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

“那就活下去。看着我死。”

幽靜的房間內,初蘭公主雙手被縛靠在床邊,此時忽地有人驀地推門而入,卻是五皇子齊珝。

初蘭公主身子一震,但随即寧定,只是別過眼不去看他。

齊珝見她臉上有一道血痕,想必是前兩日搶宮女發簪弄出的傷了,她的嘴唇幹裂,看來已經絕食多日。

他站在桌邊望着初蘭,淡淡道:“每日尋死覓活,看來大幽國的公主也不過如此。”

初蘭冷冷道:“你最好殺了我。”

齊珝倒是在床邊坐下了,仿佛饒有興致地看着她:“殺你對我有什麽好處?或者說,有什麽樂趣?”

“你!”初蘭公主的胸口劇烈起伏着,一雙眼睛只是恨恨地瞪着他:“你無恥!”

齊珝撇了撇嘴,點頭道:“你這麽說也可以。”

說着他眼神瞥過了初蘭公主臉上的血痕,突然道:“你有沒有想過,你覺得我滅了大幽國罪大惡極,而大幽國年年在邊境進犯我齊國,作為齊國的五皇子,滅大幽是我的使命和責任!”

初蘭公主冷笑反問:“齊軍所到之處,燒殺搶掠,這難道也是你的使命和責任?”

齊珝的臉色卻變得嚴肅了起來,問道:“人人都說赤羽軍戰無不勝,你知不知道,一支所向披靡的軍隊最重要的是什麽?”

初蘭公主別過臉不答話。

“是憤怒。”齊珝走到窗戶前,光影将他的身子投在地上形成一道長長的陰影。

“你眼中的燒殺搶掠,不過是将士們為自己兄弟姐妹報仇的一種方式。你眼中的惡,卻是他們眼中的義。兩國之戰,這筆帳又有誰算得清?”

“諸多借口真是可笑。”初蘭公主的眼中泛起光澤,“各國百姓的性命,在你眼中只是你往上爬的墊腳石罷了。堂堂齊國五皇子,不過是一介武夫,又怎麽會有如此憐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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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珝轉過身,冷冷地注視着初蘭:“慈不帶兵,仁不從政。別忘了,現在大齊坐享四朝來賀,大幽國卻只有被剿滅的命運。”

初蘭公主驀然瞪着他——很奇怪,那樣清澈的眼睛也會有那麽純粹的恨意。

卻也因為如此,她那張原本不如何美麗的寡淡的臉,卻似乎發出了灼灼的光。

“齊珝,我恨不得将你千刀萬剮,以祭我大幽國百姓!”

齊珝卻點點頭笑了出聲,似是對這個答案極滿意似的,捏住了初蘭公主的下巴,将她的臉對着自己,一字一句地道:“那就活下去。看着我死。”

兩個人相對而視,一根緊繃的弦仿佛快要崩斷——

“來人!”齊珝忽然喊道。

很快便有人走到了房外。

“把她身上的繩子解了。如果她要尋死,誰也不許攔着!”

齊珝忽地放開了她,起身道:“把飯吃了。別讓我看不起你。”這才大步離開了。

初蘭卻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突然被抽離,怔怔地靠在床邊,任憑一旁的宮女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繩子,眼中的淚水頓時滑落了下來。

——

翌日清晨,碧空萬裏,饒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南屏背着包袱走在街上,雙眉緊蹙:南屏啊南屏,明明上京的盤纏都還沒湊到了,幹嘛不要那個銀子?

現在好了,身無分文,這再不入京就來不及了,現在該怎麽辦?再去擺攤掙些銀子麽?

南屏下意識地踢着路邊的小石子,黑亮的眼睛向四周望着,忽然發現自己走到了定雲镖局杭州分局門口。

那镖局的牆上貼了一張告示,南屏走近了一看,上面寫着近日便要押镖前往京城,正在征镖師一同前往。

南屏眼前一亮,這定雲镖局是京城第一大镖局,此趟若能與镖局一同入京,倒是可以省下一大筆路費,還能略賺些銀子!南屏心中暗喜,當時便立刻邁步走進了镖局。

那定雲镖局的總镖頭名叫許應明,此時正站在廳中處理入京事宜。

許應明看去約四十餘歲年紀,身材中等,雙目炯炯有神,一雙手粗壯有力,一看便是長期習武之人。

忽聽得一聲清脆的聲音喊道:“請問貴镖局現在還在招镖師麽?”

許應明扭頭看去,只見一個綠衣小姑娘笑吟吟地背着包袱走了進來。來人正是南屏。

許應明見她身形單薄,行走之間有一些武功功底,但左右不過是個女孩子,當下便拒絕道:“确實在招,不過我們這趟镖接得臨時,又要得急,尋的镖師需得是男子,還需會武功,我看小姑娘是吃不得這苦的,還是請回吧。”

南屏道:“我雖不是男子,武功卻也是會的,總镖頭何以見得這女子吃苦就不如男子了?”

許應明見她年紀不大,倒不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神情間露出一絲俠氣,很是特別,此時頗為不服地看着自己,明顯對他的推辭不以為然。

許應明伸手往旁邊一指:“不是老夫有意為難,只是與剛才這兩位少俠已經說定了。就在姑娘來之前,他們剛到的。”

南屏順着許應明的手往旁邊看去,這才注意到大廳的右後方站着兩個年輕男子,他們此時也正看着她,其中為先一人容貌十分清俊,清清冷冷地立在一旁,雖穿着粗布藍袍卻難掩貴氣。

南屏感覺此人莫名地熟悉,頓時腦中轟的一聲,這人她認得!

不是別人,正是前兩日在杭州街頭失蹤,鬧得沸沸揚揚的齊國九皇子——齊譽!

齊譽卻是神色淡然地看着她,好像對她毫無印象。南屏回想當日自己在巷中只是無意中與齊譽對視過一瞬,他自是不記得了。

他身邊站着的年輕男子,仔細一看便是他的貼身侍衛阿克,也像齊譽一般穿着尋常百姓服飾。

“怎麽會?”南屏下意識地驚道。

“什麽?”許應明的目光中均露出疑惑之色。

南屏忙解釋道:“不是,我是說,他……這位公子看起來似乎……可能大概……身體不大好,會不會難以擔任镖師之職啊?”

南屏說完立刻感到後悔,果然聽阿克斥道:“你這女人胡說些什麽!”

許應明指着阿克道:“其實我們聘請的只是這位镖師,另外一位是這位镖師的兄長,并無武功在身,是與我們一同入京的。”

南屏的一雙眼睛從齊譽的臉上滴溜溜地轉過,齊譽目光如水,也正冷冷淡淡地看着南屏,南屏的心中不知為何便湧起一絲寒意,也沒太留意許應明說了什麽,只不住地點頭道:“原來如此。”

然後向齊譽二人行禮道,“在下是鄉野莽婦,不懂禮節,冒犯了公子,還請原諒。”

卻聽得齊譽忽然淡淡道:“我應該是第一次見到姑娘,姑娘認識我們?”

許應明見南屏臉上的神色十分古怪,也不禁問道:“怎麽?姑娘與這二位少俠認得?”

南屏連忙擺手:“不認得不認得,絕對不可能認得。”卻見齊譽的一雙眼睛還是沉靜地看着自己,當下不知從何來的一陣心虛,下意識地抓緊了肩上的包袱,趕緊移開了視線。

許應明道:“既然如此,請恕我們不能聘請姑娘了。”

“是是是。”南屏忙不疊地回道,當下便想轉身就走,卻忽然聽得一聲驚喜的喊聲:“大仙……屏屏姐姐!”

眼前身影晃過,那人一個箭步沖了上來抓住了南屏的手,熱淚盈眶道:“我竟然又見到你了!”

“怎麽?你們也認識?”許應明大是意外。

南屏還未來得及答話,許達達已經興奮地回道:“爹,這就是我前兩天跟你說的幫我洗清冤屈,還救了街上一人性命的屏屏姐姐!是我的結拜姐弟!”

南屏聽到最後一句,微弱地反駁道:“倒……倒也沒有。”

南屏沒想到自己随手一個善舉,竟然認識了定雲镖局的少爺。

此等運氣可真是蒼天有眼!只見這位少爺手上還拿着兩個杯子和一卷線,看起來很是古怪。

“你又在鼓搗這些玩意兒!”許應明看見這個長不大的兒子就一陣怒火攻心。

“怎麽能說是玩意兒?”許達達忿忿不平地将手上的東西舉在了掌心,“這是我最新的發明,叫順風耳!”

許達達将手上的東西塞到了南屏的手裏,然後一溜煙的跑遠了。

南屏一看,手心竟是一個精巧的小瓷杯,底部被鑽了一個圓形的小孔,用一根線與許達達手上的另一個杯子相連。

許達達将杯子捂住自己的嘴巴,示意南屏用杯子捂住耳朵。

南屏覺得此舉實在有點……但實在不忍心拂他的意,只好遲疑地将耳朵慢慢湊近了杯子,卻聽見杯子中隐隐傳來許達達的聲音,雖然微弱卻十分清晰:“南大仙,你跟我們一起去京城吧!”

南屏吓了一大跳,趕緊将杯子拿開,許達達在遠處緊緊盯着南屏的一舉一動,見她此反應,知道她肯定聽見了,趕緊奔了過來:“怎麽樣怎麽樣?是不是很厲害!聽得很清楚!”

南屏震驚地看着自己手裏的杯子:“你的聲音,好像順着這根線爬了過來……”

許達達十分得意:“不錯,這個原因你可知道?”

說着又朝齊譽二人看去,問道:“可有人說得上來麽?”

許達達也沒指望他們能回答,又看向南屏,正想說話,卻聽齊譽道:“聲音是傳了過來,不是爬。”

這句話卻是對南屏說的。

南屏看向齊譽,見他緩步走了過來,接過了她手上的杯子,南屏瞥見他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甚是整齊幹淨。

“他為何佯裝成了尋常百姓?難道想偷偷溜出杭州去,怕有人再刺殺他麽?那為何不幹脆喬裝得徹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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