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住店

當夜,也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怎麽了,虞葭做了一整晚的夢,夢中都是自己花枝招展地給傅筠當外室。

各種濃情蜜意的戲碼,但凡她在話本子看過的,都清晰地浮現出來。

傅筠還挺滿意,說了句什麽誇她的話,她記不清了。反正就是很累,以至于次日起床,呵欠連天。

虞母昨夜就得了消息,她倒是沒多擔心,畢竟她很是信任傅公子的人品,唯一就是舍不得女兒離開這麽久。

她站在門口事無巨細囑咐。

“出門在外,莫要挑揀,準時吃飯,別餓廋了。”

“嗯。”

“你夜裏愛踢被子,可得注意些,在外頭總歸沒家裏方便,若是生病了可不好。”

“嗯。”

“多聽傅公子的話,少惹麻煩,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外頭壞人多。”

虞葭點頭。

虞母邊說着,邊打量門口早就等了幾輛華麗的馬車,還有許多侍衛,暗暗滿意。

這一路有傅公子照顧,她女兒倒是不用吃苦了。

“葭葭,”虞衡走過來,将一摞書遞給她:“這些我給你買的,路上打發無聊。”

“嗯。”虞葭繼續點頭。

“怎麽,”虞衡問:“舍不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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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先是搖頭,而後老實點頭,這一離開就是一年時間,她都沒來得及好好跟父母辭別。

門口,旁邊大門打開,三人轉頭看去,就見傅筠一身墨青色錦緞長袍走出來,他玉冠高豎,眉宇舒展且銳利。

他負手站在臺階上,對着三人颔首招呼。

虞衡是第一次見他,早已從母親口中聽了他之前幫過自家,現在又幫自家父親翻案,心裏實在感激。他拱手行了一禮:“傅大人,舍妹就勞煩您照看了。”

傅筠點頭,嗯了聲。

虞葭看了他一眼,就轉頭對自己的母親和哥哥說道:“那你們進去吧,我這就走了。”

“葭葭,”虞衡舍不得妹妹,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笑道:“若是想哥哥了,記得寫信。”

“嗯。”虞葭沒躲,任他揉。

傅筠視線落在虞衡那只手上,而後又移到虞葭有些蓬松的碎發上,片刻不動神色收回視線。

很快,侍衛過來禀報說一切準備妥當,傅筠擡腳下臺階,上了自己的馬車。

虞葭也依依不舍地上了自己的馬車,車輪緩緩啓動,她掀簾子不斷跟母親和哥哥揮手。直到馬車出了巷子口,再也看不見人影,她才落下簾子。

“小姐,”婢女杏兒邊整理東西邊說道:“奴婢也不舍得離開呢,不過仔細想想這也算好事,等咱們再回來時,屆時老爺也安然無恙回來了。”

虞葭突然想起,自己還沒問爹爹的事,她又掀簾子探頭看了眼,前頭華麗寬大的馬車就離她只有幾步遠,那人就坐在馬車裏頭。

算了,虞葭心想,等尋到機會再問他罷。

馬車緩緩使向城門外,然而才剛出城,就忽然停下。

虞葭正疑惑發生了何事,外頭岑青青的聲音就響起:“葭葭!”

下一刻,馬車一重,有人跳上來,随即岑青青飛快地鑽進來,懷裏還抱着個包袱。

“?”

虞葭詫異:“青青你這是?”

“給你的,都是吃的。”岑青青說:“我娘一大早做的,還好趕上了。”

虞葭心裏感動:“你怎麽知道我今日離開?”

虞葭原本是想悄悄走的,除了家裏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此事。

說起這事,岑青青還挺氣:“你也太不把我當朋友了,這麽大的事你也沒跟我說,要不是昨天聽衡大哥說起,我都還不知道呢。”

說着,她從懷裏掏出個錢袋,裏頭鼓鼓囊囊的。

“這是我這幾年攢的,”她遞過來:“你也別拒絕,我知道你自己有錢,但出門在外花錢多,你是去查案,說不準還得賄賂官爺呢。”

岑青青指了指前頭的馬車,悄悄問:“裏頭坐的是錦衣衛指揮使大人?”

她将錢袋塞給虞葭:“吶,回頭買些好吃的給他呗,我娘說了要拴住一個男人的心得拴住他的胃。”

虞葭沒忍住:“我拴他的心做什麽?”

“他吃了你的東西,肯定得好好幫你辦事啊。”

“……”虞葭心情又感動又複雜。

“你可別不信啊,”岑青青說:“你看我爹,對我娘就服服帖帖。”

“……”

這是一回事嗎?

“行,我知道了。”虞葭敷衍地點頭,将銀錢推回去:“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我身上帶了許多,夠用。”

“虞姑娘?”這時,外頭侍衛問道:“我家大人問發生了何事。”

“沒事,”虞葭說:“友人送行,馬上就好。”

岑青青不舍:“葭葭,若是我能跟你一起去就好了。”

“我也只是去一年,很快就回來的。”

“你怎麽知道一年?”

“……”虞葭支吾:“指揮使大人說的,他說興許一年就能翻案。”

“那太好了。”岑青青将包袱和錢袋都塞到婢女杏兒懷中:“行,那我等你回來。”

“銀錢你拿回去。”虞葭喊。

岑青青已經跳下馬車:“你能用就用,不能用就先存你那。”

虞葭掀簾子瞧出去,馬車已經緩緩啓動,岑青青站在官道旁跟她揮手。

前頭的馬車裏,傅筠正坐着看書卷。

他耳力好,她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入了耳。尤其是那句“要拴住一個男人的心先拴住他的胃”……

不由得,翻書的動作頓了下。

到了中午,天氣逐漸放晴,一路沿官道而行,路邊皆設有客棧。

傅筠下令衆人停下歇息,也不知是不是顧及虞葭,這一路行得極為緩慢。

客棧大堂,客人稀疏三兩桌,見這些人進來,都轉頭來打量。

傅筠進門就近找了個幹淨位置坐,而後杏兒扶着虞葭進門。

虞葭這會兒有點迷糊不清醒,她昨晚沒睡好,在馬車上半睡半醒的也不大踏實。好不容易最後睡得熟些,婢女就将她喊醒了。

進門後,見門旁邊有空着的椅子,她沒多想,直接坐下去。過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發現旁邊居然坐着傅筠,兩人之間距離還挺近。

“……”

她真不是故意的。

傅筠瞧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喝茶,雖然面上辨不清情緒,但虞葭卻讀出了些“我就知道你想靠近我”的意思。

虞葭忍了忍,随口解釋道:“我是你的外室,不是應該坐一起嗎?”

聽了這話,傅筠差點被茶水嗆住。

不遠處坐了兩老一小祖孫三人。兩位老人家聽了這話,不住地搖頭:“真是世風日下,年紀輕輕好的不學,盡學這些腌臜風流事。”

“看着也是一表人才的世家子,”這兩位老人訓起人來頗是不客氣:“讀聖賢書多年,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傅筠:“……”

虞葭也聽到了,暗暗擡眼觑傅筠,莫名地帶着點幸災樂禍之意。傅筠察覺她視線,轉過來,虞葭又飛快低頭。

那兩個老人似乎覺得說不過瘾,又對着自己大約十歲左右的孫子訓了遍:“你長大後可莫學這些不好的,要當個有本事的男人。”

孫子問:“什麽是有本事的男人吶?”

“就是…”老人家絞盡腦汁想了下:“成家立業娶妻,努力上進,別整日不學無術。”

孫子立即挺直小胸脯:“嗯,孫兒知道啦!孫兒才不是那種不學無術之人!”

“嗯嗯,真乖!”

傅筠:“……”

虞葭見傅筠面色黑沉,忍不住笑了下。

等菜上來的時候,祖孫三人早已離開。

客棧的吃食自然是簡陋的,虞葭受母親叮囑,出門在外不挑揀。就着幾個清淡寡味的素菜吃了個半飽。

等虞葭吃完了,才發現傅筠一直沒動筷,正納悶他是不是不吃飯時,侍衛端了兩道菜上來。

侍衛怕委屈了自家主子,借用客棧的廚房做了兩道美味可口的葷菜,色香味俱全。

也不知是不是虞葭的錯覺,傅筠夾那兩道菜時,筷子在半空停留得格外久,久到虞葭都忍不住瞧幾眼,暗暗吞咽。

這個男人怎麽回事?吃個飯都這麽墨跡。

可當虞葭再次看見傅筠夾了塊肉香四溢的蒜蓉片鴨,且緩慢咀嚼回味,還不着痕跡瞧她一眼時。

她總算是明白了,敢情這男人記恨她之前幸災樂禍呢。

虞葭忍着饞蟲,內心嗤笑——幼稚!

吃過飯,一行人繼續上路,當日傍晚就到了個小鎮。

小鎮不算富裕,連帶客棧都只有一家,守在門口的老頭兒見華麗的馬車停下,都吓得趕緊起來結結巴巴地問:“客、客官,住店?”

“住店。”侍衛上前道:“還請店家騰出幾間上好的客房來。”

老頭兒為難:“客官,我們這就六間客房,這會兒只剩一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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