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

自己就絕不該知道這個秘密!

孫倩兒走了不久,忽聽得背後有人加快了幾下步子追上了自己:“孫姐姐。”

“南屏?怎麽了?”

南屏的臉上看起來焦慮重重:“孫姐姐,殿下他真的沒事吧?”

孫倩兒還以為她要問什麽,于是微笑道:“你放心,你給他吃的九霖丹很及時,他休息一晚就沒事了。”

說到這裏,孫倩兒的神色動了動,拉住了南屏微涼的手,安慰道:“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

南屏這才徹底放下了心,長舒了一口氣:“殿下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過,我真擔心他出什麽事了。”

孫倩兒卻沒有追問發生了什麽,一雙溫柔的目光看着南屏,忽然道:“南屏,你是不是對九皇子……”說到此處卻止住了。

南屏道:“什麽?”

孫倩兒搖了搖頭,柔聲道:“你快去照顧殿下吧。”

南屏不疑有他,匆匆而去。

——

齊譽帳內。

南屏朝宋綸行了行禮,又往齊譽的床邊走了走,問道:“宋大人,我……能在這裏等殿下醒過來嗎?”

宋綸還未來得及答話,南屏已經快步往房間的角落的凳子走去:“我不會吵到殿下的。”

宋綸淡淡笑了笑:“是南屏姑娘把殿下安全帶回來的,當然可以在此守候。”他指着齊譽身邊的位置,“你坐在這裏吧。”

南屏連忙擺了擺手:“不用了,我就坐在這裏就可以了。”

她自知兩人身份有別,便在角落的凳子上坐下了,又朝宋綸道:“宋大人,您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如果有什麽事,殿下還需要您的協助。”

宋綸見南屏的臉上露出疲憊之色,便不再多言,走出了帳外。

此時四周忽然寂靜了下來,南屏的目光落在齊譽的睡臉上,微暗的燭光撫摸過他的輪廓,此時冷靜了下來,南屏才能好好地去思索九皇子在追雲山上之事……

衆人不是說九皇子身子羸弱武功很差麽?他為何要隐藏自己的武功?

幾乎在下一瞬,南屏心中就了然了:自然是為了躲避皇室各派系的争鬥!看這身手,南屏總覺得似曾相識……

到底這種相似的感覺是……

南屏蹙眉思索着,腦中的一個念頭忽如閃電般一閃而過!

南屏面向齊譽,緩緩地伸出手,擋在自己眼前,遮住了齊譽的上半張臉,目光中僅能看到他筆挺的鼻梁,還有那雙微抿的薄唇……

是他!

原來黑衣人就是九皇子!

南屏的瞳孔頓時收縮了起來。

——

“崔将軍。”

五皇子的軍營外,賈晔拿着兩壺酒,一壺遞給了崔遠,自己坐在他身邊,舉起酒壺仰頭猛灌了一大口。

崔遠看了他一眼,也喝了一口酒道:“你還是不夠了解五皇子啊。”

賈晔苦笑了一聲,聽得崔遠繼續道:“我從小便跟随五皇子一起長大,陪他射箭、騎馬、練武。別人只知道五皇子骁勇善戰,卻不知五皇子還有一個特點。

“他是一個非常喜歡保護弱小的人。”

崔遠回憶起自己和齊珝年幼之時,一次一起去打獵,齊珝的箭法很準,當時便射中了一只野鹿。那只鹿長得很是漂亮,只是腿腳受了些傷。

齊珝當時非常興奮,親自抱起了那頭鹿,沖着崔遠笑道:“我要把這個帶去給九弟看看。他身體不好,從沒有和我們一起來打過獵。”

“所以五皇子把鹿送給了九皇子?”賈晔問道。

崔遠搖了搖頭:“九皇子身體不适,在房間裏靜養,五皇子并沒有見到他。”

賈晔道:“九皇子從小便一直這樣麽?”

崔遠皺眉想了想,“九皇子從小便是藥罐子裏長大的,連京城裏的冷風都受不得,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住在杭州的靈秀山莊。

就算回宮了也是深居簡出,極少有人能見到他。只是偶爾大學士會将他寫的文章和詩呈給陛下,陛下甚是喜愛。”

賈晔又喝了口酒:“既然如此,五皇子為何對九皇子如此信任?”

“你覺得是信任嗎?”崔遠忽然道。

賈晔的手一頓:“不是信任,那是什麽?”

崔遠看向深夜的星空,伸手比了比:“如果你曾經打下了一只鹿,将那鹿養在自己的宮中,有一天,那鹿将你的宮門撞出了一個洞。”

崔遠說到這裏,目光深深地看向賈晔,“你會以為,它就不是鹿了嗎?”

賈晔心中大震,他仔細回味着崔遠說的話,卻見他已經站起了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賈先生,你是個聰明人,崔某不過是一介武夫,有些更深的道理,就留給你去想吧。我去睡了。”

賈晔舉起了口中的酒壺,看着崔遠的背影,旁邊是齊珝的主帳,此刻已經熄燈了。

——

南屏默默注視着齊譽的臉,腦中不斷反複回憶着兩人從結識到現在的日常,他第一次在杭州現身,就刻意假裝身體羸弱,出現在鬧市引人刺殺,然後又以黑衣男子現身,想要親自抓住刺客,這自然不是為了體恤下屬,而是因為他的武功,應當就是這些人中最高的……

所以在那晚在客棧外的湖邊,他才會獨自出門,想要引刺客出手!

他為何要這麽做?

幾乎在問出這個問題的一瞬,南屏便明白了,自然是為了在皇子的争鬥中保全自己!

所以他才會自請去當世子,自請遠離京城,又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回來……

想到這裏,南屏的心頓時一震:既然這是齊譽的秘密,那麽自己就絕不該知道這個秘密!

南屏下意識地緊緊抿住了嘴唇,瞪大了眼睛注視着齊譽那張英俊蒼白的面孔。

此時齊譽忽然臉色一變,身體竟微微顫抖了起來。

來不及多想,南屏忙湊上去問道:“殿下,您怎麽了?”

齊譽眉頭緊皺并不答話,嘴唇卻愈發蒼白了起來。南屏伸手摸了摸齊譽的額頭,果然如孫倩兒所說,渾身冰涼徹骨。

南屏連忙将帳內的被子搬過來蓋在了齊譽的身上,又将面前的爐火搬了過來。

直到南屏的臉已被爐火烤得發燙,齊譽的身體仍然是微微顫抖着,身上甚至冒出了冷汗。

南屏以手附在齊譽的額頭和臉上,只覺得冰涼無比,似乎毫無好轉的跡象。

想起孫倩兒所言,今晚一定要設法讓齊譽取暖……南屏擔憂地看着齊譽,遲疑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腦中不住地回想起齊譽為救自己受傷的瞬間——

那柄即将刺向自己的長劍,被齊譽勉力擋住,卻被另一人刺傷了身體,還有齊譽那蒼白的面孔,微弱的氣息……

南屏緊咬着嘴唇,臉上神情變幻,終于緩緩解下了自己的外衣,然後鑽入棉被內,緊緊地貼在了齊譽的身邊,抱住了他因為寒冷而顫抖的身子。

南屏只覺自己猶如抱着一塊堅冰,從頭到腳如墜冰窟,不由得上下牙關顫動了起來,實在難以忍受,可想而知齊譽的痛苦。

南屏緊緊閉上了雙眼,更用力地抱住了齊譽,低聲道:“殿下,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南屏的身體幾乎失去了知覺,終于感覺到齊譽的身體漸漸暖了起來。

南屏欣慰地笑了笑,眼皮越來越沉,身體終于支撐不住,沉沉地睡了過去。

伴随着幾聲鳥鳴,一輪朝日便躍出了灰蒙蒙的雲邊,朦胧地吞吐着淺橙色的光暈,卻瞬間将暗淡的天空照亮了,一道道鮮豔的朝霞灑滿天際。

幾縷陽光透過帳頂投在了齊譽筆挺的鼻梁上,又将眼睫投下一道長長的陰影,倒顯得那張英俊淡漠的臉變得溫和了許多。

齊譽的眼球微微動了動,然後緩緩掀開了眼簾。雖然胸口和頭都還在隐隐作痛,他卻很快恢複了清醒,感覺到身邊一個溫軟的身體躺在他的懷裏,睡得很沉。

齊譽面上微詫,側首看向懷中的少女,目光極緩地從南屏緊閉的雙眼而下,經過她泛黑的眼圈,微翹的鼻尖,還有微微發白的嘴唇——她看起來很疲憊。

齊譽又看向了床邊被放在一旁的衣衫,她的綠衣上還沾染了點點鮮血,裙角和鞋底都是泥土,看起來頗為狼狽。

齊譽緩緩收回了視線,發現床前的一盆炭火已經燃盡,床上還覆着三層棉被,看來昨晚情況頗為棘手……齊譽在被中的雙拳微微握緊又放開了,目光幽深似深潭。

軍賬外,宋綸行色匆匆,面目焦灼地走到了齊譽的賬外。

“殿下!”

“進來。”裏面傳來齊譽的聲音。

聽得齊譽的聲音頗穩,應該已無大礙,宋綸終于露出了放心的笑容,連忙掀開門簾走了進去:“殿下,您醒了!”

齊譽捂着胸口緩緩點了點頭,聲音還帶着幾絲沙啞:“怎麽回事?”

宋綸輕嘆了口氣:“昨天多虧了南屏姑娘。她連着跑了大半天,才把您趕在昨天晚上帶回來了。”

齊譽的目光朝床邊的屏風處看了看:“我昏迷了這麽久?”

宋綸點點頭:“昨天她背着您悄悄到了軍帳中,也虧得她有些武功在身,人又機靈,也不知道她是怎麽繞開門口的侍衛的。

後來她又想辦法把我叫了來。孫大夫也已經來看過了,幸好她昨天給您服過了九霖丹,否則……”

齊譽這才發現自己的枕頭邊上放着一個熟悉的白玉瓷瓶,眸中有什麽一閃而過。

作者有話說:

狗糧吃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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