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

——八年前的慘案——

那曾經無數次出現的夢境,再次浮現在了南屏的腦海中——

空氣中彌漫着燒焦的氣味,幼年的她驚恐地靠在母親懷裏,身子止不住地顫抖着。

“永遠遠離皇室之人,隐姓埋名,好好地活下去!”母親急切地囑咐。

下一幕,母親捂着胸口的長劍緩緩倒下,她的眼中幾乎泣下血來,卻還是盯着南屏的方向,嘴唇蠕動着朝她無聲地喊“快逃——”

這個場面恍如一場不會醒來的噩夢,南屏咬緊牙關竭力往前跑着,這條路好似永遠沒有盡頭,那跟在身後的兵卒卻步步緊逼,直到南屏縱身躍入了那滔天的河水當中!

南屏急促地呼吸着,她摸着胸前的同心鎖,緊緊地閉上了雙眼,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個夜晚,但她無法忘記,這一切,都由八年前齊帝登基而起。

八年前,齊帝弑父而登基換朝,命前朝大學士方孝之寫登基檄文,被方孝之怒斥而拒絕。

齊帝大怒卻礙于方孝之在天下讀書人心中的地位,而不敢發作。

大臣張默知齊帝心意,上書曰:“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孝之,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

次日,齊帝下令:“方孝之目無朝綱法紀,滿門抄斬!”

方家全家幾十口人便命喪黃泉,方孝之的文章被一律焚毀。

那一夜的哀嚎,讓整座京城都陷入了沉寂。從此他們在齊國成為了是一個禁忌,沒有人再敢提起他們,哪怕只是深夜中想起,也要暗暗壓抑下心思,否則懸在額頭的長劍或許下一刻就将刺下……

南屏也從那一夜,從方家的千金,成為了落魄孤女。

而沒多久,張默蒙聖寵,帶兵剿滅齊國邊境作祟的小部落,被封為定國侯。

時光境遷,在許多人的記憶裏,八年前的往事已經漸漸被塵封,而南屏的人生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Advertisement

她隐姓埋名,在江湖上一路摸爬滾打,做着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或許她太軟弱了,不是沒有動過複仇的念頭,卻只是在這日複一日的艱難的生活中變得越來越疲憊。

自己每日不過靠着占蔔算卦,四處做些短工度日,一年也才回京城一次來看望父母亡靈,九泉之下的父母可會覺得她不孝?

八年前那個兵卒砍在自己背上的一刀,已經給她留下了深重的舊疾,每當遇到冰冷的河流,她的寒疾不知何時便會發作,每月以那貴重的紫禾養着,不過勉強度日罷了!

方家的血海深仇,她能做得了什麽?

“娘……好好活下去,為什麽這麽辛苦……”南屏只覺心中有無限酸楚,眼中淚水滾滾而下。也許只有在這裏,她才不用壓抑自己的感情。

娘在死前囑咐她要遠離皇室,可是這些日子卻已經發生了這麽多事,自己不知不覺竟已經在這漩渦中越卷越深,她本想做了糖丸感謝九皇子,意在還了這份人情,可是這份人情,真的就這樣簡單了卻了嗎?

“爹,娘,女兒這麽做,你們會生氣嗎?”

她在心中無聲地問,忽然感到了一陣無力。當年将方家滅門,雖是齊帝下的命令,可是此事,就與九皇子完全無關了麽?

明日自己便要去追雲山救孫倩兒了,此事了結之後,或許她應該離開京城,再也不與皇室之人有任何瓜葛……

——

紫禁城的另一側,長年殿內,齊譽披着長袍,正在燭光下寫着明日上朝的奏折,背後是滿牆的書卷。

不遠處挂着他白日裏穿的外袍,下方放着一碗藥湯,那白色的霧氣從藥碗袅袅而上,攀附在衣物上,染上了幾絲藥香。

長年殿比起其他皇子的宮殿要簡樸冷清得多,自從齊譽十一歲從夏國當兩年的質子回來,齊帝終于給他賜下了這個宮殿,讓他從冷宮中搬了出來。

那姝美人卻從未在長年殿出現過,也沒有人在冷宮再見過她,她到底去了哪裏,沒有人知曉。

只有這九皇子八個月在杭城養病,三個月在京城這般住着。

齊譽冷峻的臉龐在燭光照耀中,他凝神在奏折上寫着,緊繃的唇線讓他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冷厲。

不知過去了多久,窗外忽地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那涼意帶着濕氣透過窗棂滲了進來,外面有宮人匆匆忙忙去關門關窗的聲音,那雨中倉促的腳步聲打斷了齊譽的思緒,他擡起頭望向了窗外,神情依舊淡漠,目光卻漸漸地變得晦暗幽深,似乎将他恍然間帶回了那一年的雨夜……

十八年前的冬天,那日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紫禁城的冷宮之中,一個七歲的小男孩穿着單薄的衣服,拼盡全力地在路上奔跑着。

小男孩稚嫩的臉上顯示出與同齡人不一樣的早熟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他咬着牙一路狂奔,幾次摔倒在路上,跌得手掌摔得血跡斑斑,卻還是奮力奔跑着。

衆人只道紫禁城威武莊嚴,卻不知這碩大的皇城此時在小男孩的眼中,幾乎如同一個沒有盡頭的迷宮一般,不知在等待着誰被吞噬。

終于,小男孩奔到了太醫院外,将門敲得砰砰作響,大喊道:“開門!開門!快救救我娘親!”

小男孩的聲音被暴雨聲沖刷得淡了,喊了許久,終于有人在裏面聽見了,一個年輕太監跑了出來撐着傘開了門,見到地上那個清瘦矮小的身影愣了愣,道:“您是……”

小男孩一把抓住了那年輕太監的衣擺:“我是九皇子齊譽!快,叫太醫去救我娘!我娘她……”

年輕太監臉色一變,為難地看了一眼門內,一邊扯着小男孩的手,一邊道:“殿下,不是奴才不想救,可是奴才不過是個打雜的,這,不懂醫術啊!”

小齊譽怒道:“太醫呢?”

年輕太監道:“太醫們今日都問診去了,沒有人在。”

小齊譽哪裏肯聽,一把推開了年輕太監就要往太醫院裏沖。

年輕太監一把抓住了齊譽,将他往外帶:“哎呀,小殿下,這太醫院到處是藥材,要是殿下不小心碰到了,傷了身子,奴才怎麽擔待得起?”說着已經将小齊譽扯到了門外。

小齊譽眼中的眼淚已流了出來,只是那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直将他的眼也模糊了。

那年輕太監力氣如何之大,他只是不肯,幾乎與那人厮打了起來。

那年輕太監雖知道九皇子是宮中最不受待見的皇子,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終究不敢下手,不過由得那九皇子厮打着,“哎喲哎喲。”叫得震天響。

正在兩人争執不定之時,忽地有人在旁邊咳嗽了一聲,尖聲道:“這是幹什麽呢?”

年輕太監聽了聲音頓時停了下來,畢恭畢敬地低頭道:“李公公。”

小齊譽見那李公公看上去約五十歲的年紀,倒比這年輕太監看着慈善許多,一時間怔怔地看着他。

李公公嗯了一聲,将手上端着的藥碗放在了地上,又将自己手上的傘撐在了小齊譽的頭上,行禮道:“奴才參見殿下。”

小齊譽的臉上滿是淚水,李公公道:“奴才剛才聽得,小殿下是在為姝美人尋太醫麽?”

小齊譽點了點頭。

李公公将地上的藥碗端了起來,道:“太巧了,這碗藥是皇後娘娘賜給姝美人的。奴才這就給殿下送過去。”

小齊譽看着那褐色的藥湯,并未答話。

李公公見這小皇子眼中頗有懷疑之色,又道:“小殿下,太醫院此時無人值守,這碗藥,小殿下是要,還是不要?”

小齊譽擡起眼冷冷地看了看李公公,李公公從未想過一個七歲的小男孩,會有這樣的眼神,不過思索了一瞬,小齊譽已經端起了碗,以手遮住雨水,向冷宮方向疾步而去。

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齊譽便知道,在這紫禁城,不受寵的妃子與皇子,甚至連個體面的奴才也不如。

從他記事起,便極少見到自己的父親,他似乎來冷宮中看過母親兩次,每次都是不歡而散。

很快他便明白了,自己的出生不受任何人歡迎。哪怕他小心翼翼,每日用功讀書,伺候着愈發陰晴不定的母親,一切終于還是變得越來越讓人無法忍受。

如果不是母親在後來越發的瘋狂,今日的他又是在做什麽呢?

或許,是一位無所事事的皇子,跟随着母親在冷宮中度過此生,那樣,會比現在差許多麽?

只是一切都沒有如果。這條路,從他出生那時便已經注定了,他從來就沒有別的選擇。

那高高在上的齊帝是否知道,冷宮中的姝美人是懷着怎樣的恨意渡過了這些歲月,又将那些無處發洩的恨意,如何一點點施加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明日自己就要請奏前往戰場。

這是他這麽多年等待的一次機會,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想到此處,齊譽的眼神愈發變得陰郁起來,他下意識捂住了胸口,卻碰到了一個堅硬的物什。他從懷中取了出來,正是南屏送給他的那瓶糖丸。

齊譽的黑眸注視着那瑩潤的藥瓶,良久,終于伸手從中取了一顆放入口中,是一種他從未品嘗過的清甜……

作者有話說:

作者:本章總結,好慘倆主角……

齊譽:……

南屏:……

作者:不過還好是HE!(頂鍋蓋逃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