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定安為長安只願天下無疾苦,百姓可安……
周溶月心中思緒萬千,即使面上冷硬,也難免透露幾分,聽雪看着,一眼便知她所想。
“周娘子,公主最是善心,你大可安心住着。”聽雪不希望沈羅珏的好心被人曲解,這世上哪兒還有比她家公主更善心的人?
周溶月低頭行禮,又道了聲謝,不知信了幾分。
聽雪便當她全信了,反正周溶月也跑不了,馮氏不想她回去,貴妃又知她貌美想加以利用,周溶月能跑哪兒去?
沈羅珏本打算第二天見那些娘子,結果第二天又有事耽擱了,薛滿堂回來了。
清晨大勝而歸的薛滿堂和她離開時沒什麽兩樣,只是身上多了幾分殺氣,騎在馬上臉上毫無笑意,眼眸深深,殺氣騰騰,叫人害怕。
她攜玄甲衛與土匪自城門而入,一路招搖,引來無數百姓圍觀。
沈羅珏與朱瑤彧領衙門衆人迎出時,遠遠就看到有百姓往山匪頭上扔土塊,風中隐約能聽到他們嘴中傳出痛恨至極的謾罵,場上可以說是群情激奮,與之前沈羅珏出門看到的平和完全不同。
來自宮廷的聽雪也接觸過不少罵人的話,可那些在宮內生存的人,罵人的本事哪兒比得上市井中人,聽雪聽了一耳朵便面紅耳赤,“公主!此等話語不堪入耳,公主不若入內等候薛娘子吧!”
沈羅珏并不在意,她眼睛裏倒映着那些百姓憤怒的樣子,“你之前去探查,可從未告訴過我,這些百姓知道山上有山匪。”
“這……”聽雪愣了一下,“婢子詢問過,他們說紫羅縣極為安全,從未鬧過匪患,此言千真萬确,婢子不敢欺瞞公主啊!”
朱瑤彧聞言說道:“公主莫怪聽雪,百姓确實從未吐露有此事。”
“若當真如此,那就是百姓畏懼,方才不敢随意吐露。”沈羅珏不會将錯誤歸結到百姓身上。
百姓身為封建社會食物鏈底層,他們不會無緣無故與朝廷作對,幫助土匪欺瞞公主,肯定是他們深知土匪難惹,朝廷又不會幫他們,故此才不敢直言,怕惹上麻煩。
說話間薛滿堂已到近前,那些百姓看到了沈羅珏一行人的身影,逐漸安靜下來。
這還是沈羅珏到紫羅縣後第一次出現在紫羅縣百姓面前,也是沈羅珏第一次親眼看到在紫羅縣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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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姓看來沈羅珏身穿绫羅綢緞,面容昳麗,當真是畫中人物,眼波流動,帶着皇家公主的威嚴,讓人心生畏懼。
是比他們想象中更美好高貴的存在。
而這一群百姓給沈羅珏的印象,卻并非如此單一,百姓中有身穿麻衣,整潔幹淨,白白胖胖的人,也有衣着褴褛,消瘦如柴的人。
在此之前,沈羅珏接觸的都是這個社會士人階級,哪怕是奴仆也是出身大家,他們身上都帶着精英階層的整潔守禮,光鮮亮麗,哪怕是亂民與土匪,也是被人刻意養出的彪悍強勢。
他們能吃飽飯,能穿一身足以蔽體的衣服。
可真正的百姓不是如此,大部分都并非如此。
沈羅珏面對他們憧憬畏懼的目光,突然明白為什麽朱瑤彧出去一趟後,在她說出打地主的話時,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勸她維護名聲。
屬于社會底層的百姓的目光,裏面滿是懵懂不安,冬日剛過,天氣寒冷,于是他們身上一件衣服裹一件衣服,大小補丁打的層層疊疊。還有不少孩子被凍的手腳發青,衣服露着手腕腳腕,并不合身。
或許是沈羅珏看的太久,衣服有破洞的百姓縮到後頭,小心翼翼的将衣服上的破洞藏好,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體面。
這個舉動叫沈羅珏眼圈一下子泛了紅,她深吸口氣眨了眨眼,移開視線,看向薛滿堂,大笑道:“恭喜阿彩大獲全勝!”
薛滿堂翻身下馬,走到沈羅珏跟前,單膝跪下拱手行禮,“标下不負公主所望,攻下羅安寨!百名玄甲衛無一死傷!羅安寨共計三百七十八名山匪,斬殺兩百七十人,其餘一百零八人被俘!”
沈羅珏掃了眼跟在薛滿堂身後押送俘虜的玄甲衛發現并不夠百人,但她并未在此時詢問其他人去哪兒了,而是大笑道:“好!不愧是薛老将軍之孫女,百人攻寨,破敵三倍有餘!今日剿滅山上匪徒,你有大功,我定會好生嘉獎于你!今日大喜,傳令下去,今年紫羅縣租庸調全免!”
聽到前面一段話,百姓并沒有什麽反應,後面的話直接叫他們沒了聲。
朱瑤彧都震驚了,“公主,當真要免賦稅?”
“沒錯。”
朱瑤彧展顏,向沈羅珏行禮,“多謝公主!”
“多謝公主!”
“公主!公主萬福!”
百姓終于反應過來,齊齊歡呼,更有甚者跪下給沈羅珏磕頭,沈羅珏勸了兩句沒用,只得趕緊帶人進了縣衙。
其實之前沈羅珏就想先免去農稅了,她問朱瑤彧如何幫百姓,朱瑤彧說開倉放糧,還說将農具低價貸與百姓,全是治标不治本的辦法。
真想讓農民日子過好日子,就得給他們足夠的土地,讓他們種出足以飽腹且有所富餘的糧食,還得有個好環境,保證富餘的糧食能流通起來。
土地很快到位,山匪除去,沒了匪患,百姓多少安全一些,把沉重到讓農民兜裏一分錢都沒有的賦稅大山移開,至少能給百姓一個穩定的環境了。
“公主,某還留了五十人在山上,山上還有七十九個被虜上山的女子,以及十三個孩童,沒有老者,需要盡快安排人手去安撫她們。”
進門後,薛滿堂連忙跟沈羅珏說明山上的情況,她急得不行。
玄甲衛全是男兒,而那些飽受摧殘的女子見到男人就害怕,不能讓玄甲衛去安置她們。
沈羅珏一時還真不知道該讓誰上山,薛滿堂要審訊後續被俘虜的山匪,朱瑤彧要在縣衙坐鎮。
讓聽雪去?不行,沈羅珏不信任聽雪的能力,她屬于讓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的人,毫無應變能力。
那讓張文元去吧,女醫的身份還能讓她去看看病。
也不行,張文元還要看顧那位昏昏沉沉的薛娘子,況且她膽小的很,一點可能危害自身性命的險都不敢冒,定然百般推脫。
“好,此事交于我,一會兒我領人上山。”
沈羅珏想來想去,就她自己最合适。
朱瑤彧和薛滿堂一聽這話都驚訝了,薛滿堂直接拒絕,“公主萬萬不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怎可由公主獨自上山!”
“是啊,雖然阿彩謹慎,但難免匪徒狡猾,若有人逃竄于山上,公主怎能确保安全?不若由我去吧。”朱瑤彧直接站出來了,縣衙的事她可以晚上挑燈夜戰,反正不能讓沈羅珏去。
朱瑤彧可沒忘,之前那群山匪可是來山下截殺過沈羅珏的!
“我怎會獨自上山?肯定要帶着人啊,聽雪張女醫同我一起去,放心,我還會另帶三十玄甲衛,算上山上五十,這些人都夠把羅安寨再打下來一次了,難道阿彩能放走一個寨子的人嗎?”
聽雪和張文元都不能單獨去,不過跟着她去還是能幫上忙的,那些女子急需說話好聽,會醫術的同性照顧。
朱瑤彧和薛滿堂還待再勸,被沈羅珏打斷,“好了,我意已決,總不能一直讓我哪兒都不去吧?你們倆今日可是還有事做呢,別以為我不在,你們能偷懶。”
沈羅珏打趣一下,讓薛滿堂和朱瑤彧擔心她的心情有所緩解,見二人不再堅決攔她,沈羅珏說明兩人任務,“阿彩,那位薛娘子昨夜醒了一次,今天你去問問話,看能不能理清她的身世,與出現在此地的緣由。表姐,你配合阿彩審問那些土匪,若紫羅縣內有人與土匪勾結,找到證據,帶人去抄家。”
“抄家?”不知道沈羅珏打算打土豪的薛滿堂直接震驚了,她瞪圓眼睛看向朱瑤彧,朱瑤彧淡定行禮,應是。
薛滿堂倒吸口涼氣,她以為朱瑤彧不會跟沈羅珏一起胡鬧,沒想到朱瑤彧看着文靜,實則和沈羅珏一樣有些瘋。
“公主,才剛砸了縣衙,關了縣令,不好再與當地大族為仇吧?”薛滿堂行兵打仗是好手,為人處世上也有幾分智慧,比她那個直腸子的爹強,這一點是随了她爺爺。
所以她知道,土地與家財是大族的底線,動一個人兩個人無所謂,抄家滅族這種事,做了就會有人罵殘暴。
哪怕是有正規理由也不行。
“縣令想要殺我,我砸了縣衙找證據,關押他有何錯?紫羅縣的人也知道我無錯,三四天下來無人來尋我喊冤。既然我無錯,那我依規處置勾結土匪,欺瞞官府,欺壓百姓之人,只抄沒他們的家産,沒有滅族,已經是我的仁慈了!他們若是不服,那就去府衙,去安寧喊冤。”
沈羅珏表示此事沒的商量。
為了那些給她磕頭的百姓,她就不能放過敢吞沒土地,與匪勾結的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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