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認親
傅筠目送蕭澤玉帶虞葭出門,而後自己從侍衛手上接過馬鞭,也翻身上馬回了錦衣衛衛所。
“大人不回府嗎?”侍衛道:“夫人說讓您今日回去一趟。”
傅筠這幾日都是歇在其他別院,已經多日沒回去了。
他點點頭:“知道了。”
但還是往錦衣衛衛所而去。
進了內堂,一群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正要出門,見了他,皆停下來行禮。
“大人。”
“出什麽事了?”傅筠順道問。
“剛接到陳大人的命令,去東寧巷捉拿刺客。”
正巧這時陳大人也過來了,說道:“皇上命人全城搜捕,功夫不負有心人,今日得了消息,這就過去逮捕。”
傅筠點頭,也沒說話,徑直擡腳往裏走。
身後的陳大人邊搖頭嘀咕:“傅大人這幾日到底怎麽了。”
進了自己的屋子,傅筠仰頭靠在椅子上,阖眼沉默。外頭夏蟲沙沙作響,平添了股煩躁。
少頃,他嘴角緩緩扯了個無奈的笑,自言自語道:“天意弄人。”
果然,才過一夜,次日整個上京城就得知定國公府尋回丢失多年的女兒的消息。
這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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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經丢了十幾年,居然還能找回,不得不說母女緣分實在深。”
“依我看是菩薩保佑,定國公夫人每年都給武南寺捐大筆香油錢,又塑菩薩金身,又是行善布施。這等好人家,菩薩都心軟。”
“我聽說國公夫人抱着失而複得的女兒哭昏了過去,連定國公都哭了勒。”
“你就瞎吹吧,男兒有淚不輕彈,定國公那樣頂天立地的男人,又豈會哭。”
“是真的,我舅家的侄子在定國公府當小總管,親眼瞧見的。當時屋子裏啊,看哭了許多人。”
“那尋到的小姐是什麽模樣?”有人好奇:“聽說是從鄉下找到的,莫不是長殘了吧?”
“怎麽可能,聽說定國公夫人就是江南有名的美人,女兒定然也是好模樣。”
“說得沒錯,我那侄子說了,那小姐雖是從鄉下找來的,但也是在富裕人家養着,養得如花似玉,好看得跟仙女似的。”
有人想到什麽,就說道:“那這麽看來,定國公府和靖國公府這門親事應該還能成吧?”
“成個屁,這兩家恩怨你還不知道?當年定國公為何會丢女兒?想必都恨死靖國公一家子了。”
“你瞧着吧,親事不僅不會成,興許過不久,定國公還會大肆為女兒招婿。”
剛從藥鋪出來的傅筠聽見這話,腳步一頓。
“大人?”侍衛不解。
傅筠将藥包遞給他,吩咐道:“你送回去,順道告訴我祖母,我晚些回府再去看她老人家。”
傅筠昨夜又沒回府,文氏派人來說老夫人這兩日身子抱恙,讓他回去看看。他原本想抓幾副藥就回去的,卻不想聽了這番話,頓時也沒了心情。
定國公府。
虞葭剛起床,整個人就愣愣的,跟做夢似的。
實際上她一晚上也沒睡着,昨日發生的事歷歷在目。
她被簫澤玉帶來定國公府後,堂屋裏坐着許多人,都巴巴地看着她。
上首的國公夫人正是白日才見過的,衣着華麗非常,眼裏噙着淚,見了她一句話沒說成,就眼淚嘩嘩地流。
還是陸嬷嬷在一旁說清楚情況。
其實她整個人都有點懵,但也很坦然。她早就知道自己非虞家女兒,另有身世,也曾想象過見到親生父母時的情景,卻不想來得這般快。
然而之所以懵,實在是因為自己也想不到,她的親生父母居然就是定國公和定國公夫人。以前她差點以為自己是王家血脈來着。
據說是她母親的國公夫人抱着她哭了許久,最後還昏了過去,令她一時手足無措。
國公夫人倒在她身上,虞葭扶着的時候摸到她瘦弱的肩骨,不知為何,她原本很淡然的,竟突然覺得有些心酸想哭。
再之後,虞葭就被留了下來。
直到這會兒,她依舊覺得跟做夢似的不真實。
“小姐,”婢女杏兒緊張又稀奇極了,她環顧奢華精致的寝屋,還有齊整整站在門外的一溜兒丫鬟婆子,從未見過這麽大陣仗呢。她小聲問:“要不要叫她們進來啊?”
虞葭回過神,輕輕地點頭。
于是,外頭的婢女們端着洗漱用具有條不紊地進門,服侍穿衣的穿衣,洗臉的洗臉,杏兒站在一旁都沒活幹。
她們個個臉上都帶着笑意,一口一個小姐的稱呼虞葭,服侍周到細致,連系扣子都極輕,深怕弄疼了定國公剛尋回來的這個寶貝金疙瘩。
如今府上一片喜氣洋洋,今早起來,人人都得了個大紅包,裏頭的賞銀竟是比平時多了好幾倍,跟過年似的。
“小姐,”一個粉衣婢女過來說道:“國公爺和夫人等小姐過去一起吃早飯呢。”
粉衣婢女叫秀春,是從國公夫人那撥過來的大丫鬟,以後負責在虞葭院子伺候。她臉龐清秀幹淨,态度溫和有禮,且做事利落分寸。
僅僅這麽半天,虞葭還挺喜歡她的。
想了想,虞葭問道:“她…怎麽樣了?”
秀春笑道:“夫人已經醒了,正盼着您過去呢。”
昨日那麽大陣仗虞葭都淡定過來了,可這會兒聽了這話,卻莫名地有點緊張起來。
收拾妥當後,秀春領着虞葭出門,婢女杏兒跟在後頭一路到處瞧,見國公府氣派,暗暗咂舌。
她湊近虞葭,小聲道:“小姐,你快掐奴婢一下。”
“做什麽?”
“奴婢怕不是做夢呢。”
聞言,一衆婢女都笑起來。經她這麽一鬧,虞葭心裏那點緊張也消散了些。
穿過游廊,又經過幾道垂花門,小橋流水、花團錦簇,約莫一刻鐘後,虞葭才到正院。
才進門,門口就巴巴站着國公夫人了,見她來,忍不住又紅了眼眶,下臺階時都踉跄了下。
“夫人。”虞葭趕緊扶住。
陸嬷嬷在一旁提點:“傻孩子,該喊母親。”
“不急,”尤氏又哭又笑:“慢慢來,一時改不了口不打緊的。”
“快進來,”尤氏拉着虞葭:“我讓人給你準備了許多好吃的,也不知口味對不對,你嘗嘗。”
虞葭進門,見屋子裏人不多,不似昨天在堂屋一般,滿滿當當坐着整個定國公府的人,彼時連裴詩瑤也在。
這會兒屋子裏就定國公,旁邊還坐着裴景晏,裴景晏打她進門就一直對她笑。
虞葭見了他,心裏僅剩的那點緊張也沒了,也回之一笑。
“葭葭,”裴景晏道:“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該是我妹妹。”
這是從昨日到現在,裴景晏跟她說的第一句話。昨日虞葭被國公夫人抱着,大家都只顧哭了,虞葭甚至都想怎麽不問問就認定她是國公府的女兒了?話本子裏頭認親都是問許多的。
但她不知,早在之前,裴景晏就已經問得一清二楚,甚至連虞葭慣常帶在身上的香囊也十分詳細,也正是這枚香囊更讓他們确定無疑。
妹妹失而複得,裴景晏心情激蕩了許久,昨夜也沒睡好,這會兒眼下都有些烏青。見尤氏還在抹眼淚,他無奈道:“母親,你快放開妹妹,讓她坐下吃飯。”
尤氏舍不得,拉着虞葭寶貝得不肯放手,又打量她的眉眼,哪哪兒都看不夠。
“我從在西山別院見你第一面時,就覺得你眉目熟悉,沒想到,果真是你。”說着,尤氏又哽咽不已。
裴景晏只好轉頭去看父親,想讓他勸一勸母親。哪曾想,定國公這會兒也紅着眼眶難掩情緒。
裴景晏嘆氣:“葭葭,你扶母親坐下,再不吃,一會兒早飯就要涼了。”
對于“母親”這個稱呼,虞葭還很不适應,但她很聽話的扶尤氏坐椅子上,見她還拉着自己的手,索性讓人把椅子挪她旁邊坐着。
這舉動乖巧又孝順,陸嬷嬷見了暗暗點頭,虞家教得好。
婢女們盛好湯和粥,又夾了幾個水晶包放在虞葭面前,所有人都看着她。
“吃。”定國公突然開口,跟哄小孩兒似的,不錯眼又小心翼翼的。
“不喜歡吃這個?”尤氏這會兒已經擦幹了淚,也柔聲問道:“不喜歡那就換別的。”
虞葭搖頭道:“不是不喜歡,就是……”
“就是什麽?”尤氏問。
“你們都這麽看着我,我緊張啊。”
她鹿一樣的眼睛圓圓的清透可愛,神态中帶着少女的嬌憨,這話不禁令衆人莞爾。
裴景晏也笑了,打趣道:“父親和母親是沒見過你吃飯的樣子,難免稀奇了些。”
裴景晏跟虞葭算是比較熟,從他這打開話匣子,整個飯桌氣氛舒緩下來。
他說道:“上次我在酒樓見妹妹喜愛吃魚,今日就讓人做了魚粥,妹妹你嘗嘗看。”
“嗯。”
“我還給你準備了許多見面禮,等下吃過飯就讓人擡過來。”
好嘛,居然是擡的,虞葭都不敢想象那見面禮得多重。
聽了這話,尤氏才恍然過來:“我也有許多東西要給你,等會兒你随我進去看看,都是女兒家用的。”
陸嬷嬷在一旁說道:“夫人每年都給小姐準備了許多衣裳首飾,想着你一回來就能用上。如今十幾年下來,攢了整整一個閣樓,都夠開個成衣鋪子了。”
攢了十幾年,每年都在盼着女兒歸來。
這話莫名地觸動了虞葭,她停下筷子。
“怎麽了?”尤氏問:“飯菜不合口味嗎?”
虞葭搖頭,鼻頭悶悶的,張了張口,忽地喊了句“母親”。
頓時,屋子裏又哭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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