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截胡
賀滄笙被趙貴妃留下在婉華宮用過晚膳,離宮時已是黃昏。她讓何栀晴與芙簪先行回了府,自己在偏殿換了常服。
長街上的燈籠已經亮了起來,鐘鼓樓才剛報了酉時。天色昏沉,雨水籠下來,有太監給賀滄笙備了傘,她卻沒接,出門時長指點過宮門上的青瑣闼,就這麽走入雨中。
賀滄笙沒有回府,頭一次在外邊兒一人吃了酒。
她的酒量是跟着賀峻修還有京都中一衆貴公子哥兒練出來的,但今日她心裏壓着事兒,幾杯後就覺得燥熱發昏。
人們都說這種冰涼的辛辣能讓人暫時忘記一些人和一些事,可就連這樣的規避賀滄笙也做不到。她一杯杯地喝下去,眼前越模糊腦中就越清醒,像是自虐一樣反複地想起母親的話。
“懷歌,不可。”
“懷歌,你沒有退路。”
“懷歌,你此生,只能做男子。”
“算是母親對不起你。”
對不起麽——她卻連恨的力氣都沒有了。
賀滄笙驀然摔了杯,搖搖晃晃地走出酒肆。她行在雨中,身側的人間煙火被街上的燈籠和天邊的月色照得澈亮。她掃眼過去,凄慘地笑起來。
賀滄笙回府時已經亥時一刻,芙簪帶着人撐傘出來接,上前要扶,都被她揮開了。
其實賀滄笙是讓他們都回去,但芙簪知道她的身份,又見人是真醉了,怕出什麽事兒,哪裏肯退,就遠遠地跟着。
穿過花園的時候賀滄笙又路過了細泉,水上層冰被雨打得盡數化了,此時真的開了春,連風也不那麽冷。賀滄笙腳步踉跄,忽然想起了白日裏聞牽枳在此處給蘇屹難堪的場景。想到這個場景,她就自然地想到了蘇屹,想到了少年昔日笑起來時露出的小虎牙,還有在聞牽枳面前低下去的頭,委屈的神情,和不甘心的争辯。
就算知道他是裝出來的,賀滄笙還是覺得不痛快。
從右側的小路拐出去就是望羲庭,賀滄笙扶着身邊的峭石,停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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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過去嗎?
要過去……吧。
眼前眩暈,心中想見蘇屹的想法卻愈發清晰。她推了把石就要往那邊兒去,誰知另一邊的路上忽然來了人。那人見了她就加快了腳步,人還未到,先提着嗓子驚喜地喊了聲“殿下”。
賀滄笙就算是看見了人也不太認得,可這人卻幾步到了近前,飛快地行了禮,道:“殿下,您可是醉了?”
賀滄笙穩住腳步,仔細辨認了半晌。
竟是鄒沉蒿。
他也是真有意思,大半夜的也穿得精致,就是發髻稍散,身上丹礬紅的錦袍仍是一絲不茍的平整熨貼。
“殿下,”鄒沉蒿站在賀滄笙跟前,低聲又急切地道,“您這是吃醉了,不如,到妾身院兒裏歇着吧?”
他上次做了羹,還練了好久的曲子,想請人過去,卻被賀滄笙一句“本王今晚還歇在蘇屹的房裏”給打了回來,後頭就算是裝病都沒能讓賀滄笙去瞧一眼。今日竟能遇見沒被蘇屹陪着的賀滄笙,自然不肯放過。
“殿下?去妾身那裏吧?”他見賀滄笙不回答,就又問了一遍,還伸手輕輕地拽住了賀滄笙的小臂。
“你……”賀滄笙醺然發問,“能讓本王開心嗎?”
這問題落在鄒沉蒿耳中就是別樣的暧昧,急忙點頭道:“當然!”他稍露興奮,“妾身來就是要讓殿下開心的!”
鄒沉蒿不知旁人,只記得自己入楚王府的那日,本以為要在新婚夜好好伺候。誰知賀滄笙掀了他的蓋頭就算了事,連手也沒摸着,從此讓他獨守翠鳶閣。
雖說吃穿用度上從來沒委屈了他,但鄒沉蒿還是不甘心。
賀滄笙生得好看,他又已經坐上了侍君的位子,自然是對賀滄笙許意已久。
此時的賀滄笙的氣息和酒香摻混,鳳目半阖,已經不能太站穩。她不駁斥就是對鄒沉蒿最大的鼓勵,他看着機會就在眼前,壓着高興,笑得卻羞澀,輕輕地伸手過去,要環賀滄笙的腰。
賀滄笙被他摟得側身,她不習慣也不喜歡這樣的親密,模糊又強烈地覺得此事不對。她甚至分不清這人是誰,卻知道他不是蘇屹。
她只想要蘇屹。
鄒沉蒿自然是不肯放手,湊過來離得更近,是結結實實地扶抱着人。賀滄笙掙紮推阻,卻發覺已經用不上勁。
她打算出言呵斥,卻在昏暗裏聽見誰的骨頭響動了一聲,鄒沉蒿就突然摔到了一邊的石上。
緊接着她就被人接了過去,結實的肩頭和手臂成為了她的依靠。
賀滄笙仰頸,正對上蘇屹那雙明亮的眼。
只是這雙眼裏這會兒含了怒氣,狠戾翻湧不下,看向正在爬起身的鄒沉蒿時更像是要吃人。
蘇屹緊緊地摟着賀滄笙的腰,看着這人迷蒙欲睡,連站也站不穩。那雙鳳目潋滟得不得了,讓蘇屹胸口有種深邃的欲望,靠着心跳壓下去,再竄上來讓他心跳得更加猛烈。
“你!”鄒沉蒿握着幾乎脫了臼的手腕,忍着疼從地上站起來。他很狼狽,也很生氣,對蘇屹橫眉立目,道:“你是哪個,竟、竟敢傷我!”
“傷的就是你。”蘇屹臉上沒有笑容,陰鸷地重複道:“在下蘇屹,傷的就是你。”
鄒沉蒿沒想到這白袍少年就是那個獨霸了賀滄笙近三月的蘇屹,私仇新恨,讓他當即變了臉色。
可蘇屹根本不屑再看鄒沉蒿,也不想知道這人是誰,反正這模樣言行,大概就是哪位侍君了。他只顧着賀滄笙,把人緊緊地圈在自己懷裏。
他從沒覺得自己如此憤怒過。
還無比後怕。
若是今日他來晚一步。
賀滄笙這會兒已經閉上了眼,還側臉在他肩頭蹭了蹭。蘇屹低頭,兩個人的嘴唇離得那麽近。
賀滄笙小小地“嗯”了一聲,道:“蘇屹。”
這一聲不似平時低沉,竟是清琅微顫的女子嗓音,聽着像是……
迷糊的嬌嗔。
蘇屹只覺得自己熱汗也要出來了,全然不顧在場圍着的一圈人,低聲問:“嗯?”他喉結滑動,“殿下,你再說一次。”
“蘇……”賀滄笙這會兒對他有求必應,“蘇屹。”
“我在。”蘇屹胸前起伏,貼在人耳邊說話。
“你……你真的,是,蘇屹,麽……”賀滄笙長睫抖動,似乎是想睜開眼。
蘇屹幾乎和她鼻尖碰鼻尖,道:“我是。”
賀滄笙又蹭在他肩頭,似是央求地道:“我要蘇屹。”
蘇屹在這一句裏猛地呼吸粗重出了聲,他利落讓賀滄笙的雙臂環過自己的脖頸,抄着膝彎把人抱了起來。
轉身就要離開。
“你給我站住!”站在原地呆看着兩人親昵了半晌的鄒沉蒿終于回過神來,情急下喊出了聲,“你把殿下放下!”
今夜是他先遇到殿下,明明一切順利,怎麽就這樣讓這小子截了胡!
“不放。”蘇屹看向他。
鄒沉蒿甩袖上前兩步,竟要伸手。
“你今日趕再碰殿下一下,我就剁了你的雙手。”蘇屹站在原地,眸中沉澱黑暗,字字清晰道,“我說到做到。”
都是侍君,偏他獨占着人不讓碰,還這麽理直氣壯。
鄒沉蒿從沒見過這樣的人,雖氣憤,卻吓得不敢動,渾身哆嗦。蘇屹不會再跟他啰嗦,抱着賀滄笙就往望羲庭去。
“你不許走!”鄒沉蒿喊出聲,“是、是我先遇到殿下,你不能……”他想了想,換了說辭,問道:“你這是要帶殿下去哪裏?”
蘇屹聽了腳步,側過臉回答鄒沉蒿:“自然是回我房裏。”
他的面容沉測在昏暗中,并沒有轉身。
因為賀滄笙正安靜地貼在他的胸口,側臉的曲線他一覽無餘,頰上還帶着醉酒後的緋紅,非常勾人。她瘦弱的身子在蘇屹懷裏蜷起來,不僅輕,還像只貓。
蘇屹不想把她給任何人看。
“你、你竟敢就這樣帶走殿下!”鄒沉蒿還不肯放棄,喊道,“難不成是趁着殿下吃醉,生了不軌之心?!”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觀閱。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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