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樹梨花壓海棠】(一) (2)

躇了片刻,忍不住篤定地說:“我也有一個條件,我必須很快回到島城,公司總部也要由大馬遷往島城。總之反正我們的石油業是原料指向型,南非的基地不變就行。可以麽?”

老太太靜靜地望着江邵榮:“是因為那個從你身邊溜走的叫岳婉生的女孩子?”

聽到岳婉生三個字,江邵榮的心還是止不住地血液一湧,他顫抖着雙手,驚訝之餘還是老實點頭:“岳婉生的事情,你都查得到。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悄悄地走掉了,不想在我身邊了。”

“你放不下她?”老太太面無表情地追問。

江邵榮深深地蹙着眉,許多或甜蜜或心酸的往事一時間全體卷土重來,他忍住心裏不斷蔓延的難過,再一次點頭:“我害怕婉生會回來找我,她找不到馬來西亞這麽遠,所以我必須要留在島城,我也可以再盡力找找她。”

☆、【一樹梨花壓海棠】(七)

老太太看着江邵榮露出深情而枉然的神色,忍不住寂寂然地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透露了幾句:“邵榮,我可以告訴你,岳婉生現在并沒有生命危險,你只需要好好回島城忙正事吧。如果你們倆是該再見的,那只要等待就會重新遇到,你覺得呢?”

江邵榮怔怔地盯着老太太氣定神閑的模樣,仿佛什麽都聽不見了,一剎那間變了臉色,很快激動愠怒的雙眼裏迸發出灼灼的微光,愣了幾秒才顫抖着牙齒慢慢地問:“你知道婉生的消息?都在你掌握之中!……”

老太太還是輕輕笑:“她自己的生命怎麽會掌握在我手裏?倒是你,邵榮,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還沒有足夠能力保護她不受傷害,你也暫時無法解決掉她的心裏深深的心結,那你硬是要找到她幹什麽?”

江邵榮默默聽着,沉默了一光年那麽久,才垂下難看的臉色,手指窩在潮濕糾結的掌心,猶豫再三還是帶着一種悲傷和哀求的口吻問道:“能不能告訴我,婉生在哪兒?這對我,真的,很重要。”

老太太一副軟硬不吃的樣子,實在令江邵榮感到先是被希望刺激了片刻,而後又承受着失望透頂的情緒:“邵榮我說了,你是個男人,先處理好家族的事情!好了,這個交談先到此為止吧,我累了,大概腫瘤又在作怪了。”說着,老太太虛弱地坐在了躺椅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沒有岳婉生就什麽都是空話……”這一次,江邵榮沒有輕易發怒,只是無比低聲地說完這樣短短一句喟嘆,就轉身奪門而出,頭也不回。

老太太長長舒了一口氣,臉色冷冷地沖着他的背影丢下一句:“邵榮,你自己需要時間思考,想好了再來告訴我。”

離開書房的江邵榮,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前腳剛出去,老太太就叫了吳千夜進來。

吳千夜忐忑地進來,老太太仍舊閉着眼,幽幽地告訴吳千夜:“一場車禍沒把那個叫岳婉生的女孩子弄死是不是很失望?”

吳千夜的背部驀然間微微一僵,倒吸一口冷氣:“您可能誤會了。”

“白紙黑字的調查結果,誤會?哈哈,姑娘你太年輕,以為做什麽事情都沒人知道?我清楚,你已經把岳婉生和他的植物人父親扔出了島城,好,從現在開始,我警告你,收手。就這麽簡單的兩個字,收手。明白麽?”

吳千夜的雙手和小腿都止不住打着寒戰:“您……和江邵榮說了?”

“以你對邵榮的了解,我如果已經和邵榮說了,你還能好好活着到現在?我不是護着你,只是我們江家在島城的地産業剛剛起步,而你爸爸吳剛不是專攻這一塊的嗎?好好幫襯着邵榮,其餘的心思,別讓我發現你再動一絲一毫!”

吳千夜愣愣地聽完,糾結地躊躇了很久才垂着臉,跌跌撞撞地出去。

沒有人懂得,權力,財産,親情……畢竟都不是江邵榮心頭最最眷戀,最最不可失去的,唯有岳婉生一個人,是他日夜惦念的。

江邵榮沖出了書房,靜靜地回到自己卧室,落寞而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口,猛吸着萬寶路,一圈圈煙圈之中,心髒凜冽堅硬如他,漆黑的眼睛也慢慢布滿了絕望的血絲。

他有種一天比一天更灼熱強烈的預感,他一定要找到婉生,這長長的一生,他必須有婉生在身邊才能安度。

正當他昏昏沉沉地想着岳婉生以及那些過去的事情的時候,有個家夥縮着纖細的腰肢,蹑手蹑腳地進了他的卧室,還屏住呼吸走近江邵榮,一把輕輕暗滅了他手裏忽明忽滅的煙蒂,說話的聲音的确是清清朗朗,細軟動聽的:“別抽那麽多煙!男人抽煙什麽的最讨厭了……”

江邵榮沉吟:“邵光?怎麽不敲門……”

“你知道的,你是我的獵物啊,我要是敲門你會讓我進?再說了,你是我哥哥,我需要敲門麽?”江邵光吐吐舌頭,他笑起來的時候,精致英俊的瓜子臉上兩只眼睛彎成一道橋,淡淡的遠山眉也溫柔起來。

原本深深鎖着眉頭的江邵榮略顯煩躁地回頭,無聲無息地轉過淡漠似刀鋒的臉,口吻裏帶着并不激烈的責備:“你也知道我是你哥哥呀?那你還在這兒胡說……”

邵光笑得很天真,說出來的話卻犀利無比:“你怎麽會真是我哥哥?你沒來吉隆坡的時候,奶奶每次在書房和助理小聲說的話,我都聽得到哦。不過既然奶奶認定你是,我也不反對哈。”

江邵榮的臉色掠過一絲不自然,陰沉的神色布滿深如寒潭的雙眼,讓邵光看了都覺得頭皮發麻,怎麽會有一個男人這般一颦一笑,冷如冰山?

邵光不客氣地坐在江邵榮的床邊:“心情不好?”

見背對着自己靜靜站立着,插着口袋沉默的江邵榮不說話,邵光繼續說:“是因為愛情吧?你臉上好難過的樣子……”

江邵榮仍舊一聲不吭,啞啞地嘆了口氣:“邵光,你先出去吧。”

邵光不死心地撓撓頭:“跟我說說嘛,我可是馬來西亞知心姐妹小天使哦……昨天那些巴西的姐妹,都誇我最懂人心思了。”

江邵榮雖然滿心沉重,但冷峻的雙頰上還是不由得被這個歡脫無度的活寶染上了一絲若隐若現的笑意,只是口氣仍是冷冷的:“出去。”

“我就不!”這家夥倒是沒有見識過江大少爺發怒的樣子,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繼續死纏爛打地傲嬌着。

沒想到江邵榮沉吟了片刻,淡淡地回過神,說道:“好吧,我想和你講講,我與婉生的故事。想聽就坐下吧。”

邵光乖乖地坐下,一邊佯裝豎着耳朵傾聽的表情,一邊伸手撫摸過江邵榮堅硬結實的背脊,又慢慢滑向他健壯挺立的腰腹,一臉享受的表情讓江邵榮無奈地很有揍他一頓的沖動:“手拿開,好好聽。”

邵光聽話又狡黠地松開哥哥練得這麽好的誘人身體,邪邪一笑:“YesSir!……”然後又小聲嘟哝了一句:“不是兄弟麽,不該給點福利麽?”

江邵榮揉揉太陽穴,淡漠地扯了扯布滿性感青茬的嘴角,像吼小孩子似的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小兔崽子,信不信我把你扔窗外去。”

江邵光溫柔地擡起頭,嬉笑着做害怕狀:“別介啊,這麽兇殘……好好,安安靜靜聽你講。”

(寧遠有話說~~~對不起啊各位追文的親們,我還是走上了賣腐碎節操的不歸路~~你們也看得出來,二少爺哀怨地愛上了江少,而江少的心裏只有岳某某一個人,放心放心,二少爺是個善良可愛的小美受,不會破壞江少和岳某某的好事的~~~天氣炎熱,各位看文愉快~~苦逼的某遠去應付考試了~~)

☆、【一樹梨花壓海棠】(八)

江邵榮寂寂地起身,再次走到窗邊,臉完全背對着邵光,不露出一絲一毫的表情,整個寬闊高大的身體都逆着光,在明亮的大片玻璃格上投下一個黯淡深沉的影子。

他講述的聲音有點啞啞的,像是要刻意将分貝壓得很低,又像是喉嚨因為重感冒封住了似的,讓人無形中覺得傷感:“我是在體校的泳池邊第一次見到婉生的,時隔好幾年了,我還覺得那副畫面清晰得可怕。她那麽瘦,淺藍色泳衣覆蓋的身體顯出骨骼的形狀,感覺風一吹就會散掉,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她……可是熟悉了之後才發現,她有一顆那麽堅硬倔強的心,讓人一旦淪陷就此生難以放下……”

邵光聽着聽着漸漸收起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慢慢地像個容易被觸動的小孩子似的,垂着臉聽得入神,雙臂伏在白色羊毛地毯邊緣,睫毛緩緩顫動着。

江邵榮講得特別詳細,漫長,天色都漸漸暗了,他仍然專注在往事裏。像是要把他和岳婉生之間所有發生過的悲歡離合都一個人重新走一遍,走完心仿佛已經是一個冷飕飕的黑洞。

而一直默不作聲聆聽的邵光,早已經淚流滿面,他喃喃地盯着哥哥,小聲問:“那你會為了婉生放棄一切麽?”

江邵榮聞聲回眸,怔怔地看着邵光,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可以為她放棄一切,但我不會這麽做。婉生從小就是個缺失很多物質和感情的女孩,在家庭裏沒有得到應有的溫暖,我要去做的,是盡我所能掌控一切,然後全部給她。”

“她一定也是深愛你的。我确定。”邵光臉上顯出一種落寞的微光,混着眼淚的暈染,顯得前所未有地認真:“邵榮哥哥,你一定要快快回到島城,或許不用你找,婉生會回來的。畢竟這樣整日想念的人,不是你一個。她受的心的煎熬也不會少。”

江邵榮一瞬間覺得邵光原來并不只是個喜歡男人,嬉鬧無度的花花公子,而是很感性的一個孩子。他點點頭,攥緊了手心:“怪我不夠有出息,連自己喜歡的女人也留不住,現在全力找了還是沒用。我要好好做江氏的企業,做到我有足夠的能力去抗衡那些阻止我和婉生在一起的因素和人事。”

邵光無奈地望了望哥哥,天真地擠擠眼,靈機一動地喊道:“不如我幫你試試找婉生吧!我的人脈可是很廣的!……”

江邵榮疲倦地笑笑,并沒有當真地敷衍道:“行啊,我倒看看你小子的本事。”

聊着天不覺間,天已經徹底黑了。江邵榮隐隐覺得悲傷的心情,得到了一絲絲很有限的緩解,而沒想到這個厚臉皮的江邵光居然理直氣壯地提出了無理的要求:“哥哥,你看你心情不好,不如今晚我們一起睡吧!也好防止你想不開呀。”

江邵榮冷冷地瞥了瞥這個巧舌如簧的小妖孽,頓時滿頭黑線地駁斥:“多謝你小子關心了,本少爺很成熟,還沒找到婉生,不會沖動輕生的。”

“凡事都有萬一嘛,我是你弟啊!睡一覺有什麽關系……放心,我是很有道德的,婉生姑娘一回來,我火速遁走!”

于是在江邵光不厭其煩的死纏爛打加上威逼利誘:“那我去找吳千夜來陪你啊!”之下,冷面的江邵榮也只好無奈地默許了,他很累了,于是進卧室內置的浴室沖個澡就準備睡了,皺着眉沖邵光警告道:“別放肆,乖乖睡覺,不然就把你扔出去!”

邵光嘻嘻笑着躺下,聽着淋浴間傳來嘩啦啦的水聲,細密氤氲的水霧貼着玻璃門,能隐隐約約看到哥哥麥色的身體有力地張弛着,下面私密的部位黑漆漆的一片,伸直着擦沐浴露的手臂和腿部的利落線條,塊塊肌肉都分明清晰,沾着透明細微的水珠……那種極度誘惑的聲音伴着若隐若現并不通透的影像,簡直将邵光弄得百爪撓心,忽然間,邵光聽到玻璃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響,連忙轉過身背對着哥哥,緩緩閉上雙眼佯裝沉沉睡去。

關鍵的是,江大少爺就這麽僅僅圍着一條浴巾就濕漉漉着短發走了出來,先是打開衣櫃摸出一條淺灰色的內褲,在昏暗的光線中一把扯掉自己腰間搖搖欲墜的浴巾,慢慢光着堅硬的身體彎腰穿上了內褲,又對着鏡子默默地刮了鬓角和胡子,這才疲倦地縱身躺在了床上。

江邵榮很累,于是大大咧咧地躺下,伸手從安靜無聲的邵光那兒搶了一半的被子搭在腹部,沒想到這麽輕輕一折騰,倒是讓邵光翻了個身,細細的手臂恰好蜷縮在哥哥的腰線上,光滑微涼的手指在哥哥結實的腹肌上搭着。

可憐的江大少怨氣地皺了皺眉,冷冷地推開了他,可是沒一會兒他又傲嬌地彪了上來,周而複始,江邵榮索性深呼吸一口氣,放棄反對了。

一次縱容的後果,就是江邵光更加肆無忌憚,還迷迷糊糊地将一雙修長白皙的腿彎在了哥哥高大的身體上……

江邵榮騰地坐起身,苦惱地使勁撓撓頭,冷冰冰地沖着緊緊閉着眼睛,睫毛卻在微微顫抖的某人訓斥道:“別裝睡了小子!”

邵光見敗露了,嘿嘿一笑:“好啦,我不鬧了,睡吧睡吧。”

這次倒是真的慢慢安靜了下來,而江邵榮卻忽然想起,曾幾何時,身邊躺着的是自己深愛的岳婉生,她的呼吸很柔很淺……此刻的她睡着了麽?快樂不快樂?漸漸地,他輾轉反側,睡意全無。

邵光像只貓似的,小心翼翼地轉身,試探性地問:“哥,在想婉生嗎?”

江邵榮沒有回應,目光卻牢牢地望向了窗外漆黑如鏡的夜色,這時邵光又喃喃地繼續說道:“她真是個幸福的女孩子。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她。”

這話江邵榮只當是孩子氣的鼓勵,便淡淡一聽,付之一笑,根本完全沒有想到邵光是真的由此開始行動。

☆、【一樹梨花壓海棠】(九)

“渴了?還是想吃東西?……”

随着岳婉生艱難地用力睜開了困倦沉重不堪的雙眼,一個溫和幹淨的男聲在自己旁邊響起,但這聲音淡淡的,并*露出絲毫情緒的因子,因此并不能聽出是敵是友……

岳婉生稍稍擡起了頭,刺眼的白色床單将整個空空蕩蕩的陌生房間都染得明晃晃的,空氣裏彌漫着藥水的味道,令岳婉生感到莫名的恐慌感。

岳婉生使勁擡起了眼睛,這下子才模模糊糊看到了剛才發出聲音的他。

這個男孩子看上去不過二十五歲不到,穿着簡簡單單的三葉草墨綠色襯衫,戴着一副細框眼鏡,沉穩的眼神透着掌控局面的篤定和自信,但是溫潤的五官秀氣有餘,絲毫沒有什麽驕縱外露的氣息,目光看似沒有什麽殺傷力,其實含着一種聰明卻毫不張揚的出奇的敏銳感。

岳婉生的嗓子簡直像是冒了煙似地,發不出一絲聲音,而渾身的脊椎神經又像是一節一節粉碎性地斷裂掉似地,稍稍一動腰肢就疼得龇牙咧嘴。

那個男孩子一眼就看出了岳婉生默默忍受着的窘迫,細致地遞了一杯溫水到岳婉生嘴邊,還在水杯中插了一根吸管。

岳婉生也不顧不了那麽多,一通猛吸之後才帶着生澀而戒備的口吻一連串地發問:“這是把我弄到哪兒了?你是誰?我爸爸人在哪兒呢?”

那個男孩子靜靜看着雙眼惺忪的她,淡淡地撲哧一聲就笑了,像是看着一個幼稚的笑話似地戲谑地答道:“這才想起來分辨我是好人壞人?剛才那一大杯砒霜水都咕嘟咕嘟地喝了……放心,我如果想害你,就不會把你和你爸爸從高速公路路口的草叢裏拖回來了……”

岳婉生聽着聽着就迷惑地驚住了:“高速公路路口的草叢裏?”

那男孩子扶額道:“難道你不記得?小姐,這年頭不流行玩失憶症這一套了……”

岳婉生搖搖頭:“當然不是……”

她腦海裏很清晰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自己當時正躺在一輛不斷颠簸行駛着開出島城的大貨車裏,而當時自己身旁靜靜躺着的,就是她父親于福生。

當時的狀況,如果她沒有記錯,那個貨車是吳千夜的手下指派着的,目的不過是趁着她墜崖之後渾身病痛的好時機“毀屍滅跡”,将她和于福生一起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島城。

男孩聽了岳婉生的描述,這才像是明白了事情經過似地,點點頭繼續告訴她:“那就對了,你和你爸爸出現在草叢裏時的确是很像被人從車裏剛剛扔出來的垃圾,兩個人都是昏迷的,你是因為身體上的小傷太多,感染導致高燒不退,而你爸爸……早已是植物人,沒有轉圜的餘地。”

岳婉生愣愣地聽着,眼睛不免一怔,這個男孩子長得這麽溫潤如玉,說出來的話卻這麽直接,這麽毒舌……

岳婉生複雜地盯着這個男孩子,不動聲色地問:“把我救起來的目的是什麽,別告訴我你是學雷鋒,告訴我我也不信。”

他倒也算誠實,微微一笑,細框眼鏡裏的雙眼流露出一絲透徹的光,還應景地拍拍手:“果然聰明,這個物價飛漲的年頭,天下哪兒真沒有免費的午餐啊?夠有覺悟。不過你真的該慶幸,畢竟你現在沒事了,你爸爸我也在隔壁的看護房間給他接着氧氣呢,心跳脈搏都還在,這不挺皆大歡喜的?”

岳婉生苦澀地垂着臉,心裏完全沒有一點的底,眼前的這個他深不可測,語氣不友好卻也不疏離,于是她深深地蹙着眉頭,心虛地催促道:“快說到重點吧,究竟想要我做什麽,我可是有原則的,違法犯罪之類的事兒我不幹。”

他又是輕輕地笑了起來,不急不慌地靠近岳婉生,眉頭微微一簇,幽幽地從鼻腔裏擠出幾個五雷轟頂的字:“原則?苦難的日子久了,你就會知道,活着就是唯一的原則。”

岳婉生被這一句短短的話堵得啞口無言,心裏七上八下地不停忐忑着,正在這時,這個男孩子又是舒展而無邪地一笑,溫和地拍拍她:“先躺着吧,我出去給你買點飯什麽的。”

岳婉生猶豫再三,還是硬着頭皮,帶着禮貌的口吻低聲問道:“等一下……能不能問問你,叫什麽呀?”

他淡淡地答,不含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我叫吳青森。叫我青森就行。”

☆、【一樹梨花壓海棠】(十)

當吳青森插着口袋漫不經心地問到:“岳婉生,你究竟為什麽被扔在哪裏?有什麽仇家還是……”

見她臉色陰沉而悲傷,吳青森也就不好多問:“沒關系,我不問了。我不是喜歡窺探別人痛苦回憶的人。”

“我……”岳婉生略顯尴尬地想要解釋,又完全不知該如何解釋清楚,畢竟她總不能白目地和吳青森說,自己和父親成了眼前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都是因為她岳婉生愛上了一個危險無比卻又迷人無比的人吧?

就在這一瞬間,她想到了江邵容的臉。

那是一張女人都會為之沉溺的俊朗逼人的臉,蟹殼青色的胡茬将原本就棱角分明的嘴角襯得更加凜冽誘惑,無論是陽剛的鬓角,深如寒潭的雙眼,還是濃厚的遠山眉,都曾經令岳婉生愛得不知日夜。

更加令人無法釋懷的是,這個俊朗的男人對自己始終誓死嬌寵,百依百順,仿佛要将自己溫柔地捧在手心,直到死亡将兩個人分開。

而就是這樣一個滿分的男人,在自己的執意離開之後,如今和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了。

岳婉生本來和自己說好了,離開了就不要再提起這個人,可是為什麽在這麽陌生無助的一刻,在自己渾身稍稍動一下都痛得要死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他?

吳青森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眼淚簌簌撲落在床單上,因為身體顫抖而導致身上的傷一處處地接連輕輕崩開,只好冷靜下來,聲音不高不低地吼了岳婉生一句:“不準哭!你是不想活下去了麽?你現在必須好好躺着……我可不想給你撿一條命回來,又被你自己生生送掉了。”

岳婉生隐隐克制着眼淚,慢慢地躺下,只覺得心髒深處已經可以聽到一點點破碎的聲音,又清脆又細微。

氣氛霎時降到了冰點,吳青森在無聲無息中慢慢溫和下來,輕輕地問:“你大概心裏非常難過吧?你如果想要說說,如果願意告訴我,或許說出來會比較好。”

岳婉生愣了愣,垂着臉沉默良久終于擡起了頭,猶疑地望着吳青森淡淡的臉,然後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好。”

她從少年時代的初遇講起,講述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天色全部沉入垂暮才講完,這漫長的過程中她強忍住克制眼淚,卻還是始終濕紅着眼睛。

吳青森非常後悔這麽做,本來讓她講講,是希望她不要一個人憋着,不利于康複,而現在勾起了這麽多難過的往事……讓她更難受了。

吳青森不知所措地回味着這樣一個愛情故事,忍不住喃喃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岳婉生的手指一點點攥緊了床單,挂着眼淚的臉上閃過一絲無濟于事的微笑:“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花那麽久的時間愛錯了人,是我自己的事情……”

吳青森聽着,再一次忍不住打斷了岳婉生,帶着一種不由自主的質問:“愛錯?我猜你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你如果真是愛錯了一個人,會這麽難過?人永遠不能騙自己。”

岳婉生睜大了雙眼,慢慢地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原來自己的神色是這麽的顯而易見,任何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兩個人這下子都維持着緘默,直到吳青森試探性地問:“我很想幫你找到江邵榮,讓他強勢地帶你回去,好不好?你真的該這麽做,真的,他是完完全全愛你的,你辜負掉的,很有可能是你這漫長的一生遇到的最好最好的男人!”

岳婉生的聲音雖然還殘餘着顫抖哀傷的哭腔,卻還是試圖用力,故作潇灑地沖着吳青森開玩笑道:“這麽這麽好的男人,幹脆我轉贈給你得了!”

沒想到這個表情出奇沉靜安然的吳青森不僅沒有反擊發飙,反而淡淡如雲地微笑着解釋道:“你倒是歪打正着,我是真的喜歡男人的男人,但你的江少爺不是我的菜,我不喜歡那麽成熟強勢的男人,我想要陪伴的,是一個需要我保護的非常柔軟孩子氣的男孩子。”

這下子,輪到岳婉生徹底愣住了,良久她才漸漸不太難過了,壞笑着調侃道:“呦,看你戴着細框眼鏡這麽文靜,居然還是個小攻呢!”

吳青森無奈地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制止道:“你們女人就是腐,八卦到此為止。”

岳婉生點點頭,轉而平靜地望着窗外明亮的天色,口吻變得篤定和堅硬起來:“我如果真的想回去,怎麽會用得着你找江邵榮?我猜,他會固執地還在原來的地方等我……但是我絕不要回去,死也不回去,永遠都不要再回去。既然我愛他,就不想看着自己和他相互傷害,糾纏。他不過才二十幾歲,過不了幾年,就可以忘掉這個世界上有過一個岳婉生!”

吳青森聽得無比沉默,像是要勸解什麽,最終卻只是張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岳婉生看着吳青森的表情,又繼續馬不停蹄地繼續說:“不要再談起江邵榮了,吳青森,我決定了,只要別殺人放火,你叫我幹什麽我都做,我想要活着,就活着就行。”

吳青森溫潤如玉的臉上閃過一絲對于她和江邵榮無法在一起的遺憾,但還是忽然冷下了臉,用一種深不可測的口吻,一字一頓地低聲說道:“你大概不知道吧,要想活着就要幹殺人放火的事情。”

見岳婉生一聲不吭地驚詫地望着自己,這家夥這才松弛下臉,慢慢地露出了笑容:“逗你的,來,以後就跟着我打工吧,我給你說說要做的工作。我開了一家公司,專門提供托兒。你懂什麽是托兒吧?”

岳婉生靜靜地點點頭,眼神裏仍舊有一絲絲的忐忑。

吳青森繼續不動聲色地介紹道:“我就是看出你有很好的潛質,長得漂亮,聲音好聽,可以專門對付那些需要女朋友吃飯或是帶女朋友回家見父母的客戶。你的任務就是不斷地根據客戶的要求演戲。客戶被家裏催婚了,你就要演出一副和客戶快要談婚論嫁的樣子見父母,等到合同時間到,你就要往客戶的父母家裏打電話,說你們突然分手了,至于老人家怎麽罵你,你就得憑着專業水準忍着……客戶需要女朋友陪吃飯撐場面,你就要演出一副面面俱到又能喝酒的樣子,必須敬業……”

岳婉生失神地聽着,想到父親接着氧氣的高昂費用,又瞥了眼面前這個神色雲淡風輕的吳青森,然後慢慢地笑着點了點頭,口中迷迷糊糊地絮語道:“好啊,演戲好。每天都可以演別人,只要別讓我再做這個忘不掉江邵榮的岳婉生就好了。我要從這段痛苦的日子裏走出來,做回當年那個冷靜孤傲的岳婉生,讓誰也無法傷害我。”

吳青森也點點頭:“那就先安安靜靜地養好傷吧,我這下子是你的老板了,你吃藥什麽的可都得聽我的。”

岳婉生疲憊地應聲,又忍不住打趣道:“是,吳老板,等我身體好了就乖乖給你賣命。你這麽細心的男人怎麽搞基去了呀,天下妹子一大損失……對了,吳青森,”說打到這兒,岳婉生微妙而為難地長長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還有一個要求……”

吳青森挑了挑眉,搶着答道:“維持你父親的生命?我們公司對員工很人道的,你放心,老人家的氧氣我會一直負責。”

岳婉生輕輕搖搖頭,閉着眼睛猶豫躊躇了一會兒,望着吳青森喃喃地答道:“爸爸的命,我相信你不會袖手旁觀,我自己也會負起責任。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無論如何,別讓江邵榮找到我!”

吳青森看着這女孩倔強的眉眼和瞳孔深處死死壓抑住的痛苦和不舍,無奈地聳了聳肩,然後低低地答道:“我盡力不讓吧,但是……岳婉生你需要明白,江邵榮如果真的足夠深地愛你,你不在島城,他就算把周圍的幾個市掀了個底朝天,也一定會找到。拼死想找到你的男人,你就算能暫時藏一藏,也是躲不掉一世的。

這一席話說得岳婉生再次徹底地沉默了,那一整天,她都就此恍恍惚惚地躺着,仿佛想了很多很多,又仿佛大腦一片空白,對于未來充滿迷惑……

她死死閉着眼睛,那個男人曾在她心裏留下的甜蜜和心酸似乎都成為了一個個很深很深的黑洞,她死死捂住傷口,不由自主地默念,不斷讓自己的內心試圖強大堅硬起來,試圖演繹出刀槍不入的那種氣魄:“江邵榮,世上漂亮精致又比我可愛的女孩子千千萬萬,你那麽年輕,有錢,又具有男性致命的吸引力……放過我吧。我岳婉生,要拼勁盡全力重新地活一次,活得有個樣子!”

吳青森看着這個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裏都密密麻麻布滿傷害的女孩子,明明流着血,卻還在用如此堅硬漆黑的眼神不斷給自己的靈魂注入力量,全然不知該鼓勵還是該勸解……

☆、【一樹梨花壓海棠】(十一)

此刻,就在另一頭,幾萬公裏之外的吉隆坡,江家老太太在二樓寬闊的曬臺上靜靜躺着,一瞬間手輕輕抖了一下,瞳孔漸漸放大着的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平穩地放下手裏的雪瓷茶杯,然後閉上了雙眼。

這一生再也睜不開了。

江家上上下下都是在一兩個小時之後才發現了面容安詳靜谧的老太太。幾房的孩子整齊有序地在正廳發出了哭聲,小小年紀都演技卓越。

而這碩大的江家公館裏,唯一真正在乎老太太的人,只有二少爺邵光。

原本在游泳池邊巨大的躺椅上戴着Orpheus手工耳機聽歌的江邵光聽到了消息,一瞬間難過地像個小孩子,不急着沖上樓看奶奶,只是呆呆地枯坐在泳池邊,一米八的大個子卻垂下了潮濕的長睫毛,精致的五官皺成一個扭曲的角度,不知所措的模樣看上去像個迷路的小兔子。

菲傭們低聲的勸解,他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慢慢地縱身跳進了水裏,在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的藍色水裏拼了命地一圈一圈地游,游得漸漸雙臂和腿部都失去了知覺,又冷又疲倦,卻還是不願意停下。

邵光終究還是個不足二十歲的孩子,即使是柔軟的膽怯,也表達得很莽撞。多餘的眼淚都混入了泳池的水裏,任誰拉都沒有用,邵光就是那般倔強……

而原本忙着查看新季度約翰內斯堡那邊的財務報表的江邵榮,在陡然聽到這個早就預料到的消息,手指緊緊一攥感到一絲難過的同時,又立刻收到了老太太生前最最信任的保镖周天闊帶來的消息:“江少爺,你爸爸在早晨去高爾夫球場的途上不小心打開防彈玻璃,被人當場槍擊身亡了。”

江邵榮的心只有一瞬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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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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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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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外號:丁搶搶。
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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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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