其實心裏還是介意的吧?

可是她也真的沒什麽可辯解的,她不喜歡琴劍。就算琴劍是個好姑娘。

舒天心也讨厭這樣小心眼的自己。

“對不起。”最後還是方子白先道歉,“也許我不該跟別的女孩子走的太近。雖然我跟她是知己。”

舒天心低頭,低聲說:“我也很抱歉。我不是吃醋,我只是嫉妒,嫉妒她跟你有那麽多話說。”

“我們一起改,好不好?”方子白用力的抱了抱舒天心。

他們相識很久,卻是第一次嘗試把彼此當做戀人相處。有時候會過于自由散漫,有時候會鋒芒太盛棱角分明,有時候也會過于自我,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最好的。可是他們都在努力的伸出手,緊握着對方的手,相攜白頭。

如果做了傷害彼此的事,那必然也不是本意。

“好。”舒天心把頭埋在方子白肩窩,覺得整顆心都柔軟起來。

方子白拍拍她說:“跟我一起回方家吧。現在江湖上不太平,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這句話仿佛一盆冷水一下子把舒天心拉回現實。

舒天心微微僵硬了下,沉默許久,最後回答,“我……不想去方家。你自己回去吧,我去找師兄。你放心,我一個人沒問題的。”

舒天心低頭避開方子白的眼睛,這是她第一次對方子白撒謊。這次的事她是一定要去的,方子白這個态度,争論這個沒有意義、

方家召喚的急,方子白并不能送舒天心去找商天久。

舒天心送走方子白的時候心情有些寥落。最終還是打起精神策馬向與他相反的方向飛馳而去了。算着時間差不多時,舒天心放出小鼠給方子白送信,告訴他自己的去向。

方子白收到信的時候應該已快到方家,就算返身來追,也不可能再追上她。何況他也不可能不理會方家的召喚回來追她。

景山青在華山腳下接到的她。

他知道她今天會到,在華山腳下的歇腳亭裏等了她很久。

他看着她遠遠的孤身策馬而來,一直與她形影不離的那個少年卻不在。

七月的華山植物蔥茏,枝上雀鳥成雙。景山青看着那個一向自信飛揚的姑娘風塵仆仆而來,心裏有一種類似于憐惜與感動的情緒充溢,又覺得很抱歉。

“你還好吧?”舒天心下馬,第一句卻是關心他。

景山青笑了笑,替她牽馬,将馬拴在歇腳亭的柱子上,“喝杯茶等太陽不那麽烈了,我們再上山。我沒事。雲無憂對外嗜殺,對內,他還是需要依仗我的。”

舒天心喝了杯茶,擦了擦汗,“大熱天趕路真是要人命。”

她過年時在方家養的膘又下去了,依然是柳條一般瘦,又曬黑了些,年紀看起來似乎比上次見還要小。

“山上會好一些,比較涼快。”景山青将桌上的水果往她面前推了推。

放的久了,冰鎮用的冰都化了,也不怎麽解暑。舒天心吃了兩顆葡萄,說:“還是上山吧,下面太熱了。”

“好。”景山青起身帶她上山,馬扔在山下自有維心宮的弟子帶走喂料。

開始還熱,越往上走漸漸涼爽了。天陰下來,有着霧蒙蒙的小雨。夏天這樣的雨還是很可愛的,不會淋濕,但粘在身上潤潤的,

“天心,華山旁邊的鎮子裏魚做的很好。過幾天帶你去吃。”景山青回頭,看着舒天心微黑的皮膚在雨水的潤澤下仿佛有一層朦胧的柔光,忽然覺得這姑娘其實也是個小美女。

其實女孩子真的不适合江湖風雨,每日奔波勞累,就難免曬黑粗糙,也沒有什麽機會精心打扮。五官就算長得不錯,也難以讓人第一眼就覺得漂亮。

說到吃的,舒天心兩眼發亮,“是嗎?聽說這邊面食做的很好,我早就想嘗嘗了。”

兩人閑聊着美食一路上山。

“先去瞧瞧華山派那姑娘再去休息好麽?”景山青征詢舒天心意見。

舒天心肩膀垮下來,“需要見雲無憂嗎?”

她正邪觀念淡薄,可雲無憂動不動殺人屠門,這已經不是正邪的問題了。

“其實他也不想見你。”景山青含笑安撫。

“那就好。”舒天心立刻恢複了活力,跟着景山青去瞧那個自殺的姑娘。

這姑娘是華山掌門的女兒,叫江小蝶。華山掌門夫婦已經死在雲無憂手上了。

舒天心看了看她的傷勢,這姑娘是真想死,頸側的傷痕入肉兩指,傷了聲帶,卻奇跡的沒有傷到大血管,腹部被刺了兩劍,也不知道是自己刺的還是維心宮的人,手筋也被挑斷。

傷勢雖然已經有大夫看過,但傷的地方實在太多,如今也只是用參湯吊着命而已。如果不趕快治療,就算僥幸活下來,以後也是個廢人。

舒天心對景山青也有些無奈,當初為雍夫人尋醫,日夜兼程的着急成什麽樣子!現在趕上這姑娘了,覺得死不了就慢吞吞的,她都趕到門口了,他還因為太陽太大,勸她喝杯茶等太陽落下再上山。這差別待遇也太大了吧!

舒天心連忙讓景山青找人準備她需要的東西,給江小蝶重新處理傷口。

一通忙碌,等結束的時候也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了。

急着趕路,舒天心午飯都沒來得及吃,這個時候餓得潛心貼後背。

景山青還等在外面。

“趕快去吃飯,餓死了。”舒天心拉着他就走。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有點糾結舒天心先斬後奏的行為,但是小白那麽堅定,比起大吵一架然後小白死活不讓她去,這樣更好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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