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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此不過半日,已掌握了這麽多重要信息,足見他很有責任心,行事作風也完全不同于父親或以前的官吏。可惜他對「飛鷹」的否定态度令人遺憾,因此她試圖說服他:「為了公正起見,在抓「飛鷹」之前,你應該知道,他闖入的民宅、民船都是賊人與倭寇勾結的窩藏點,他恐吓懲戒的,也是事實确鑿、與倭寇或海盜有關聯的人。」
郭逸海發現,他非常不喜歡她如此了解和關心另一個男人。
「如果他适可而止,與官府合作,我自然不會抓他。」他下颚緊繃地說:「你為何如此在乎他?你與他真的不相識嗎?」
「不相識。」她坦然地看着他。在知道他對「飛鷹」的看法後,她不可能告訴他更多,卻希望能讓事實改變他。「如果你想見他,我也許可以幫你打聽。」
「不用,我會找到他。」她的目光帶着令人費解的憂慮,那晶瑩透亮的黑瞳穿透了他的心。無論他如何提醒自己遠離她,仍不願看到她憂慮心煩,因此本能地安慰她。「我能理解你為他辯護的原因。」
她眨眨眼,驚訝地看着他。「什麽原因?」
他看着她,很不樂意地承認道:「飛鷹在這一帶享有極高的威望,如果不是皇命在身,責任重大,我其實也很佩服那家夥。」
她明顯的松了口氣,但仍暗自提醒自己,郭逸海非常敏銳,必須多加留意。
「如果沒有他和漁民的努力,泉州城恐怕在永寧淪陷前,就被倭寇攻破了。」
她面帶笑容地說。
她的笑容牽動着他的心,他不滿意自己輕易被她左右,卻控制不了自己。「聽說他安排了不少暗哨,用焚燒舊船和弓箭傳信,向官兵報警。」
「是的。」她回應道:「黑山秀男攻破惠安後,一路南下,泉州、永甯不僅財富集中,又是深水灣,對急需停泊戰船的黑山倭寇來說,是最理想的地方;而人口密集、城市繁榮的泉州更加誘人,加上城裏貪利忘義的商人和為非作歹的流民與他暗中勾結,如果飛鷹不在沿海設暗哨監視、不給那些背叛者嚴厲警告的話,你想我爹和泉州城那麽多的官商富豪,還能安枕無憂到今天嗎?」
聽到她對當今情勢的了解和分析,他很驚訝,想不到她這樣一個纖弱女子,竟如此熟悉時局、關心海防。為此,他開始對她刮目相看了。
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簡單地回應道:「聽你這麽說,我更想見見那位大俠客了。」
「他不是那麽容易見到的。」
「放心,我會想辦法。」他自信地說:「現在太晚了,既然你有那麽多的「道聽塗說?」我希望再找個時間跟你談淡,可以嗎?」
她笑了,非常開心地笑了。「當然可以,任何時候,悉聽尊便。」
伴着他走下山坡時,她快樂地想:雖然他不再提他們的感情。不再對她表現出溫柔的愛意,但他仍願意跟她說話,聽她解釋,他的目光也不再冷冰冰的,她為此感到格外開心。
希望這是一個契機,讓他重新接受她——愛她!
因為太高興,她忘了其他的事,忽然,她想起來了,心口一涼,倏地站住。
「怎麽了?」走在她身邊的郭逸海察覺她的異常,擔心地問。
「你……」她困難地吞咽着,在他沒有表明願與她恢複舊情時,這個問題實在難以啓齒,可是她必須要弄明白:「你真的要做驸馬嗎?」
「驸馬?」他大吃一驚。「誰告訴你的?」
她坦言道:「今天下午王大人說的,皇帝要你娶常安公主。」
常安公主?想起那位病殃殃的小公主,聰明的他當即明白了王大人的用心,不由從喉頭發出一聲類似咒駡的嘀咕,然後越過她走下山坡。
見他不解釋,甩下她拔腿就走,婉兒更難過,追在他身後說:「這是好事,我恭喜你!」
他倏然停住,轉過身來。「你真的恭喜我娶其他女人嗎?」
她的雙肩垮下。「當然是真的,不是每個人都有好運認識做驸馬的人。」
她垂頭喪氣的樣子和不失風趣的言語,讓他想大笑,更想罵王大人怎可如此信口雌黃,想出這麽個馊點子來刺激她。
可他笑不出來,也罵不出來,一本正經地告訴她:「那我要讓你失望了,因為王大人在說謊,我不會成為驸馬。」
說完,他真的走了。
她則在他身後像座泥塑般發了半天呆,最後才嘴角一揚,笑了起來。
他不做驸馬!
她笑着、跳着,跑回「不老樹」下,圍着大樹轉圈。
他不娶公主!王大人是在開玩笑,而且她知道為什麽。
那位好心的世伯一定看出了她與逸海之間的問題,看出了爹爹的反對,因此他想要幫助他們!
只要他不娶,她的希望就還在,只要她努力,她一定能讓他們的感情如同「不老樹」一樣,再現勃勃生機!
翌日早晨,衆官員群聚刺桐港為王大人送行,不少百姓也來湊熱鬧。
護送王大人的船隊離開後,送行的文武官員也走向各自的轎子。
郭逸海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絲毫不在意擠過身邊的人或轎,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站在稍遠處的橋邊,面對大海、享受陽光的崔婉兒身上。
他很想知道,王大人登船前到底跟她說了什麽?
他可沒錯過當王大人結束耳語,笑着登上船板時,她雙頰布滿紅霞的模樣。
此刻,人人都在動,但她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
他看見她的父親走近,心想也許她是在等她的父親。然而,崔大人好像沒有看到她似的,迳自經過她身側,走向等待他的官轎。
一把無名火竄過胸口,他用力瞪着那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優雅地坐上轎子,揚長而去。他竟然如此冷漠地對待自己的女兒!
他再看向婉兒,她似乎對此早已習慣,依然平靜地面朝大海。
他的腳尖不由自主地轉向她,想去陪伴她,可就在這時,一個黑衣男子出現在她身邊,用手輕觸她的手肘,她轉過臉來對他微笑。
那笑容仿佛一記鞭子抽在他心上,望着那迷人的笑容,他震驚地了解到,無論怎樣說服自己,他仍強烈地渴望着她,他有股沖動,想扭下那個男人的頭。
不過,令他驚訝的是,婉兒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也許是那個男子跟她說了什麽,可惜那男人背對着他,附近又很吵,他根本聽不到。
最糟糕的是,她忽然轉身跟随那個男子沿海岸離開。
他繞過人群想跟上她,卻在轉過渡橋時,被一個熱切的呼喚喊住。
「郭将軍!卑職總算見到你啦!」
他驚訝地轉過身,看到一個中年軍官帶着一群士兵站在他身後,而那些人對他來說,都不陌生。
他的眼睛在明亮的朝陽下眯起,臉上的線條繃得像梭子上的線。「孫倉事?我應該沒有記錯,你還是倉事吧?」
「沒錯,卑職是。」對方臉上堆滿笑容,可是目光卻畏懼地閃躲。
郭逸海內心焦慮,卻無法走開,只好問他:「有事嗎?」
那人看看身邊的同伴,壯膽道:「昨日聽說新任總兵大人是郭将軍時,卑職和弟兄們就想去府上負荊請罪。當年……當年弟兄們聽命行事,冒犯了将軍,如今在将軍手下,還望将軍大人大量,放兄弟們一馬。」
「當年多有得罪,請将軍大人饒我們一回……」那些士兵也紛紛開口。
郭逸海自然清楚他們說的「當年事」,看到前方的婉兒和那個男子已經走上了海邊山坡,他不想跟他們糾纏,匆忙說:「以後再說,我現在有事,不便耽擱!」
說完他轉身想走,不料孫倉事竟「撲通」一聲跪下,士兵們也紛紛仿效,弄得他又氣又惱,卻又發作不得。
「起來!你們這像什麽樣?」他厲聲喝道。
等他們戰戰兢兢地站起來後,他放緩語氣道:「過去的事,你們是聽命行事,我不會怪罪你們。以後我們要做的事還很多,誰有空計較陳年舊事?只要你們服從指揮、不誤正事,我不會為難各位,現在快回軍營去。」
聽到他的話,他們才如釋重負地連聲保證一定會服從指揮。
等他們離去後,他也失去了目标。
沙灘上有幾個女人和孩子在撿拾海藻貝類,他走過去打聽,結果沒有人看到有個漂亮女子跟一個漁夫樣的男子走過。
他在山坡、海灘轉了一陣,終因不見婉兒的蹤影而失望地往回走,可腦海裏一直在想那個男子。
那人濃眉短髭,皮膚黝黑,粗手大腳,衣着普通,怎麽看也不像是婉兒那樣的大家閨秀會結交的男人。可他親眼看到婉兒對他露出親切的笑容,那無疑是發自內心的快樂笑容。而且,他也記得婉兒忽然失去笑容後的憂慮眼神。
顯然,那男人與婉兒的關系不淺,而且是為找她而來。
他是誰?為何見到他,婉兒那麽高興?
他又對她說了什麽,令她突然愁眉不展?
一個個問題蹦出,郭逸海感到心浮氣躁,他對自己說,這不是因為嫉妒,而是職責使然。
他在意的是,他們去哪裏?要做什麽?
以他對婉兒的了解,他不相信她是個會随便跟男人來往的女人。
可是,人總是會變的,況且他親眼看到她對那個男人溫柔地笑,還跟他走了,這該如何解釋?
帶着滿腹的疑問和郁悶的心情,他回到軍營,随即被整訓水師、駐軍的事情占據了全部的注意力。
首先他得與各部将領見面,制定計劃,安排操練和防衛諸事。
而後,他要去永甯府與大哥見面。
不過,忙歸忙,他仍沒忘記去南苑找婉兒尋求答案。
可惜他連去兩次都未能見到人。侍女告訴他,小姐外出不在家。
第一次得此答案尚可接受,第二次仍得此答案,他不高興了。
最初以為侍女搞怪,可暗中探查後,他證實婉兒果真不在家,但他已經沒有時間耽擱,只好懷着懊惱和疑慮,離開泉州,前往水寧。
他當然沒有想到,就在他被孫愈事等人纏住時,婉兒已經登上一輛停在山坡上的馬車進城了,而後,同他一樣,她也陷入了繁忙的計畫中。
藍莊位於泉州城東,是個依山面海的美麗村莊,藍家的大宅就在村子中央,一條連接閩江的清泉似玉帶般環繞着,四周平疇萬頃,風景優美。
莊主藍氏為官宦出身。現任莊主藍廷儒雖年不過三十,但因為人豪爽正氣,方圓數十裏的鄉鄰漁村,每逢發生争執鬥毆,寧舍官府,去找他公斷,而他也能秉持公道,好言勸解,令各方滿意而歸,因此深得人心。
馬車在藍莊豪宅的內院停下,不等小厮幫忙,婉兒已自動掀簾下車。
一個儒雅男子走來,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切地說:「婉兒小姐,你可來了,我真怕來不及找到你啊!」
見一向自律甚嚴的藍廷儒神色焦慮,全無往日氣定神閑之姿,婉兒明白事關重大,當即抽回纖手寬慰道:「藍大哥莫急,就算你不去找我,我今天也會來。」
「嗯……真對不起,一時情急,我失态了!」藍廷儒不好意思地道歉。
婉兒微笑。「藍大哥不必介意,婉兒絕無怪罪之意。」
藍廷儒略感安心,随即道:「跟我來,我們進去說。」
在書房坐定後,婉兒直言問道:「這次被劫的貨船從何地來?」
「呂宋。」
「幾時被劫?」
「昨夜五更。」
「地點?」
「龍口岬。」
聽到熟悉的地名,她的心抽了一下。「船老大是——」
「老韓。」
「很好,我認識他。」
他對她投以欽佩的目光。「泉州的船老大,你恐怕全都認識。」
「那可說不定。」她站起身。「我得走了,你等我的消息吧。」
「我就知道能依靠你。」藍廷儒随她一同站起,叮囑道:「小心點,飛鷹!」
「我知道。」她對他笑了笑。「你也小心點,別說溜了嘴,把我給出賣了。」
「不會的,我就是死,也不會出賣你!」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深情而專注,其中所包含的情感,早已為她所熟悉。可是,無論他有多好,她都不會接受他,因為在她心裏,早已有了無可取代的人。
「哦,對了,我還想跟你和大夥兒商量,以後我們恐怕得與官府合作了。」
知道她又在轉移話題,他無奈地自嘲:「我總忘記你是多麽擅長迂回戰術。」
她則回以微笑。「我是說真的,這次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單獨行動。」
「那樣最好,我早建議你與官府合作,那可以減輕你的危險和壓力。是你一直不同意……不過我很好奇,為什麽你突然改變了主意?」
「因為泉州衛有了新總兵。」
藍莊主雙目凝着她。「你是說,新來的總兵大人,與你父親和其他官吏不一樣嗎?」
「是不一樣。」她逗趣道:「本來昨晚的接風宴,衛府已發帖請你去,是你自己不願出席,否則可以親眼見識一下他的不同。」
藍莊主皺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一向對官場敬而遠之。」
婉兒當然知道,因而淡然一笑,把郭逸海對「飛鷹」的看法告訴了他。
「這是不是就是你剛才說,就算今天我不找你,你也會來找我的原因?」
「是的,我想讓大家了解新上任的總兵大人,并不喜歡我們私下行動。」
「聽起來他确實與過去的軍爺不一樣。」他若有所思地問。
「他是誰?」
「郭逸海。」
他的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原來是他回來了,這下你更有拒我於千裏之外的理由了,對嗎?」
「就算他沒來,我也有足夠的理由拒你於千裏之外。」
「呃,我真的很傷心!」
「得了吧,我們都知道你的心很難被女人所傷。」
她的話引來他的一陣大笑。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真正的笑。
離開藍莊後,婉兒忍不住想,藍廷儒确實是個值得信任的好朋友,雖然他對她的癡迷有時讓她煩惱,可他是個真君子,守信用、講義氣,靠他的暗中協助,這兩年她才能以「飛鷹」之名,将怒氣沖沖、急於複仇的漁民組織起來,保衛家園。
可現在,也許真到了該改變做法的時候了。
「小姐,今夜你還要出去嗎?」
傍晚,婉兒回南苑,侍女翠雲為她送來洗臉水時憂慮地問。
「是的。昨夜五更,藍莊主的貨船被劫,我讓大家去查,目前已得到一些線索了,我得盡快找回貨船,絕不能讓海盜或倭寇得到它!」
她邊清洗,邊把今夜要做的事簡單告訴她。翠雲雖然是她的侍女,但也是她自幼相識的玩伴和朋友,她們之阿的關系既是主仆,又是姐妹,她從來不對翠雲隐瞞自己的事情。
得知她的計畫後,翠雲把郭逸海今天午飯前來找她的事告訴她。
「你是說,他來這裏找我兩次?」這消息讓婉兒十分震驚。
「是的,而且兩次都很着急。」
婉兒皺起了眉頭。「我還以為他再也不願踏進這個地方了。到底是什麽事,讓他那麽急着找我昵?」
「不知道,他只是問我小姐去了哪裏。」
「你當然不會告訴他,因為你根本不知道。」
「是的,所以他很不高興。」
他不高興?為什麽?昨夜分手時,他并來說過要見面,為何今天連番找她,還因找不到她而「不高興」?
她想不明白,卻忽然想起清晨王大人臨登船前,對她說的話。
「他是個好男人,丫頭,好男人總是要配好女人,別放走他!」
她當然明白王世伯口中的「他」是誰,沒想到她對郭逸海的感情,連王世伯都能看出來,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
「晚飯後我去找他,看他有什麽事。」她轉身梳頭,掩飾滿臉羞澀。
吃過飯,天已經黑了,她往隔壁的「翰軒居」走去。
「翰軒居」是原總兵大人的屠所,與崔宅并排而列。兩宅之間有巷道相隔,并各有側門相通。郭逸海是泉州新任總兵,按規矩,自然得人住這座府第。
出了側門,直行十來步就是「翰軒居」。
婉兒推開虛掩的門走進去,靜悄悄的庭院裏沒有任何人影。
她繞到後院,看到兩個認識的護衛在廊檐下吃飯。
聽說她要找郭将軍,那兩個士兵告訴她,将軍外去公務,今夜不會回來。
外出了?
得知此訊,她先是驚訝,繼而松了口氣,相信他一定是去永寧了。因為昨夜他說過,等王大人走後,他要去永甯見他大哥,打聽他母親和妹妹的清息,以及合歡島的近況,說不定他先前來找她,就是為了告訴她這件事。
如此一想,她安心了,看看天邊的月亮,推算着時辰.匆匆回到南苑。
「翠雲,幫我把魚皮甲取來。」一進門她就吩咐侍女。
翠雲取來她每次行動時都貼身穿的魚皮甲,問:「小姐見到郭将軍了嗎?」
「沒有,他不在。」
婉兒沒多解釋,脫下身上的綢衣長裙,穿上緊身魚皮甲。
這件甲衣是她的劍客師傅在她離開故鄉時,送給她的珍貴寶物,據說是用一種罕見的海獸皮所制,堅韌如鋼鐵,柔軟如絲緞,穿在身上既輕便又有護身的作用。
「小姐,今夜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當她準備在魚皮甲外面套上男子的黑衫時,翠雲突然開口,令她吃驚地揚起眉毛。「過去你從不阻止我,今夜怎麽啦?」
翠雲的不安更加明顯。「奴婢不敢阻止小姐,只是今天郭将軍來此找過小姐兩次,奴婢怕他起疑心,那小姐的麻煩就大了。」
她安慰翠雲。「不會的,他應該是去永寧了。他來找我,一定是要告訴我這件事,你別想太多。」
「可是,我總覺得小姐今夜不該出去。」
「不行,白天劫匪不敢露面,但今夜必有動作,我得盡速追蹤,否則貨物一旦被銷毀,或轉移到倭船上,再想奪回就難了!」婉兒說着,穿上黑色衣褲。
見她一定要去,翠雲只好幫她把頭發梳成髻,紮於頭頂,再覆上黑頭巾。
她将短劍藏入袖中,系上腰帶,換了雙黑面輕底便鞋。
看到翠雲憂心仲忡的樣子,便安慰道:「別擔心,如果順利的話,那今夜就是我最後一次夜出,以後我會乖乖地在家數星星。」
「如果那樣就太好啦,小姐不該忘記自己是大家閨秀。」翠雲開心地說,但絕不相信她的小姐會「乖乖地在家數星星」。
婉兒對她做了個淘氣的鬼臉,便往門口走去。
「小姐,面巾。」
當她準備開門時,翠雲提醒她。
「我記得。」她轉回身,輕輕拉扯頭巾一角。頓時,厚重的面巾垂下,她整張俏臉只剩下兩只眼睛,在預先留下的孔洞後閃閃發亮。
「安心啦,郭逸海不在府裏,估計去永寧了,今夜不會再來。」
打開房門後,她再次安撫翠雲,随即靈巧地閃出門去。
對着被關上的房門輕嘆一口氣,翠雲收拾着散落在床上的農裳。
無論誰見到小姐,都會認定她是個嬌柔恬靜的大家閨秀,很少人知道,小姐有着不輸男人的才幹和膽識,更有着令人懊惱的固執和堅持。
星月晦暗,濃霧彌漫,郭逸海穿過白霧,走向泉州城。
今天他本來是要去永甯見大哥,沒想到會在半路上與巡海的大哥相遇。
兄弟倆久別重逢,自然有許多話要說,因此他乾脆陪伴大哥巡視了永甯衛的幾個千戶所。
看到大哥在短短時間裏,重新整合了因為永甯失陷、指揮使戰死而潰不成軍的永寧水師、旗軍和火弩兵,他感到由衷的欽佩。
有大哥在,合歡島一定能收複,黑山老賊也休想繼續逞兇。只是,最讓他和大哥憂慮的,是不知道大妹芙蘭的下落。
據說有人把英蘭從倭寇手中救走,可那人是準?
對此,他和大哥都毫無頭緒。
望着大霧彌漫的山林,他決心像大哥一樣整頓泉州駐軍,找回失蹤的妹妹。
可是,想到上任以來所看到的泉州駐軍狀況,他的眉峰攏起。
泉州水師雖然擁有不少的戰船,但指揮不善和管理松懈,導致水軍素質低下,士氣不高。他想要有所作為,就必須與崔大人合作,這真令人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